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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早就在一起了？”楚媛失落地开口，像是自言自语。
楚锋周到地对着穆扬点头示意，转而拍了拍楚媛的肩膀，微笑道：“走吧，我们也该进去了。”
第6章
6。
一件件拍品被摆上台；又被拍走，而伏姝始终安静地坐着，像是在等待什么。她想起方才在宴会厅门口楚锋对她说的话——
“我想阿姨已经告诉你我的提议了吧？东皇集团一直在与我们楚氏接洽新的投资合作案；不过听说最近你们的周转资金出了点小问题，所以我们的董事会提出要重新评估合作案的可行性。”
“我记得我来只是为了知道林南对你说过什么；至于东皇的事情；我向来不过问。”
“林南已经不在了；他的话再动听又有什么意义？你是东皇唯一的继承人；既然回来了，东皇的事情难道要置之不理？”
“你不打算告诉我？”
“答案在今晚的最后一件拍品里；希望你做出最好的选择。”
伏姝知道楚锋所指的最好的选择是什么。姜辛夷方才已然悄悄告诉她公司出了一点问题，需要借助楚氏的财力来化解危机：“小姝，楚锋今天下午向你爸表示了想要联姻的意思；而且昨晚你和他吃饭的照片被公布之后，我们公司的股价已经开始回涨——”
“所以我爸打算卖女儿了是吗？他让我回来，就是为了牺牲我？”
“你爸当场就回绝了，他说你的事情你自己会做主。”姜辛夷当时叹着气，素雅端庄的眉眼间凝着沧桑与忧愁，“其实妈把这件事告诉你，不是为了逼你做些什么，只是妈觉得楚锋对你还是很有心的，如果你们愿意走到一起，可以走到一起，那就是一举两得的事。毕竟有了楚氏那样的亲家，你爸以后多少会轻松些。他年纪大了，这两年攒下的伤伤病病不少，你又不在我们身边，他一个人撑着实在太辛苦。这次是连你爷爷都看不过眼，才找了个借口要你回来！”
“妈，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楚锋利用照片向伏念琛证明这次联姻潜在的巨大价值，又通过慈善晚宴迫使伏姝正式曝光，高调回归上流社会。
伏姝开始有些明白楚锋要她参加晚宴的动机，也知道楚锋料准她不会对东皇集团的危机不管不顾。她曾以为自己和楚锋的关系只是单纯牵扯到感情，所以她的拒绝也干脆利落。而眼下如果把这一切转换为商场上的博弈，那么凭借她对楚锋的了解，事情绝不会仅仅是联姻那么简单。
她抑制住心底的不安，伸手与夏晔十指相扣。
她不能让他离开她的视线，因为她无法保证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不会对他们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与默契产生冲击。
夏晔坐在伏姝身边，无视着周围探寻好奇的目光。这一刻，他迫切地希望他们从没离开漓川，因为他发觉回到上海之后，所有牵扯都变得复杂混乱。即便他们努力地想要抱在一起，相互取暖，可他们之间似乎横亘着无数看不见的屏障，正把他们一点一点拉开。他始终觉得自己对于伏姝而言更像一件高档的奢侈品，而不是必需品。对他，她会不舍得，但若失去了，她也能安然无恙。从一开始，他们之间的爱情或许就是不公平的，不是她爱得太少，而是他陷得太早。
在最后一件拍品摆上台之前，伏姝格外认真地看着夏晔，轻声说道：“答应我，无论待会儿发生什么，你都不要为我离开这张座位。”
夏晔蓦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将伏姝的手牢牢握在手中：“出什么事了？”
“没有——”伏姝摇摇头，扯出浅浅的微笑，亲昵地回握住夏晔的手，“只要你信我，就什么事情都没有。”
“我能为你做什么？”
“我需要你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做，只是看着我，连眼睛都不眨地看着我，好吗？”
“好——”夏晔勾起唇，扬着一道微苦的弧线，“我的眼里，一直只有你。”
