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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就象身后有鬼在追一般地往家赶。
话说那当口,后面扬着金额一栏填有无数个零的企案的余燕,面相也确实象鬼。
回家就把阮晨茵当鬼撵,不管靳逸明还有多少工作需要交待她。
阮晨茵气极的模样,同样鬼魅。只不过,她为了在靳逸明面前维持所谓的风度、气质,不敢和我比泼,所以,落败而归的,总是她。
轰走了阮晨茵,我就腻在靳逸明身边你一口、我一口地喂他吃午饭、吃药,陪在他身边看他午睡,等他醒来后,推着他在小区的水榭亭台间晒晒太阳……。时光里有种静好得令人心酸又心甜的美丽,就和我们在杨柳小镇时一模一样。
三天之后,被几乎从未拔下过的针头灌入一瓶瓶药液的靳逸明,终于得齐大夫恩准“出家”。
“不要让他太劳累。”
齐大夫的交待。
他以为我想?如果可以,我只想和靳逸明宅在别墅里、杨柳小镇里,当然,前提是他安康喜乐。
安康喜乐,四个字在心里一遍遍压碾,硬是把我自己的情绪磨成了粉末搅和在一起,喜怒哀乐,想分也分不清。
余燕早就按我意思拟好了与两家装修公司的外包合作协议。发给靳逸明,他没作丝毫修改,只是通知法务部完善了几处法律方面的小瑕疵之后,就回发给我们确定了下来。
我不相信他没有质疑协议中太过于专横的指定主材品牌原因,这不是业界的惯用方法,甚至,可以称之为怪异。但是,谢波告诉我阮晨茵之所以转向他讨教的原因,就是因为靳逸明缄默以对,不愿回答她。
“哦,她向你打听?”我要谢波再次回答。
他点头,显出副深思熟虑后的坚定,“可能是她一进公司就由我在带的缘故,遇到什么问题,她都喜欢来问我。”
我玩味笑,不是因为谢波现在是我的助理的原因?
“你怎么回答的?”我问。
谢波小心翼翼看着我说,“我进公司的时间不比她长多少,况且,协议纲领是您拟定的,我对您的工作风格不甚了解,所以,能回答到她的,几乎没有。”
“你告诉她协议纲领是我定的?”我似笑非笑。
透露的信息,已经够多了。
他面色一变,“我……。”
我摆手,一语双关,“无心之失就不要紧。”
“对不起,杨总,我以后一定注意。”
看着他出门的背影,我陷入沉思。无论是比工作资历还是经验,年轻的谢波都落后余燕老大一截,要应付象我一样从世事人情中锤炼过来的阮晨茵,不是他不愿忠诚,而是,他没那能力。按我以往的行事风格,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他早就可以再次去挤人才市场了,但,这一仗里,或许,他那么巧的,能成为关键。
我勾出笑意。
既然阮晨茵已经知道是我的主意,我估计她们就不会那么轻易上套。必竟,今时今日,如果对我仍停留在当年的认识,那也不配成为我的对手了。
我揣度接下来会有怎样的博弈。
没想到,却是纪月茹粉墨登场。
年底,要应付的人事比平常多,谢波说她连着两天来访都遇着我有事。
“看样子,‘创信’的这位纪女士找您找得很急。我建议她要么与余燕接洽,要么预约,她坚持要见您,可是,我查了查您的日程,这一个礼拜都难有……。”
“就今天下午吧,”我打断他的话,看电脑上的日程表,“下午和信托公司碰过之后,距四点半……,应该能留个刻把钟。告诉她,四点以前来。”
“可是,我听她说做了成本预算的PPT,想放给您看,一刻钟?来得及吗?”
