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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瞎子道:“我在那白鹤堡,住了有五年之久,岂有不识左夫人之理?”
四戒大师道:“老衲要冒昧问刘施主一句,你和那左鉴白相遇之时,双目是否已盲?”
刘瞎子道:“收有,那时我双目尚完好。”
四戒大师道:“日后因何而盲?
刘瞎子道:“和人动手,遭了毒粉所伤,落得个双目皆盲!”
四戒大师道:“你在那白鹤堡,受尽了左鉴白的敬爱,何以离堡而去?”
刘瞎子道:“左大哥虽然待我恩义如山,但那白鹤堡却非我久居之地。”
四戒大师道:“个中原因,可是和那左夫人有着关连吗?”
左少白只觉心头一震,几乎要失去控制,那四戒大师突然问出此等之言,决不是随便出口,难道母亲竟然是一位……但觉脑际一片紊乱,不敢再想下去。
只听那刘瞎子缓缓说道:“大师怎能这等问法?”
四戒大师道:“大丈夫难保妻贤子孝,老衲就事论事,尚望刘施主能够据实而言。”
刘瞎子道:“这个,这个……”他这个了半天,仍是这个不出所以然来。
但只这几个这个,已如万把利剑一般,刺入了左少白的心中,慈母亲情,历历如绘,几乎不敢再听下去。
四戒大师轻轻叹息一声,道:“老衲亦知此事和那左夫人名节有关,局外人实不便多问,何况那左夫人已然故世,不但刘施主不忍出口,就是老衲也是不忍探问,但事关白鹤门一百余口无辜冤魂,和左鉴白沉冤真象,老衲不得不问,刘施主也不能不讲。”
刘瞎子黯然道:“我在那白鹤堡住了五年,和左大哥相处的情逾骨肉,左大哥英雄肝胆,视我如弟,我们之间,无所不谈,他一心要把白鹤门,整理出一番气象,卓立于武林之中,常和我谈起整理白鹤门的大计,我亦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有这一件事,却未曾对我那左大哥说过。”
四戒大师似是怕打扰了刘瞎子,口齿启动,欲言又止。但闻刘瞎子叹息一声,接道:
“我那左大嫂,平日看去,是一位品貌端庄的贤良夫人,左大哥待我情义深重,不避内外,经常邀我到内院中吃酒谈心,商谈大事,因而我和那左夫人,十分熟悉。”
他似是尽量避免言及正题,转弯抹角,兜来绕去,不肯说到正题上去。
四戒轻轻咳了一声,道:“想是刘施主不肯相信老衲,老衲愿立下重誓,如若泄露此事,不得善终。”
刘瞎子道:“大师言重了……”微微一顿,接道:“我在白鹤堡住到第五年上,大概重九过后吧!左大哥因事北上,我那嫂夫人突然差遣她随身的侍婢,送一张素笺,说是有要事,要我即刻入内堂一叙。”
四戒大师道:“你去了没有?”
刘瞎子道:“我知道大哥北上未归,虽是亲如兄弟,也不便独入深宅内院,纵有要事,也该在厅堂之中相见才是,但当时,我又不便说出口去,只好让那侍婢先行回去。”
四戒大师怕他停下不说,急急问道:“那你究竟去了没有?”
刘瞎子道:“我原想嫂夫人是位聪明之人,我这一推托,她定可了解我的心意,自动改在厅堂之中相见,哪知事情竟是大出了我的意料之外,那侍婢去后不久,竟然又来催我,我当时忍耐不下,要侍婢转告我那嫂夫人,有事改在厅堂之上相见,那侍婢去后,我就先到厅堂等候,哪知等了顿饭工夫之久,仍不见我那嫂夫人来。”
四戒大师道:“可是她不肯见你了吗?”
刘瞎子叹道:“我正想离开厅堂时。那个侍婢,却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告诉我说,厅堂上人来人往,不便谈话,要我立刻到内宅见面。”
他仰脸长长吐一口气,接道:“这一来,使我更生了多疑之心,冷冷的把那侍婢责骂了几句,要她转告我那嫂夫人,大哥未归之前,决不独入内宅,有什么事,要他派丫头转告于我就是。”
四戒大师道:“刘施主这等气度,老衲极是佩服。”
刘瞎子苦笑一下道:“我斥责了那侍婢几句,就独自离开厅堂,当便中食不甘味,席难安枕,反来覆去的推想此事。”
“此后三日再无事故,那侍婢也未再来过。三日之后,那侍婢和我院中无意相遇,告诉我了一件事,才使我生出了早离白鹤堡的决心。”
四戒大师道:“不知她说的什么?”
