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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爱丽丝透露出一丁点信息给拉兹,除非自己真的当场叛变,否则只有接受加入拉兹一党的命运了。
自己倒是无所谓,问题是自己的部下。他们的忠诚,仅限于我个人。他们现在的蛰伏,只不过是为将来的所谓立国做准备。他们真的能接受拉兹吗?
再想深一层,利卡纳一向自诩是受到天神庇佑的天朝之国,拉兹登位后,会为了所谓的斩妖除魔,对自己一伙进行大清洗,这个可悲下场几乎是可以想象的。
想到这里,杰特不由得再次看了看手中的银针。
冰银的针,洁白的脸,在朦胧中,慢慢地融在一起了。在杰特脑海中,出现一张布满冰霜,一脸惨绿的女性鬼脸。冷冰,但充满幽怨。凄楚,但充满遗憾。
心里忽然升起一股作呕的感觉,让杰特把这副恐怖的脸,从脑子里驱走。
要爱丽丝去死,只是因为她拥有对我发动致命一击的能力?而我仅仅因为这一种可能而草率地决定别人的生死吗?
那么我这样做,跟以前那些处死有功之臣,只因为他拥有叛变之能的古代昏君有什么两样?我又不是修罗界那些常常自夸没有活着的敌人的家伙。
想起如果不是爱丽丝抢先发动祝福咒文,把军团里所有僧侣和魔法师的注意力吸引过去,那么现在抓住自己小辫子的,很可能就不是一个爱丽丝,而是整个僧侣团了。
要知道,世界上没有一块叶子的形状和颜色是相同的。同样道理,也没有一个魔法师或者剑士的实力是完全一致的。参差的实力,预示着破绽的随时出现。数百名魔法师同时释放高级魔法,这本身就是一个引人瞩目的地方。更何况,她们是用黑暗力量来推动?
幸好!当时自己的失策,被爱丽丝完美的补救了。从某个角度来说,爱丽丝甚至是我们一伙的救命恩人。现在,我这么快就要恩将仇报了吗?
看着睡美人平静安详的脸,杰特再次深深地长叹一声。
爱丽丝……为什么你偏偏跟王子是一伙人?突然想起拉兹的英俊面容,杰特心里腾起一股仿若胃酸涌上喉咙的酸苦感。
如果你不是这么美丽;
如果你不是这么聪明;
如果你不知道魔女的事情;
如果你跟拉兹的关系不是这么暧昧;
如果你是真的喜欢我;
那我就不会这么痛苦。
心中的感叹,无法制止苦痛的藤蔓,在充满矛盾的心中无止境地蔓延。揪心、通心、迷惑、苦恼、千般苦涩、万般辛辣,同时如潮涌般冲垮了整个心房。
爱丽丝和拉兹之间那条若明若暗、若有若无的情丝,开始把杰特那颗迷惘仿徨的心,慢慢地割成千万块。
天快亮了,可是杰特那原本平整的心田,已经被尖长的硬石,刻出千百道杂乱无章、又深又宽的伤痕。
捂着胸口,看着千万道耀眼的光华,从渐渐拉开的黑色天幕中慢慢射出来,不知怎的,杰特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开始平静了。
深秋朝阳那并不灼热的明晖,柔和地洒在爱丽丝的金发上,炫起一阵温润的反光。
这光,仿佛在渐亮的黑暗房间里攀爬着、伸展着,慢慢地,驱散了屋里的阴霾。
不知道是不是这光,偷偷地在杰特的心窝上开了一扇小窗,然后,在不自不觉中,把智慧的新芒塞了进去,让混浊不堪的心房重新恢复澄清。总之,望着爱丽丝久久无语的杰特,突然长叹一口气,偷偷把那银针掰断了。
他坐在爱丽丝身旁,柔声自语道:「有人说『性格决定命运』。我不知道,我这种仁慈的性格会给我带来什么命运。但我相信像你这种性格的女孩子,不应该承受那种香消玉殒,或者被迫远嫁他乡的悲惨命运。也许,我今天的决定,是错的;也许,是对的;也许,根本没有所谓的对错。总之,让别人说去吧!这就是我──杰特·拉洛的最后决定!」
停了一会儿,杰特继续说道:「知道吗?我本应该杀你的,又或者,把你永远关在那暗无天日的地牢里。但是,我做不到。不是因为你的美丽。不是因为你的背景。只是因为……我喜欢你……大概,这也谈不上什么爱吧!只是单纯的好感而已。
「我知道你喜欢拉兹……也没有想过会得到你。我只是想,继续做你的朋友,远远看着你倩丽的背影,知道你过的开心,这就够了……」
接下来,是长达一分钟的沉默……
「早安!爱丽丝……」说完,杰特轻轻地,柔柔地,如蜻蜓点水般,在爱丽丝的额头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吻。
步出房间,随手把一些清醒药物洒在那两个倒楣的熟睡守卫身上后,杰特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是一个明媚的早晨。望着那初升的太阳,杰特的心情变得开朗起来了。
战,就战吧!
