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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这个TT医院,人家看看片子,不当回事情。就说先检查检查。条件合适排队做开颅手术。手术出来后切片看是良性恶性。恶性接着化疗。良性休养一个月就可以出院。”
“得亏这一做手术。一哈子好了。第四天就醒了。半个月就下床仿没事人一样。”
“救回一条命来。这个家也保住了。不是该,这个日子简直过不下去了。”
“他要是有个什么事,反正我是活不成了。”
“现在有个四十几万的债,没得事。我们结婚早,我才34,还有二三十年可以苦钱。”
李蔚华听着,不时询问和附和两句,手伸到陈卓身侧碰了碰,陈卓将他的手握在身后。
看起来是乐观开朗的一家人。尽管爷爷深皱的眉头里隐含着愁绪,母亲也有不少担心写在眼里,仍然都开朗的笑着。连小孩子都说:“再读两年初中三年高中,我也可以出来上班。”
“瞎说八道。你不上大学了?不上大学现在出去苦不到钱。”
“等你爹我老了,就到你苦钱的时候了。”
“你也算是经过了人生的大波浪了。好好读书,二日成器点,才算没有白从阎王爷那里打个滚又活了过来。”
小孩子不知忧愁的得意的笑着:“那当然!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63
他们同坐了一路,一夜之后李蔚华他们下车特别和这一家子做了告别。李蔚华细心的记下了他们的小镇的地名和孩子以及他父亲的名字。
下了火车薛春雨准备的周全,早有人和车子侯在小站门口等他们。
吉普车顺着山路走了有将近四十分钟,来到了小镇。
小镇的建筑是沿着一条公路排开的,向公路的两边延伸了一点点的附属街道。给他们安排的是镇上一户人家的旧房子。这户人家刚盖了新房子搬过去。虽然只住三四天,给了半个月的定钱。
房子里收拾的还算干净,床铺都是新的,其他地方面上都过的去。细心一研究自然有些旮旯尘灰久积。李蔚华瞄着陈卓的脸,生怕他不习惯。小钟却着急进去看厨房的情况。
厨房一样,锅碗瓢盆调料盒什么的都是新的,台面上也收拾干净了。细看煤气灶和油烟机却是有积垢清洁不掉。小钟连忙电话安排人马上来全套换新。
这样一来吃饭成了问题。李蔚华小心的说:“镇上有家面馆的面不错。刚才我看见还开着呢。让小钟去买回来吃吧。”
“面一泡都陀了,不好吃。就去面馆吃吧。”
李蔚华笑着看他:“我怕你过去不习惯。地方很小的,人又多又杂,忙不过来吃完了就是随便收收桌子,不会擦干净的。”
“不要瞧不起人啊!”
四人一起到了面馆,藤真看了看就决定还是端一碗回去吃。小钟也决定一起,于是李蔚华和陈卓就在外面支着的歪歪斜斜不太稳当的桌子上坐下。
桌子上放着的是各种调料辣椒等等。陈卓学李蔚华,花生香菜葱花脆皮辣椒麻椒油酸萝卜丁等等都放了些进去一拌合,大口吃起来。味道真的很不错。坐在他们旁边人的吃的很快,吃完了又叫了个小碗加上。
李蔚华等吃完了也叫两个小碗加上。两个人都慢了下来。旁边的人也走了,留下两个碗。
“味道很好吃吧?虽然看起来不太卫生。”
“是啊。很特别的感觉。规范一下可以放到餐厅里头去。”
李蔚华轻笑一声。
“随口那么一说。你笑什么。或者这个独家秘方不容易搞到?”
“不是啦。小吃的可爱之处就在于独家独院的独特味道。一般规范后的东西总觉得没什么特色了。还有觉得你时刻想着给企业增加卖点,这算什么?恭亲下访吗?”
