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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前方,一片嵯峨怪石夹着几株疏落的野树。
卓永年放缓了身形,悄声道:“小心淌过去!”
像两个幽灵飘游而进,连空气都不曾扰动。
怪石丛中有一小块隙地,靠边有株秃了顶的老树,树身旁站了个手拄竹棍的老太婆,她,赫然正是“魔魔夫人”,她身前隙地中央兀立着一个黑衣蒙面人,正是那自称“流离人”的诡秘角色,双方就这么冷寂相对。
东方白与卓永年已经迫近到了隙地边缘的石缝隐身。
刚才一声冷笑惊走了流离人,现在两人相对,那发冷笑的应该就是“魔魔夫人”,流离人到底是被她截住还是彼此有约见面交谈?
东方白心里这么揣测。
“你说你叫流离人?”魔魔夫人开了口。
“不错!”
“你欺我老婆子耳聋目瞎?”
“芳驾这话什么意思?”流离人声调很不自然。
“你小子自己心里有数。”她竟然称流离人为小子。
“芳驾……拦住区区到底有什么指教?”
“你小子竟然敢出卖主子。”
浪离人全身一震,倒退两步。
东方白与卓永年也感到一震,这老太婆指流离人出卖主子是什么意思,他的主子是谁?
“芳驾说的区区听不懂。”
“好小子,你还要装蒜,要你死你懂不懂?”
流离人一偏身电闪逸去。
东方白身形一动,是下意识的反应,卓永年伸手按了他一把。
其实他也知道在这种扑朔迷离的情况下,他根本不能有所行动。
“魔魔夫人”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对方脱走。
这可是怪事,她截留了对方,却又不加拦阻?
人影倒掠而回,是流离人。
东方白真正地骇异了,看来暗中还伏得有人,而且是非常人,否则流离人不会被挡回原地,难怪“魔魔夫人”如此笃定,她量定了他逃不了。
“好小子,你想溜?哼,做梦!”
“芳驾……准备把区区怎样?”
“不怎么样,我老婆子要杀你怕弄脏自己的手。”
“那……”流离人左顾右盼,显然相当惶恐。
“有人要向你讨债!”魔魔夫人沉冷吐字。
“讨债……什么人?”
这情况令人困惑到了极点,“魔魔夫人”拦截“流离人”的目的竟然是为了别人要向他讨债,讨债人是谁?
她刚刚指斥他出卖主子,主子就是讨债人么?
“流离人”的真正来路是什么,何以要劳“魔魔夫人”出面?
“魔魔夫人”嘿地一声冷笑道:“你小子不必问老婆子讨债的是谁,等讨债人放你的血时会亲口告诉你,反正你欠的债怎么赖也赖不了,总是要还的,人算不如天算,你小子再滑溜还是逃不了公道。”
流离人作势又要纵起,但中途突然收势。
“你……居然用毒?”股栗的嘶喊。
“不错,你小子也喜欢使毒,不过根本不成气候。”
东方白一看情况就明白,他自己就曾领教过“魔魔夫人”那使人骤失功力的无形之毒,难怪流离人图遁不能。
“老虔婆,你……”流离人身躯在摇晃。
“小子,嘴放干净些,老虔婆三个字也是你能叫的?”顿了顿,话锋一转道:“听着,你欠的债太多,但是你的命只有一条,只能还一笔,以外的算你捡到,讨债人已到,怎么讨,怎么还,我老婆子可不管了!”
东方白心头感到一紧,讨债人是谁?
人影从石后幽然出现,赫然又是个蒙面人,身材矮小。
流离人扭身面对来人。
蒙面人缓缓移步,每一步都似乎带着杀机,直欺到流离人身前伸手可及的距离才停住。
“你是谁?”流离人栗声喝问,同时后退了一步。
蒙面人不答腔。
“你讨的是什么债?”流离人再问。
蒙面人依然不开口,一只手徐徐扬起,手里紧握着一把短刀,刀身映着月光,泛出森森寒芒,空气里立刻浮起了杀机,仿佛还带着血腥味。
“你到底是谁?”流离人声音已经变调。
执刀的手停在斜上方,刀倒在肘后。
东方白忽然兴起一个意念,要不要救流离人?“魔魔夫人”是属于“阴阳秀士”一方,而流离人是告密者,救下流离人对自己一方显然有利。心念之中,用手肘拐了卓永年一下,用仅能使卓永年听到的极低声音道。“要不要阻止?”