“那就让她找余燕。”我干脆的说。
四点一刻,谢波带纪月茹准点进来。
“小柳总,不待这么玩儿我吧?”纪月茹将一份熟稔与乙方对甲方的尊重把握得很好。
我静静看她表演。
“既然你时间这么紧,那,我也不放什么PPT了。长话短说,靳氏虽然给了我们一个天大的机会,但是,小柳总,你们还有一家家装商叫‘雅佳’啊。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雅佳’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型连锁装饰工程公司,主材集中采购分店销售,单此一举,就可以比我们节省至少20%的成本费用;再加上我们‘创信’一直走的百娃装修路线,与普通、甚至低端品牌的材料商往来最多,请他们赊帐垫款,完全没有问题,可你们这次指定的是名牌主材耶,那些材料商,一个二个比工程商还牛,要他们帮‘创信’垫付材料款,肯定没门!这样一来,加上垫付款的资金利息,我算了算,我们的成本平均要比‘雅佳’高出30%。
高成本合作,历来是商家大忌,更何况,人贵有自知之明,我们的装修水平和质量,和‘雅佳’根本就不在同一个级别排名上。
所以说,表面上看,这次是靳氏给了‘创信’一个天大的机会,但是,商场上,机会有多大,风险就有多大。我仔细掂过,‘创信’固然可以借这次合作扬名立万,但是,按这套协议执行,我们铁定是赔本赚吆喝。
赔就赔吧,靳氏和小柳总好难得照顾一次‘创信’,总不能不识抬举吧。可是,我担心,赔了本,连吆喝都赚不回来哟。
小柳总,咱姐俩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要真有心帮‘创信’,抬抬结算价,让我们忙乎一场好歹落两钱,或者,取消指定品牌,都行。纪家上下都把你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供……。
我默默看纪月茹张合唇翼,舌灿莲花。
言辞间刚柔并济,商人的精冷与讨乖同施,一口一个“小柳总”情商结合商商,圆润融滑,换成是与纪家没有任何纠葛的其他人,可能,早就被揉化了骨。
这才是纪月茹。
以前那个拉着我的手、亲亲热热叫“小妹儿”的女人,不过是合着她弟弟念一出剧本而已,哄我这个缺乏家庭温暖的笨女孩眼泪汪汪入戏,傻傻地误了终身误他人。
我的手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握紧,小指上纤长的指甲掐得自己面孔狰狞。
当年,交往没多长时间,纪兆伦就在约会时故意将车开到他家楼下,叫我等他取个东西马上就来。
我没等着他取到什么“东西”,却等到了他一家人倾巢出动上演大型家庭亲情剧。
纪妈妈用慈爱而欢喜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我。
纪月茹嗔怪纪兆伦到了家门口都不带我进去喝杯热水袪袪风寒,她老公王墉笑吟吟说天天都要听纪兆伦提我名字几百遍。
……
我就这样被她们拥着,温暖而又羞涩地见了家长。
纪妈妈是传统而软和的,只要儿子女儿说好,她就喜欢。她盛煲得烫乎乎的乌骨鸡汤给我喝,还逼着我收她亲手织的手套和围巾,那种母性特有的气息象春雨般润入我枯竭于此处的内心,湿润中,吹开一种本能的贪恋:我原本是如此深切而又热诚地渴盼着缺失的母爱的呵!
纪月茹就更不用说了。
纪妈妈真实情感我都已抵抗不了,更何况是她加了目的亲和?她喋喋不休地叫我“小妹儿”,夸张形容纪兆伦在对我“惊鸿一瞥”之后的沦陷,称赞我美丽、斯文、优秀,象个真正意义上的姐姐那样教我要珍惜真心喜欢自己的男孩。
我被她们簇拥着、称赞着,飘飘忽忽,以为这就是自己向往了很久的亲情和爱情,以为纪家会成为我的家,容我遮掩了二十多年的疲累停泊靠岸……。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响贪欢,换得终身抱憾。
我该为我的幼稚和无知买单,但是,她们呢,就不该付出代价?
手机闹钟清清冷冷响起,四点半了!
我深吸一口气,“纪兆伦呢?”
由他拉开的幕帷,就由他,合上吧。
纪月茹一愣,接着,试探望着我说,““他?你,希望他……?”
我绕开她的目光,关电脑。
似乎有一抹狂喜自她眼底掠过,速度太快,我不敢肯定它曾经出现。
无所谓,反正这桩买卖我早已决定不和除纪兆伦之外的任何人谈。
太过于强硬的态度令纪月茹有所确认,她笑起来,“也对,该折磨折磨那臭小子。”
她以为我不过是要纪兆伦放低身段来求我?
我露出一丝鼓励的薄怒,“有个姐姐就可以什么都不用做了?”