爽朗的笑容,爬到杰特的嘴角上。
他相信,自己已经做好一切准备,去迎接下一个混沌的朝阳。
可是,他并不知道,原本早已设定好的命运指针,已经在刚才,悄然改变了方向……
第四章 抉择(二)
天下如盘,苍生若棋;
霸王对弈,志在苍穹。
古往今来,能够用自己的手,推动历史的车轮,这是多少英雄豪杰的毕生梦想。
但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要嘛被新时代的风暴给撕碎,要嘛就陷入无休止的政略漩涡中不能自拔,真正能用自己的喜好憎恶推动历史的,只有那么少得可怜的、几只高贵的手。
但今天,却有两只手在发抖。论智慧、论能力,这两只手的主人都是不世英才,可是现在,这两只手在发抖,的的确确在发抖。不是因为兴奋,而是因为气愤。
当一个人发现自己要推的轮子走错方向,而且誓死不肯回头的时候,心情愤躁是难免的。
「什么──」难以言喻的怪吼,仿若九流乐师弹出来的变调怪曲,轻易地将屋外的麻雀给惊走了。
「你真的什么都没做,就这样跑了回来?谁知道她会捅出什么楼子?色诱也好,恐吓也好,最起码先弄醒她,表明自己的立场啊!」
面对太鹰的咆哮,杰特只是平静地望着太鹰,轻声道:「我相信她!」
「相信?什么叫相信?当你信任她多于信任你自己的时候,那就是相信。难道说……」
「我相信她!」声调依然平静,没有任何变奏。这就是三天思索的最后结论!
「你……」
清澈的眼睛,真实而透明,内心的所想全数浮现在眼睛上。不需要语言,众人就清楚地感受到杰特要保住爱丽丝的决心,他要保住的是整个完好无缺的爱丽丝。
坚定,不容置疑。
太鹰忽然发现,杰特的内心想法,就像一堵世界上最透明的水幕。透过水幕,你可以清楚地看到水幕后面的东西,只不过由于光线的折射关系,东西的实质位置在哪,水幕到底有多厚,都无从考究。
原来,知道对方厉害,但不知道厉害的程度,这也是一件很要命的事情。或者说,这也是一件很有趣、很刺激的事情。
面对杰特的坚持,太鹰不知怎的,好像再也生气不起来了,心中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这感觉,就像是久无大量运动的人,在剧烈运动过后的第二天那样,四肢充满了无力的颓然感。
「你已经决定了吗?」感到无法撼动杰特的信念,太鹰的话也变得软弱无力,像个泄气的皮球。
「是的!」
「既然这样子,那好吧!」太鹰转过身,面向其他人,高举双手,道:「我们参谋的责任,在于给出我们自认为最正确的方案以供选择。现在,头儿已经决定了,那我们也不多说了。希望大家相信头儿的决定!」
「嗯!我没所谓。」涂着指甲油的女剑圣毫不在乎地说道。
「听老大的!大不了干一架。」捋着虎须的金更加无所谓。
「感觉上不大好。希望头儿尽快做好补救措施,比如,将她弄上床……啊──」众人忽然发现,沙朗的手,总能在恰当的时候,出现在说话毫无建设性的黑妖精法师屁股上。
「……」虽然秀一不做声、面无表情地站在那,但杰特知道,有时候,沉默就是无声的抗议。
不否定,不等于肯定。
可尽管这样,杰特还是感到非常欣慰的,起码秀一并没有坚持他的「灭口论」。
「我会叫姐妹们藏好!」感觉上,希露的话好像没什么,但实际上却是若有所指的。后来,杰特才知道,她把整队黑暗魔女,藏到西部地区的几个青楼中,然后专门找那些色心大起的不良男性当白老鼠,做幻术试验……
至于梦娜等女,对杰特更是表示无条件的支持。
本来以为会掀起一阵狂风暴雨似的争论,但现在看来大家似乎感受到自己的决心,也纷纷放弃对自己的说服,改为另谋解决方案。
杰特在有点惊讶之余,也为众人的宽宏大量而感到欣慰。起码,他们甘愿承担风险,跟自己荣辱与共,誓同生死。
不知怎的,杰特的眼睛好像湿润起来了。
「谢谢……谢谢大家原谅我的任性。我……」
杰特的所谓感言被黑炎打断了:「老大,不用说了,请记住,女人只有被男人吞下肚子以后,才会相对保险一点。记住!只是相对……啊!」虽然大家看不到,但是所有人都相信,左右两边屁股都中招的黑炎,今晚一定睡不好。
会议在一片融洽的气氛中结束了,然而杰特很清楚,现在只不过是消除了表面上的分歧。这情况,就像是用相同颜色的泥块把断裂的城墙补上,表面看来完好如初,但以后处理不好的话,还是会有大崩溃的危险。
可现在有个问题,姑且不论其他人,单单秀一和太鹰两个,他们真的会无奈地接受我的做法吗?