“你不用言语间老是把我和你划分在两个阵营吧?你自己这么些年恐怕也没什么机会座在这种地方吃东西。”
“嗯。是啊。也不是没有想过,但是这种机会太少。”
李蔚华其实已经吃的有点饱了,这时转着手腕把面条慢慢的缠在筷子上缠成一坨,然后蘸点汤送到嘴里。
陈卓瞪他:“你这是什么姿势?吃饭有吃饭的规矩。”
李蔚华笑:“这里不用讲餐桌礼仪的。”还是继续缠。
“这是个人礼仪。又不是小孩子,吃饭就吃饭,别瞎玩。”
李蔚华伸伸舌头,把缠好的一坨塞进嘴里,然后端起碗喝汤。
李蔚华又顺着刚才的话路讲下去:“这么些年来,我真的好象踩到了空处。想找个机会回到从前的状态也不可能。
那天我不是去家宁的公司嘛。后来我在楼下等你,小宣拉我去了家宁以前的那个书店。
书店打理的那个大婶对我说了一句话,我现在都还记得。”
陈卓放下筷子看着他,表示在听。
“那个大婶说:‘“小李啊,从你变成大明星,一脚踏进云上头去了,难得今天过来沾沾地气儿。’我才猛然发现,这么些年,我的脚下一直没有踩到实地。”
“电影,演唱会,音乐厅,电视采访,宴席,鸡尾酒会,娱乐场所的包厢,私人会所。我的生活充斥着这些东西。要么就是我自己安静的呆着。其实我并不属于那些地方。我被人带进去,却不属于那个地方,也不属于那个圈子。我没有接到地气儿。”
“周钰,或者小宇,丁凯,或者杜威,或者方文心。他们或者生活的圈子都有不同,但是他们都有接地气儿的地方。我没有。和家里人的联系也很浅薄了,我们话题不多。”
“所以你这次算是回来接地气儿的?”
“是啊。”
“算我一个。我也得接接地气,不然总被你看不起。你把我定位成什么?不知人间疾苦?”
吃完这顿迟到的午饭已经下午一点多接近两点。李蔚华决定明天一早去村子。镇子不大,他们随意走了走。没有人认识他们,自在而随意的闲逛着,只是李蔚华始终想把手伸到陈卓手里去,又自己醒悟过来然后缩回来。后来看见藤真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蹲在地摊上看东西。见了他们也只是微不可查的点下头,没有打招呼。
睡了午觉起来,又一起去附近的菜摊上买点鱼肉菜。房东家里也送了不少新鲜的蔬菜过来。李蔚华和陈卓一块在厨房忙忙碌碌,李蔚华也做了两个菜出来:“尝尝我的手艺。虽然不是大厨,好歹有点本地味道,小时候我姐培训我做的四个必备菜之二。”
第二天他们一早就出发了,吉普车顺着公路走了十几分钟,拐上一条土路,又走了四十来分钟。李蔚华让车子靠边停,然后下车。
“车子直接开进村子要被围观的。也不想和人解释自己是谁,来做什么。我只是想远远的看看。所以我们从这里走过去,翻过这座山就是了”
李蔚华和陈卓手牵着手在林间踏出的小道上穿行。清晨山风还凉,远远的能看见某一块被从林中辟出来种庄稼的田地里偶尔有个老农。远处氤氲的轻云在山间飘动;林间的松鼠,鸟儿愉快地窜来窜去,还有草丛里被他们脚步惊起来的蚂蚱猛的一跳。
一丛一丛或黄或白或粉的山花时不时就能见到,还有开了满树的山杜英,一串串白色的花垂着,象无数穿着小蓬蓬裙的姑娘。
藤真和小钟远远的跟在他们后面,偶尔能听见低低瓮瓮的说话声,却听不清说什么,也看不见人影。
绕过山峦,一个小村子就在对面的半山腰上。一栋栋房子错落分散的布置着,大概也就百十户人家,屋顶的灰瓦纹路清晰,小路弯弯曲曲,树从绿荫半遮半掩,整个俯瞰下去就象是一幅画。山谷里是一条小河。
李蔚华在小路旁一个石头上坐下,远远的看了回,指着远处的某一个屋顶告诉坐在他旁边的陈卓:“那就是我家,对,就是从那边那条小路的下面,数过去第三家。”
看起来房子比较破败了,格局很小,灰突突的。李蔚华告诉陈卓他们搬走很久了。大概就是在他签约百盛后不到一年,他在地级市买了套房子,一家人都搬了过去,那时候二姐在那个小城市里教书,三姐刚刚考上大学。
现在房子大概只有大姐会偶尔回来拾掇一下。大姐现在那小城市里买了房子,铺面,和姐夫做点小生意。
他是独子,而且是超生。他和三姐的出生都交了不少罚款,搞的家里很困难。父亲也许有点重男轻女思想吧,但是在李蔚华看来并不严重,因为他对姐姐们也都很好,他的出生只是不习惯那时候的独生子女政策。有了,就生了,是儿子,更好。
静静的坐了会,村子里远远地有鸡鸣狗叫,有人或者牵着牛,赶着羊在路上走。又指给陈卓看另一边的一栋小楼,旁边有操场,有篮球架,还有旗杆。告诉陈卓那是他捐资的希望小学。不过现在已经荒废了,大概被用来当做村委会。孩子们都并到镇上上课去了。
64
太阳照在背上暖烘烘的,耳边不时有蜜蜂虫子的嘤嗡声。他们起身顺着小路又往侧面山去。曲曲弯弯走了一段,绕出一段树林,坡上坟地忽然多了起来。清明刚过,有些压在坟头的黄白纸还在,泛着日晒雨淋后的破败颜色。坟前泼的饭菜也还有点痕迹,耳边是野鸟在声声叫唤。
绕进坟地,李蔚华指着一小片五六个坟头说这是他们家祖坟。这个是爷爷奶奶,那边是太祖,那边是叔祖。
李蔚华趴在爷爷奶奶的坟前磕了两个头,也没带什么别的,将两块点心和一瓶子矿泉水放在坟前。
又继续往前走,出了这片坟地有一片洼地。绕过洼地也有十来个坟头,却只有乱石磊的坟圈子,没有石碑。李蔚华沉默的走了进去,从小钟那里接过来的点心,在六七个坟头上各放了一块。然后坐在某一个坟圈的石块上。
陈卓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问:“这边埋的是什么人?”