刘瞎子道:“她说,那日她把我斥责她的言语,一字不改的告诉了夫人,夫人竟一连哭了两日一夜,双目红肿,茶饭不进。”
左少白只觉心中一阵绞痛,伤心泪夺眶而出。四戒大师道:“以后,你就离开了白鹤堡?”
刘瞎子摇摇头道:“我纵有决心离开,也得左大哥回来才行,但当时心中气愤难平,想到左大哥为人的英雄,待我的情义,心中更是悲愤交集,我担心留在堡中,忍不住心头怒火,闹出事情,就离堡而去,游历月余,才转回堡中。”
四戒大师道:“那左鉴白可曾回堡了吗?”
刘瞎子道:“就在我回到堡中的当天晚上,左大哥也回到了堡中。”
四戒大师道:“你可曾对左鉴白提过此事吗?”
刘瞎子道:“我当时几度启口欲言,但终于忍了下去,想到我那嫂夫人,也是武林名门之女,左大哥得仗岳丈扶植甚多,此言如若出口,势必将使他们夫妇闹出反目的结局。”
四戒大师道:“以后你就向左鉴白提出了求去之意?”
刘瞎子道:“不错,我提去求之言后,左大哥大为惊愕,再三挽留于我,但我去志极坚,左大哥也无法可想,但他又坚持留我来年春天再走。盛情难却,我只好答允了下来,但我却未待冬尽春来,留书而别……”
四成大师道:“你离开那白鹤堡后,可曾再和那左鉴白见过面吗?”
刘瞎子长叹一声,道:“我虽然离开了白鹤堡,但对那白鹤堡的兴衰,仍然关心异常,左大哥对我的深厚恩情,更是念念难忘,经常在暗中观察白鹤堡的动静。”
四戒大师接道:“你在白鹤堡住了数年之久,白鹤门中人,个个都认识你,你经常在暗中观察,难道就没有人发觉你么?”
刘瞎子道:“我涂了易容药物,又经常改扮身份,暗中观察。”
突听金风破空,一把柳叶飞刀,电疾飞来,直击向刘瞎子的前胸。
四戒大师武功高强,耳目灵敏异常,大袖一挥,一股暗劲,激射而出,震偏了那柳叶飞刀,口中怒声喝道:“什么人!敢施暗算。”喝声中飞跃而起,有如巨鸟凌空,直向篱外飞去。
左少白听到母亲生前的往事,心中悲愤交集,耳目失了灵敏,听得四戒大师怒喝之声,才霍然警觉,凝目望去,只见一把薄刃泛蓝的柳叶飞刀,钉在门框之上,四戒大师已然飞出篱外,踪影不见。
他举袖挥拭一下脸上的泪痕,正待设法走入室去,查看一下,却不料就在他举手拭泪的一刹那间,惨事已生。
只听刘瞎子闷哼一声,刚刚站起的身子,突然倒了下去。左少白吃了一惊,双足微一用力,徒然穿出室外,但见四外一片寂然,哪里还有人踪。回头看去,只见那刘瞎子前胸之上,插着两只似箭非箭,似梭非梭之物。
日光下,只见那暗器上泛起一片蓝汪汪的色彩,一望之下,立可认出是绝毒之物。
左少白虽是聪慧过人,但他究竟是缺乏江湖阅历,陡然间遇此惨事,竟然手足无措,呆了一呆,才想起救人要紧,大跨两步,一把抓起了刘瞎子急道:“老前辈,老前辈。”
他一连呼叫数声,始终不闻应声,伸手一探鼻息,刘瞎子已然气绝而死。左少白呆呆的望着那插在那前胸上的暗器出神,心中暗暗忖道:“好毒的暗器,竟然能使一个人眨眼之间死去,连说一句遗言的时间,也是没有。”
那打来暗器之人的腕力,十分强大,两只似箭非箭的毒物,竟然全都深入骨中。这一刻中,他心头涌集了各种滋味,不知是悲是恨,是苦是痛,忍不住英雄泪下,滴在那刘瞎子尸体之上。
突闻一声妇女的尖叫,遥遥传送过来。这声尖叫,使左少白混乱的神智,突然冷静下来,想到那四戒大师回来之后,定将引起一场麻烦,此刻自己必需得保密身份不露。
心念电转,伸手在刘瞎子前胸上,拔下了一枚暗器,藏入怀中,疾快的越过竹篱,隐入了竹林旁边一处草丛之中。
左少白不过刚刚隐好身子,四戒大师已电闪奔回,跃入竹篱。
但闻竹篱内传出了四戒大师黯然的叹息,道:“老衲一时大意,竟然中了敌人调虎离山之计,害了刘施主一条性命,老衲虽非凶手,但凶手却随我而来,此咎此恨,叫老衲如何心安……”声音突然中断,想是发现了左少白拔去一枚暗器,动了疑心。
过了片刻,竹篱内又传出四戒大师的声音。道:“胆大凶手,竟然毫不把老衲放在眼中,妄图取走毒芒,好让老衲无迹可寻,唉!总算我佛有灵,使老衲早回一步,凶手毁迹不及,还留下这一只毒芒,刘施主身罹此祸,全由老衲所起,老衲有生之年,定当追查凶手,为你洗雪此仇!”