舞台上忽然响起楚锋的声音：“各位来宾，今晚的慈善拍卖接近尾声，这最后一件拍卖品是我个人的收藏。这幅油画完成于2007年的春天，它并非出自任何一位知名画家之手，但对某些人来说，包括我在内，都有着非凡的意义。这幅画的名字叫做《Marry Me》。”
楚锋说着，猛地抽走画架上的红绸，将油画展现在众人眼前——
这幅油画被一分为二，左边画着一位羞涩的少女，她穿着飘逸的红裙，任凭乌黑的长发被吹起，她无比灿烂地笑着，如同倾城的日光单纯而温暖。右边画着一位出嫁的新娘，她身披圣洁的婚纱，长发被高高挽起，她娇羞的笑容里洋溢出的幸福感似乎能钻入人心，令看画的每个人都被喜悦所感染。
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她们拥有同一张面孔——伏姝。
伏姝看到那幅油画的一瞬间就认出那是林南的画！左半边是他们初识时不久的，到郊外写生的场景，而右半边应该是林南对他们未来的憧憬。
2007年的春天，也就是林南去云南采风之前，他就画了这幅画！这意味着林南在去云南之前就打算要结婚，意味着那场事故之前林南在电话里要带她去见父母也是早已准备好的！于是白凝的出现就像他们的记忆出现了断片，无法连贯。如果没有白凝，伏姝和林南的感情便能从一而终，修成正果。
“想来大家已经猜到画中人的身份。”楚锋的目光稳稳落在伏姝身上，不禁意间引来宾客的骚动，“我之所以将这幅画捐出来，是希望有个人能明白画的意义。因为这个年轻的艺术家曾经想要表达的，也正是我现在想表达的。我希望她能拍下这幅画，收下我的心意。”楚锋的目光故意扫过夏晔又转向陆馨，他略微抱歉地笑着，“当然，我本不应该在这样的场合里提出如此私人的要求，即便今晚的慈善晚会是由我们承办的。所以我承诺，如果这幅画被顺利拍走，我愿意额外为陆市长这次促成的慈善基金捐赠五百万善款。”
见陆馨笑得甚是满意，楚锋示意拍卖主持人开始拍卖。
“好的，那这幅油画的底价三万，每次加价一万，现在请各位出价——”
显然，楚锋把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伏姝要想全身而退已然没有任何借口。楚锋把伏姝推到风口浪尖上，看似情义两全地逼她做出那个唯一的选择。如果她临阵脱逃，那么明日东皇集团的股价大概会跌得很难看，夏晔的母亲也会失去那五百万的慈善捐款。
于是，伏姝默默挣开夏晔的手，面无表情地远远看着楚锋，缓缓举起一旁的竞拍号牌。
“好的，这位小姐出价三万，还有没有人出价？”主持人问道。
夏晔眸光黯然，霎那间从云端被拽到地面，将浑身的伤口撞裂，痛到麻木。难怪方才她会对他说那样一番莫名的话，难怪他似乎又感受到她的悲哀与不安。她不是为了了结一切而来的吗？为什么现在反而越理越乱？
“还有没有人出价？”主持人又问，“三万第一次——”
“三万第二次——”
“好，那位先生出四万！”
伏姝惊愕地转过头看着夏晔，看着他手中举起的号牌，心脏都变得不会跳动。她似乎听到浑身血液涌进心脏又飞快地倒流，冲进大脑，刺激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她紧抿着双唇，长睫凌乱颤抖，犹如被折翅的蝴蝶，因找不到飞翔的力量而绝望。
“十万——”那一声从她喉间撕扯着发出，又狠狠扎进她自己的身体！
他们，在被迫相互伤害。
“二十万。”夏晔感觉到握着号牌的手指都是疼痛的，可偏偏时间静止了，他无法摆脱疼痛，只能用尽所有气力将这场阴谋闹剧彻底摧毁，期待绝望的涅槃。
“五十万——”伏姝一手举起号牌，一手紧紧握拳，直到指甲深深扣进掌心。她想他们俩一定是疯了，病入膏肓！
她顾不得旁人看笑话的目光，只低着头不敢看他，用小到只有他们俩才能听到的声音反复嗫嚅：“不，夏晔你别这样，你答应我的，你答应我的，你明明答应我的——”
夏晔浑身一震，举到一半的顿在半空——
“五十万一次——”
“五十万两次！”
“五十万三次——”主持人一锤敲在案上，朗声道，“成交！让我们恭喜伏姝小姐，有请伏姝小姐上台——”台下配合得响起掌声，甚至有听上去格外讽刺的欢呼！
