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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我什么?
他似乎松了一口气般,躺下盖上眼。
※※※
晚上八点,『无月夜』准时开门。
今晚是周末的最后一天,通常客人都比较少,因为要留着体力应付繁忙的周一。可是两个小时才走进来五个客人,也未免太清冷了吧?
金鱼说:「八成是昨晚那个小青把客人都挖到他们那边。我还真不知道男人也能扮妖艳抢客人。」
「你想的话也可以学学他,说不定能称为酒吧街的奇景,到时我们就可以收费入内了。」
赵裕岷拿着不知从哪里挖出来的一盆水果色拉,一边吃一边说。
「拜托!要我娘里娘气的扭屁股,门都没有!」金鱼白了他一眼,又被水果色拉吸引了眼光,「我们吧里什么时候有这个,弄得很漂亮。」
被他这么一说,我抬头看过去。水晶托盘里装了半满的杂果丁,色泽鲜艳,配上了蛋黄酱,让人食指大动。
「这该不是我刚刚弄的那盘吧?」
我一手把盘子夺过来,里面已经所剩无几了。这本来是打算招待熟客的冷点,居然被这家伙吃了大半!
「是吗?我看它就摆在冰箱里,还以为是为我准备的呢。虽然我不喜欢这么女性化的小东西,不过还是蛮好吃的。」赵裕岷说完,就差没像吃霸王餐的流氓一样拿牙签剔剔牙。
「什么嘛!这是星期日的特点啊,我不是跟你说过吗?!」
我气得真想把盘子扣在他脑袋上。被他吃剩下这么点,难道还要给客人吗?!
赵裕岷马上装傻,「可这是放在小冰箱里的,我还以为是小悟悟给我准备的爱心夜宵呢。」
酒吧厨房有三个冰箱,一个放生食,一个放熟食,另一个是给员工用的家用型冰箱。
「可是大冰箱里没有位置摆得下这盘子,我才放小冰箱的。这么大一盘的东西,怎么可以全让你吃下去?!而且我不是跟你说过会借用一下小冰箱的吗?」
「好啦好啦,吃都吃掉了,小悟悟别生气嘛。」
赵裕岷又使出赖皮狗的一招。看着他搞笑的样子,金鱼不客气的笑出声,我忍住笑只能无奈的摇头,这个家伙真是……
「再弄一盘好了。」他不负责任的说。
如果我现在手上有刀,我一定会扔过去。
「你知道弄一盘要多费功夫吗?!」
先要挑水果,削皮去核,切成大小相同的形状,而且还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完成,不然在空气中呆过一段时间的水果会变颜色。
「我去弄,不是我说的,我玩刀的功夫比你好多了。」
赵裕岷这点都不是吹虚,只是他这种宰人的功夫能不能用在做水果色拉上,还是个疑问。
「而且小悟悟的火气这么大,我怕你会把厨房也炸了。」他不知死的又加了一句,随即马上溜进厨房。
这个油嘴滑舌的家伙!
我跟他走进厨房,所幸我今天买多了一些水果,没有完全用掉,我指着那些说:「你知道怎么弄吗?」
他大咧咧的回答:「当然!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你放心吧!」
我打开小冰箱,怎么也找不到我下午花了千辛万苦才挖空的十个完整的火菠萝外壳。
「裕岷,那些火菠萝的壳呢?」
「啊?那东西?我还说你怎么放垃圾在冰箱呢,都让我扔了--啊,你干嘛打我?!」
我从柜子里拿出水晶盘,用盘底连敲了他两下。
「你这个笨蛋,那是用来盛色拉的!」
居然全给我扔掉了。气死我了!
「我怎么知道嘛……你今天的火气好大喔。」
「吴哥,外面有人找!」
金鱼推门探头叫,及时解除了赵裕岷抱头鼠窜的惨境。
「谁啊?」我把盘子放下,瞪了苦笑的赵裕岷一眼才出去。
靠着柜台坐的一名斯文男子,脸上带了一副金丝眼镜,身上的西装一看就知道是非常昂贵的名牌货。看他的样子不太像是熟客,可是样子又很熟眼,我偏偏想不起他是谁。
「你好,我是岳文遄。」
他伸出手来等着我握手,我却愣愣的『嗨』了一声。当他尴尬的收回后,我才察觉自己的失礼。
「好久不见,你看起来活泼多了。」
「喔。」
我实在是无法把眼前这个岳文遄和以前那个人联系起来。现在这个岳文遄,身上带了一股忧郁的气息。
「你除了『喔』之外,不会说话了吗?我没有这么可怕吧?」
「啊?」我马上意识到他的意思,笑了笑,「不是,只是觉得你变了很多,一下反应不过来。」
「是吗,」他似乎想说什么,到了嘴边又收回,却说:「给我一杯酒吧。」
「你想喝什么?」
他想了一下,「迷恋。」
虽然觉得奇怪,我还是调了一杯晶莹剔亮的火红色液体给他。这不是情人间最喜欢喝的调情酒吗?他一个人喝,不会觉得很奇怪?