“不要!”卓永年毫不考虑地回答。
为什么不要,东方白无法追问。
流离人的身形斜里跄出、扬臂、数点亮晶晶的东西射向蒙面人,咫尺之隔,一发即至。蒙面人的短刀划了一个圆,叮叮声中,晶星全被扫开,旋臂欺身,贴向流离人,两个身形仿佛是胶合在一起。
“嗯!”一声短促的闷哼,又像是喘息。
场中情况不变,两个身形仍然贴近对立。
“注意听着!”魔魔夫人突然大声发话,“流离人挟恨卖主,向敌人泄底,被老婆子识破之后畏罪远逃,从此永远除名!”
说完,弹身疾掠而去。
东方白满头玄雾,完全听不懂“魔魔夫人”这几句话的意思。
卓永年一碰东方白道:“我们出去!”
两人弹入现场。
东方白脚尖碰到一样东西,低头一看,脱口栗叫道:“卜云峰!”他碰到的赫然是卜云峰所用的独门暗器奇形飞刀。
蒙面人向流离人喃喃了几句。
“啊!”流离人厉叫一声。
蒙面人退开,红光暴现,流离人歪了下去。
东方白木住,他除了认出流离人就是阴残极恶的卜云峰化身之外,一时之间对整个的情况还无法了解。
蒙面人转过身,扯落蒙面巾。露出了姣好但犹带凄厉的面庞。
“小雪姑娘!”东方白栗叫出声,万想不到讨债人竟然是下落不明的小雪,如果她不是男装蒙面,可能会早一些认出她来。
小雪的眼里涌出了泪珠,突地朝还在发呆的卓永年跪了下去,哀声道:“卓叔叔,大仇得报,已可告慰先父在天之灵,多蒙叔叔……”以下的话便住了。
卓永年急忙伸手拉起小雪颤声道:“孩子,手刃血仇,你爹可以瞑目了,叔叔我自惭无能,如果没有‘魔魔夫人’义伸援手,这笔血债一时还讨不回来。”
小雪又朝东方白福了下去道:“东方公子,多蒙义助,存殁均感,小女子就此致谢。”
东方白期期地道:“不敢当姑娘的谢,在下愧未能为姑娘尽到心力。”
小雪道:“公子这么说,小女子无地自容了!”
东方白忍不住问道:“姑娘怎会突然失踪的?”
小雪道:“是‘魔魔夫人’的安排。”
东方白“哦!”了一声,情绪又陷入混乱,他完全无法了解“魔魔夫人”超乎常情的行为,她扮演的究竟是什么角色?
“牛员外!”卓永年的声音。
东方白转身望去,只见卓永年已经揭去了卜云峰的蒙面巾,呈现的脸孔赫然是牛员外,当然他知道是化装的。
卓永年又在牛员外的头脸上一阵抓拿,假发假须面皮应手而起,卜云峰的面目真正还原,“啊!”东方白忽然想起件事。
“怎么?”卓永年直起身。
“小弟曾经答应‘三恨先生’让他服下他的假药……”
“老弟,算了,人都已经死了还要他服什么假药。”
“不管死活,总得要守信。”东方白从怀里掏出那粒卜云峰冒充“三恨先生”所赐的药丸,上前俯身,塞进了卜云峰的口里,吐口气又道:“好歹是一个交代!”
“卓叔叔!”小雪幽幽开口,“侄女想立即离开徐家集回南阳,这也是‘魔魔夫人’预先交代的,以避免江湖上恩怨牵缠,无了无休。”
“对,让这桩公案从此结束,老三会护送你一程。”
“卓叔叔您呢?”
“叔叔我还有事要办,事了会来看你们,你回去先替我问候大嫂,同时在大哥灵前烧一柱香,祷告一番。”
“是!”小雪用衣袖拭了拭泪痕。“侄女叩别!”说着又要下跪,但被卓永年扶住。
小雪转向东方白再次相了一福,眸光闪动,与月光交辉,什么也没有说,默默转身挪步,幽幽然消失在石丛间。
东方白偷偷舒了口气,对这丰盈艳秀的女子他印象深刻,心头下意识地升起一抹戏剧落幕后的空寂。
“老弟,我们来善后!”