伏姝缓慢地起身，走过穆扬和许娴的身边时竟踉跄了一下，幸好被许娴扶住。伏姝没有说谢谢，而是轻声对着穆扬和许娴说：“让他等我——”
伏姝走上舞台，就像画中人走出了画框，却比画中人更加哀艳妩媚。她轻展红唇，疏离得笑着说：“这是一幅好的作品，它代表了我过去，而过去，已经过去了。”
楚锋立在伏姝对面，方端厚重，不可撼动。他露出一抹如愿以偿的笑容，如同猛兽捕到猎物之后的低调炫耀。他从怀里取出一枚蓝宝石戒指，缓步走到伏姝面前：“这是楚家祖传的戒指，戴上它，因为我们都需要新的开始。”
伏姝微仰着头，优雅而标准地慢慢展开笑靥，拿过楚锋手中的戒指，一字一顿道：“好像太大了点儿，还是我先收着，以后有机会改改。”
“好，听你的。”
台下不明事情缘由的宾客正使劲儿起哄，甚至上网、拍照——这一切，大概都是楚锋想要的。
伏姝在这群人里看到神情担忧的母亲，看到背影苍老孤独的父亲，看到仍旧坐在原位静静注视着她的那个男人落寞地笑了。
第十六章 2007。07盛夏丽江1、2
第十六章 2007。07 盛夏丽江
1。
伏姝发了一条分手的短信给林南；然后关机，开始一个人在云南旅行。她专心吃饭投宿，浏览沿途风景；只是漫无目的。她拍了一些照片，买过一点儿纪念品；但她始终无法确定自己去过哪里。她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更为安然；或者说百毒不侵。
她是了解林南的；正因为知道他的善良与认真；知道他强烈的责任感，知道他绝不会玩弄别人的感情；才越发地绝望。他们曾紧紧相拥，亲吻安慰，却从未真正发生关系；因为他始终认为一个男人只有给出最终的承诺才有资格碰触那最后的防线。
然而，她看到的一切都告诉她林南欺骗了她，背叛了她。他说的那些承诺，为什么轻而易举就给了别人！
今年的夏天特别热，也特别漫长，七月才要过半，她便已经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要蒸发殆尽。
最后，她逃也似的坐在昆明长水国际机场的候机大厅，等候着飞回上海的航班。她将一大包感冒药丢进机场的垃圾桶，然后打开手机想打电话回家。而她看到的是铺天盖地的短信呼，除了妈妈和零星几个朋友的电话之外，屏幕上全是林南的号码。
忽然手机便发了疯一样振动起来，还伴随着刺耳的铃音，不断回荡在空阔的候机大厅里。她愣愣地看着，神情木讷黯然，任凭持久的聒噪铃音让周围的人们皱着眉头表示不满，向她抛去疑惑不解的目光。铃音好不容易停止，却转眼又尖利地响起！这一次，她卑微而慌乱地紧紧握着手机，接通了电话——
“喂喂！伏姝——是你吗？”林南焦急地问道。
“嗯。”伏姝只感觉所有的语言都生出了棱角卡在喉间，令她无从开口。在听到林南声音的那一刻，她所有伪装起来的坚强，这些天她下了千百的决心都土崩瓦解。
“谢天谢地，你终于开机了！”林南长舒了一口气，言语间同时带着心疼和责备，“他们说你来了漓川，可我始终没有找到你，你还关了机与我完全失去联系，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样做会让我多担心——”
“你——”伏姝哽咽着，无法遏制哀伤和委屈涌上心头。
“你现在在哪儿？”林南放柔了声音，轻声问。
“昆明。”
“我刚好在去丽江的路上，快的话中午会到昆明。你找个地方先休息，有什么话我们见了面再好好说，好吗？”林南温柔地叮嘱。
“你——”伏姝恍惚地开口，下意识地问道，“没看到我的短信？我想，我们分手吧。”
林南显然一愣，沉默良久：“你明知道我绝对不会答应和你分手，何况还没有理由。”
伏姝极力控制自己，让声音听起来没那么痛苦：“理由？难道你觉得问题在我身上吗？你以为我会想要分手？我一个月前和我爸闹翻，我放弃了上海的一切来找你的，而你呢？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我已经一无所有，为的就是不要失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