“怎么会,怎么会呢。”纪月茹放松气场,“唉,我是要他和我一起来,那臭小子口口声声没脸见你,也不想想夫妻俩嘛,就算有气有恼,又能恨到哪里去?反正,你这么一说,我心里有谱了。放心,回头我就叫他来给你赔情认错,要打要罚,纪姐姐支持你。”
能恨到哪里去?我咀嚼纪月茹的这一句,怔怔问自己。
在他做了那件等同扼杀我的事之后,我应该是恨他恨得噬骨啖肉的。可是,为什么,在他们没有卷土重来之前,我没想过动用手中的力量去报复?
不,我不恨他,因为,爱有多深,恨就有多重。
☆、第 22 章
“二千零七只羊,二千零八只羊,二千零九只羊……。”寂静深夜,我无声数羊。
看不到时间,只不过,照数量估算,至少应该数了两、三个小时了。
还是睡不着。
却要用纹丝不动伪装睡得很着。
因为,靳逸明在身边。
他的呼吸很轻,却象黑暗中氤氲于我“羊群”里浓雾,缓慢而又沉重地漫过,令我甚至连小指头都不敢翘一翘,只怕打扰到它紊乱惊醒他。
我只能老僧入定般继续默默数羊。
有冰冰凉凉的手伸过来准确握住我的手。
我假装熟睡不知。
那只手钻出被窝环拥住我的头,连带着他的整个肩都裸/露在了外面。
我暗叹口气,将被子提上来掖实在他的颈窝里。
“只有这样,你才会‘醒’?”靳逸明轻声问。
我嘿嘿干笑,把他的手放于自己温暖的胸/口,“你也醒了?”
“我一直没睡。”他的声音清醒冷冽。
呃!窗帘紧闭,我看不见外面是否有小寒风嗖嗖刮,但,测得出房间里的温度很低很低。
赶紧虚实掺半地插科打浑,“哎呀,真巧,我也有点失眠。是不是晚饭吴姐胡椒粉放多了?”
天才晓得胡椒粉和失眠有啥关系。
隔了会,他将手从我胸前抽走,转回身仰头平躺。虽然还是没说话,但我隐隐感觉那股酷寒的气场在慢慢升温回暖。
好险!
“杨柳。”
还是没过关?
我故意蒙上层睡意含含混混“嗯”了一声。
他也就不再说话。
换我不安了。靳逸明的性格深沉含蓄,很多时间,他不挑明说,不是不明白,而是,太明白。
我实在不愿意由着他独自揣度我,又独自理解我或误会我。
过去的时光里,这种蠢事,我已做得太多太多。
我慢慢从被窝里抽身出来,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捧在手里,坐回床上,故意将有些发冷的腿踡进他怀里。
“等‘万千恋城’的项目忙完,差不多也快到春节了,逸明,娶我过年吧。”我把被边掖实,伸手卷玩着他的头发,平静吐出准备了很久的要求。
夜太黑,以至于手中那一丝丝斑驳的细白是如此醒目。
四十一岁的靳逸明,如果不是因为我,早有应该有妻有子、家庭美满了。
他的心在我腿上一顿,抬头之际,目光在黑暗里划过一丝晶亮,“你睡迷糊了?”
我笑,踡下身,一只手撑在枕头上,另一只手抱着他的头,“不,我一直很清醒。这些话,今天晚上不说,明天早上也会说;明天早上不说,晚上也会说。”
“你确定自己是在求娶?”他的声音在我怀里飘忽。
“嗯。”我肯定答。
“向当年曾经求婚的人求娶?”
我愣怔,当年,他求婚?
是呵,两年前,靳逸明好不容易把我从那场足以毁灭掉我的婚姻中拯救出来,我逐渐恢复笑容、恢复生气时,他向我求婚。
我当时,怎么回答的?
答案是把两年之后才磨锐的剑,从回忆的钢鞘中脱出,高悬在我心口之上。
致命的威胁。
我拒绝了他,用的是个谁也抹杀不了的理由:
败柳之躯,不侍君子。
两年之后的这个深夜,回想起自己说的八个字,我恨不得狂给自己八十个大嘴巴把它打回肚子里去。
偏偏他从未忘记。
好在现在的我不仅没了所谓的“纯洁”,相反,脸皮又糙又厚。
我把嘴埋在他的浓发里,用又轻又柔的声音往他脑子里灌,“你说过,我是你心目中的最美好,那么,我也应该配得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