“善后?”东方白还有些心不在焉。
“对,你忘了‘魔魔夫人’临走的话,卜云峰挟恨卖主,行迹败露,畏罪远逃,意思就是要把他的尸体妥为安置,不能被发现,否则会影响我们以后的行动。”
“我们?”东方白目芒大张。“包括‘魔魔夫人’在内么。”
“啊!不!我的意思是如果卜云峰的尸体被‘阴阳秀士’一方发现,情况就会起变化,也就会影响到我们。”
“我还是不明白挟恨卖主是什么意思?”
卓永年深深想了想,瞳子忽然放光,自顾自地点点头道:“答案已经很明显,老弟无妨把发生在卜云峰身上的事连贯起来印证一下,便可顺理成章地得到结论。”
一句话开了东方白的窍,立时憬悟过来。
“小弟明白了,说出来老哥看对是不对……”
“说说看?”
“卜云峰是只花丛浪蝶,外表又长得英俊,而‘阴阳秀士’的婆娘虽然已是半老徐娘,但仍然是个尤物……”
“对,说下去!”
“卜云峰化身牛员外,那婆娘当了牛夫人,‘阴阳秀土’起先并不在徐家集,为了防止绿冠加顶,于是施出了一记绝招,使卜云峰丧失了男女之间的能力……”
“完全正确!”卓永年竖了竖大拇指。
“一个男人,尤其是像卜云峰这类专在花丛打滚的男人,一旦之间不能人道,其内心的怨怼不问可知……”
“嗯!”
“于是他由怨生恨,也牵恨到了他接触的无辜女子,进不了口的东西便加以摧毁,桂花巷的小麻花是头一个遭殃者,坤宁宫的几名弟子是后来的牺牲,由于心中的恨毒与时俱增,于是他化为‘流离人’,向我们泄‘阴阳秀士’的底,作为消恨报复的手段,老哥以为如何?”
“啧!老弟,事实就是如此,对极了!”
(缺少344、345两页)
边。
“天雷子”闪着独眼在检视“桐柏大少”的穴脉。
“老厌物,怎么样?”魔魔夫人开口。
“天雷子”默然不应,手指头还在探索。
“老厌物!”魔魔夫人又开口,“你一向精于旁门左道,鬼点子特点多,所以我老婆子不计前嫌,把你给滴溜了下来,牛大少的功力到底能不能恢复?”
“天雷子”摇头,收手退了一步。
“你说话呀?”魔魔夫人的口吻像泼妇,现在她可不土了。
“无望!”天雷子独目连闪,大鼻子翕张。
“无望二字就结了?”
“老虔婆,江湖上有数不清的独家门槛,我能一一跨过么?这种阴损手法,我还是头一次见识,经脉有一半被彻底破坏,不止是功力无法恢复,还会成残。”
“成残?”
“对,人会变成愚傻痴呆。”
“阴阳秀士”夫妇咬牙切齿,眸子里尽是怨毒。
“桐柏大少”紧闭着眼,脸色白里带灰,听“天雷子”这么一说,突地睁眼栗吼道:“我宁愿死不要变成白痴,爹,您要是爱我,就给我一个痛快!”
“孩子!”阴阳秀士的口唇剧烈抖动,“会有办法的,爹……上天入地,也要为你找到神医,治好你……”声音竟然哽住了。
“恐怕神仙也难为力!”天雷子又摇头。
“老厌物,少说丧气话!”魔魔夫人横眉竖目。
“桐柏大少”又闭上眼直发喘。
“夫人,你……也是此中能手,难道真的束手无策?”阴阳秀士望着身边发木的美妇人,脸皮子在抽扭。
“我的道行不够,除非是他……”
“他……你是说……”
“算了,太阳不会从西边出来。”咬咬牙又道:“他巴不得我们的儿子遭遇更惨。”
“天雷子”与“魔魔夫人”互望了一眼。
“阴阳秀士”转注“魔魔夫人”。
“以前辈的阅历,当今江湖上有那位歧黄高手能治大子的伤?”
“唔!这……以老婆子所知,只有‘三恨先生’。”
“没有别人?”阴阳秀士的声调有些异样。
“除非是我老婆子不知道的,否则没有。”
“谁是‘三恨先生’?”天雷子插嘴问。
“你老厌物真是孤陋寡闻。”
“我老头子多年不问江湖事,怎知有什么三恨四恨,他是下一辈的对不对?”
“玄灵老人听说过吧?”
“当然,不只听过,还打过那么一两次交道,怎么,玄灵老儿改了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