左少白听至此处,悄然起身,急奔而去。高光、黄荣,仍然在相约之处等候,一副焦急不安之状。
直待左少白无恙归来,才放下了一桩心事,黄荣长长叹一口气,道:“盟主可曾遇上了麻烦事吗?”
左少白道:“此地不是谈话之处,咱们早些走吧!”当先向前行去。
黄荣、高光紧随在左少白身后奔行,一口气跑出了七八里路,左少白才在一处土地庙前停了下来。这是座荒凉的小庙,一眼望不见村落人迹。
高光迫不及待地问道:“盟主这等慌忙走避,可是遇上了强敌吗?”
左少白道:“一言难尽……”当下把经过之情,说了一遍、其间有关母亲之事,因羞于出口,轻描淡写的提了一句,大部隐略不谈。
高光只听得义愤填胸,高声叫道:“盟主怎不帮助那老和尚找出凶手,替那刘老前辈报仇?”
左少白道:“他们有备而来,设谋十分严密,我纵然不顾后果的参与寻凶,也未必能找得出那凶手来,因那茅室四周,杂草丛生,竹林密茂,到处可以隐藏身子。”
黄荣道:“盟主此刻却不宜暴露身份。”
高光接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为什么要藏头露尾,何不堂堂正正的出面报仇?”
黄荣道:“兄弟话虽不错,但盟主的情形,却是有些不同,他出现江湖一事,如一旦传扬开去,不但武林道上都是咱们的敌人,而且也使那元凶祸首,有所警觉,徒增咱们查检此事的困难,再说那九大门派、四门、三会、两大帮,人手是何等众多,实力何等深厚,也非咱们三人能敌。”
高光道:“这么说来,盟主这终生一世,也不能堂堂正正的出现于江湖之上了?”
黄荣道:“这倒不是,但得时机成熟,查出那罪魁祸首的身份,盟主自是可以堂堂正正的说出姓名身份?”
这高光为人虽然急躁,但却极明事理,亦非鲁莽之人,不用黄荣解说,他在话说出口之后,已然自知多言。
但见黄荣长长吁一口气,道:“盟主眼下的行止,可已决定了吗?”
左少白道:“那刘老前辈和家父乃金兰之交,不能让他暴尸茅舍,等一会咱们再去瞧瞧,如若那四戒大师没有收他的尸体,咱们就替他买口棺材,把他埋葬起来再定行止。”
话后微微一顿,又道:“两位那停身之处,乃通向那刘瞎子茅舍的要道,不知是否看到什么可疑人物行过?”
黄荣凝目沉思了一阵,道:“除了一个牧人,和一个村妇之外,再无见过别人。”
高光突然大叫一声,道:“是啦!我明白了。”
黄荣奇道:“明白什么?”
高光抓着身上的青布衣袂,说道:“咱们三个可以改扮作农人装束,那暗算刘老前辈的人,为何不可以改扮作牧人村妇?”
黄荣道:“不错,兄弟你这一提,倒使我担起了一件可疑的事来,那村妇手中提着一个竹蓝,白巾包头,似是有意的掩住面目,当时风沙不大,而且乡村中人,也很少使用白纱头巾。”
高光接道:“可惜咱们当时没有动疑,拦住她问个明白。”
左少白似是已被黄荣之言,吸引了心神,问道:“那牧人可有动疑之处吗?”
黄荣道:“当时未曾留心,故未细看,隐隐所记,那牧人牵了一头水牛,高卷裤管,年岁似是很大。”
左少白道:“他可曾肩有锄刀之类的农具?”
高光道:“没有,那小子手中拿了一根竹箫。”
左少白道:“你可看清了那确是竹箫吗?”
高光怔了一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