金鱼在另一端对我挤眉弄眼,我耸肩摇摇头。神经,他岳文遄要是看上我那真是世界末日了。
岳文遄浅呷了一口,才说:「我想请你帮忙。」
我想起赵裕岷跟我说过的那件事,我摇头说:「对不起,我帮不了你任何事。」
岳文遄苦笑的说:「你还不知道我要问的是什么事情就一口拒绝,赵裕岷跟你说了吗?」
「没有。」
我马上否认。
他好奇的盯了我好一阵子,才缓缓的说:「我说的事和他说的事不是同一件事,看来他还是没有说。」
我越听越摸不着头脑,「究竟是什么事?」
他重重叹了口气,垂下头,双手无力的托着前额,许久才听他慢慢说:「我爸爸,上个星期出狱了……他想见你一面。」
「为什么?」我不解皱起眉头,这好像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吧?
「我爸爸,就是失手伤害了你母亲的那个人。你还不知道吧,他叫岳敬海。」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失神的震撼中过了多久,耳边只听到岳文遄的声音说:「这个我家的地址,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来这里吧。」
他塞给我一张纸条,一口喝下整杯『迷恋』。
「你调的酒,果然是最好的。」
说完,他把钱压在杯底,如同喝醉酒般晃出酒吧。
我知道,他没有醉,『迷恋』是醉不倒人的。
赵裕岷悄悄走到我身侧,担心的问:「小悟?」
我回头看向他,猛然挥拳打在他的腹部。
金鱼吓得拉住我,「吴哥,你怎么了?!」
我盯着抱住腹部,脸色发青的赵裕岷,恨声说:「你知道的,你一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赵裕岷抱着腹部缓缓站起来,痛苦的脸上硬是挤出笑容。
「我不想看你背着仇恨过一辈子,不知道总是比较幸福。」
我双手紧紧握拳,不知该再揍他一拳还是……
「小悟。」
「吴哥?」
我看着两人不同的眼神,却都是带着关怀,我摇着头,夺路而逃。
第八章
刚听到母亲的进医院时,我还以为只是一些打斗事件,直到我赶到医院时,看见母亲美丽的脸庞被白布缓缓盖上,谷元恒一脸疲倦的对我们说,莱雅走了,她不会再回来。
我楞楞地看着母亲被推走,所有人都在我们身边走开远离,世界仿佛隔开了一个大格,我们的这全是灰暗无色,被遗忘的角落……
我被弟弟害怕的哭声惊醒,连我自己还不能明白死亡的意味,就要去安慰另一个半大的孩子。
那一夜,弟弟在我怀里哭到睡着,隔天就发烧了,烧得神志模糊时,他拚命喊要『妈妈』。
报纸上很快出现了头版头条『情场争风喝醋,酒吧妒夫夺爱逞凶!』母亲的照片被放大又放大贴在新闻旁边,任由千人指点万人叹息『可怜喔,这么漂亮的美媚,刚刚捞了个金龟就见上帝了』。报纸上只是微微提及行凶者是名『事业成功人士』。
那半年,我们连学校都不敢上,怕被穷追不舍的记者拍照访问,怕被学生们耻笑,怕被四周的人群像看怪物一样对待我们。
在我对未来彷徨不安的时候,我根本没想过凶手是谁的问题。母亲已经死了,弟弟被收养我们的男人虎视眈眈,我照顾弟弟的同时又要防着谷元恒,即使是所剩无几的时间中,谁是凶手这个问题,也只是轻轻飘过我的脑海,然后被更加重要的事情覆盖了。
现在却突然被告之凶手是我认识的人的父亲?
难怪赵裕岷那时总是让我和岳文遄保持距离,时时缠着我,是怕岳文遄找上我吗?
他找我想干什么?
他要从我这里得到赎罪吗?
我恨他吗?
我该不该和他见面?