想了又想,杰特都不认为他们是那种能忍气吞声的家伙。
那么,他们肯接受,原因只有一个──他们有更好的主意!
看着太鹰逐渐远去的背影,杰特忽然觉得,如果在太鹰的屁股上加上一条狐狸尾巴,相信一定会相当和谐。
果然,不到半天,杰特就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当晚,杜法兰城的宴会厅里,响起了欢快热烈的舞曲。
但在这朴素典雅的大厅里,却弥漫着一股狂热糜乱的诱人气息。因为,在略显昏暗的灯光下,五十名近乎半裸的绝色舞姬,正在跳着足以令绝大多数男人为之疯狂的激情舞蹈。
暗黄色的灯光,在舞姬们雪白的肌肤上,泛出一道道使人心神迷乱的华采,让人眼花撩乱。
变幻的光华,配合着自始自终徘徊在最强音符附近的激烈乐曲,仿佛舞姬在表演着的,是最激烈的战舞。
战舞,能让人狂热。可美女,却能使人迷失。
整个宴会,就像一个专门融化男人的沸腾熔炉。
可有趣的是,这狂野的气息,不但与这场表演的观众表情格格不入,甚至连场地的布置都不相搭配。
典雅和狂野,本来就是两个范畴的东西。如今硬是把两者凑到一块,只能说明一件事──宴会厅的本来用途并不是这样的,而且其主人连将其稍微修饰也来不及,就赶着把客人请来了。
更夸张的是,客人只有一个──身为此次讨伐军的总帅杰特·拉洛。
而在杰特身旁陪席的,也只有一个人──杜法兰伯爵。
如果,一场表演的成功与否,只是单凭观众反应来判断的话,那么这无疑是一次极为失败的表演。因为,舞池外仅有的两个观众的视线,都没有放在舞池里面。
杰特很有兴趣地看着杜法兰伯爵,因为他发现,在昏暗的灯光下,这位伯爵大人的脸色竟然是死灰色的。
一个人,只有在快要死,或者是自认为快要死的时候,脸色才会是死灰色的。
看来,这位伯爵大人的日子似乎过的不怎么好啊!
凝视着伯爵那不断游移,但不时瞥到自己身上的闪烁目光。杰特开始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在击败莱卡,接到杜法兰伯爵其实并没有叛变的这个消息后,自己也是挺惊讶的。
但既然像海因斯侯爵这种所谓的自己人也可以叛投莱卡,那么像杜法兰伯爵这种所谓的叛徒为什么不能是清白无辜的呢?世事本就是扑溯迷离、千姿百态的。
所以,杰特也并没有在意这件事,反正现在最主要的目标还是莱卡人。
虽然莱卡主力被击溃,直到明年春天都不存发生大规模战争的可能性,但考虑如何清扫莱卡散兵已经够自己头痛的了,哪有工夫理会这位伯爵大人当初是否真的叛变,然后现在看到形势不对再叛逃回来。
杰特只是想不到,当天所谓的叛变假象,竟然是一个被莱卡人收买的城墙守卫部队的小队长造成的。
那时候,在莱卡人如疾风暴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