“是我小时候的朋友。一共七个。”
“小时候我们□□个人总在一起玩,年纪只相差个三四岁,一个村长大的。虽然我不是年纪最大的,不过我是他们的头。”
“刚上高一的那个夏天,我们周末从镇上的中学回来,有时候就去底下的小河沟里捞鱼,钓虾钓螃蟹。或者只是玩水。如果捞得的鱼多,就炸好装在罐头瓶子里头带回学校,再配上点咸菜,可以作一礼拜的下饭菜。”
“那时候刚刚开学没多久。9月底,我们正在下面玩,其实只下了点小雨,忽然就有洪水冲过来。水来的很大,很快。根本没反应过来我们就全在水里了。是上游的某个水库堤坝决口了。”
“我被冲到那边。”李蔚华指着远远的一座小桥,“那个桥垛子那边,扒住了桥栏然后爬了上来。”
“只有我一个人爬了上来,其他人全部被冲走了。”
“后来过了几天才在下游找到四个人的尸体。有两个人一直没找到。还有一个被救上来,在医院呆了两天最后还是死了。”
“还有一个也在下游爬上了岸。但是他受了惊吓,又被其他人的家长刺激,最后有点疯了。后来他们家搬到外地去了。”
陈卓抓住了话中的一点:“被其他人的家长刺激?”
李蔚华沉默了一会,说:“他是年纪最大的。我们两个是我们这群孩子的头。总是我们召集和决定大家去哪里玩。其他人都死了,只有我们两活着。所以那时候有很多家长上他家和我家哭骂。”
说着说着,一滴眼泪流了出来,又很快被他拭掉。
“这完全没有道理!你们也是孩子,也是受灾,只是运气好点而已。”
“可是伤心的父母们那时候听不进道理去。”
“我爸我妈还被他们抓伤打伤了。我们班主任把我藏在镇上她家里。”
李蔚华沉默了一会,陈卓也在紧张的思索着对答的话。
然后他扳过李蔚华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听我说蔚华。你没有必要为不是你的错误而内疚自责。这不是你的错。这是天灾,有错也是上游守卫水库堤坝的人的错误。你没有责任。”
“让有错误的人为这个事情负责。我们没有必要为别人的错误伤心自责或者生活的不好。对不对?”
李蔚华点点头,又有一滴泪滑下来,再次被他迅速抹掉。然后他叹了口气,侧过身来,抓过陈卓的手在手里把玩,怔怔的盯着远处出了会神。
然后他招呼远处的小钟和藤真过来,拿点剩下的点心去吃。一人一瓶矿泉水。他们两个拿了又走远了,李蔚华和陈卓就坐在那里分吃了几块点心。
又坐了一会他们起身顺着原路慢慢返回。中间曾经遇到两个放牛放羊的,也只是奇怪的盯他们几眼。
下午接近两点才回到镇上,四个人都饿了。房东洗好了鲜嫩的小白菜,熬好了一砂锅的土鸡汤。将白菜烫了烫,连着鸡汤浇在已经凉了的米饭上,无比鲜美。房东准备的配菜还有兰花豆,花生米,凉拌韭菜,腊肉,豆腐干和虎皮辣椒。辣椒很辣,吃的四个人都眼泪横飞。
他们只在镇上又呆了一天,看了看李蔚华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