许多我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突然一下涌上心头。
经历了这么多年,我本来已经快忘了那个美丽凄切的惨白色夜晚,如今又从记忆深层翻了出来。
如果有人问我现在的感觉,混乱,也许是最贴切的。
我低头走着,不觉已经在家的楼下。
眼光飘向六楼的一个窗户。
还亮着灯光。
当我拧开门走进去时,他从沙发上站起来,似乎有些紧张。
「回来了?」
「嗯。」
我无意识的回答了一声,径自走向自己的卧室。
「你还在那个地方打工吗?」
他跟在我身后问。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我不打工怎么养得活自己?」
他该不会天真的以为,让我住在这屋子里就可以了吧?吃饭上课都是需要钱的,他从来没有想过给我零花钱,难道这些钱还能从天上掉下来不成?
「我可以……」
「算了吧,你连房租都付不起,还是留点精神打工吧。」
我毫不客气的说完,关上房门。
「对不起。」他隔着门说,「等我出薪时,我一定会还你。」
我没有理他,躺在床上不想说话。
他在门外等了一会,才见门缝下的影子移开。
客厅的灯关了。
我一点睡意都没有,躺在床上看着无趣的天花板,直到阳光射进窗帘。
当我刚刚有点睡意时,就被呯呤嗙啷的声音吵醒。
等了一会,外面安静了片刻,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巨响。我实在是忍无可忍,跳下床开门出去看看他究竟在干什么。
谷元恒穿了围裙,拿着刷子努力清洗锅盖,样子十分滑稽,但我笑不出来。
「你在干什么?」
我心情不是很好的走过去,一看之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昨天我用来做粥的锅被烧得焦黑,边上还有流出了的粥烧黑后的痕迹。
他支支吾吾的说:「昨天我想热一热,结果忘了看时间,烧糊了一点。」
我怀疑的看看锅内的厚厚一层焦糊结物,这哪是一点,根本是整锅粥都焦了!
我夺过他手中的刷子和锅盖,生气的问:「那你昨天吃了什么?」
「没……有,饼干面包什么的。」
我刷了几下,根本一点用都没有,整个锅内都焦成一片,不锈钢的锅壁都烧得略带彩虹色,可想而知糊得多厉害。这个锅根本不能用了。
我甘脆把整个锅用塑料袋装起来,扔进垃圾桶。
「家里哪有饼干面包,你恐怕连冰箱里有什么都不知道吧。」我心烦的说,打开冰箱让他看。「连牛奶都没有,你昨天根本没有吃过东西。」
「我……」
一个年近四十的男人,居然在我面前抬不头,我无奈的摇摇头。
「我去买点早餐。」
「我去……」
「昨天一天都没吃东西,我可不想你昏倒了还要我拖回来。」
我不是故意讽刺他,这是事实,但看他尴尬惭愧的样子,心中一阵快意。
你也有这一天。
我出门时顺便提了垃圾一起下去。
第一次起的这么早,清晨的阳光泛着金黄,让睡眠不足的我难以睁开眼。
阳光刺得我眼睛很痛,我揉眼时,指上湿了一片。
※※※
偶尔岳文遄会出现在酒吧里,照例点一杯『迷恋』,然后做在柜台边,被人像傻子一样看。他无所谓,我可不想让他成为这里的特景。
我对他,依旧没有半点好感,虽然不讨厌,但也快了。
每次他出现点了酒后,总会有人上前撘谒,而且无一例外都是男人,有年轻的有中年的,有秀气的有帅气,虽然他一律拒绝,但这些人依然坚持不懈,勇往直来。我想,『无月夜』里突然多了许多同性恋,他要负起90%的责任。
直到一天晚上,某位熟客对我说:「他(指岳文遄)也是迷上了你吧。唉,想想我们这些人也真可怜,明知道你是冰雪公主还要前仆后继的来送死,一但尝过了你的酒,就算想走都走不了。」
赵裕岷拚命捉住我的手,不让我把酒瓶砸在那人的脑袋上。
他贴着我耳朵小声劝说:「他喝醉了,你怎么也跟他计较?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吧,你最近很失常啊。」
我挣脱他的手,把瓶子放回身后的酒架上,酒架后的壁镜反射出一张冷冽的脸,眼中掩饰不住的忿怒。我微愣了一下,却从镜子上看见走进来的一名客人。
我愕然的转头,随即狠狠瞪着那人的背影走进最里面的座位。
「你去哪?」
赵裕岷问的时候,我已经离开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