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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侠记-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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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衣微微一笑,道:“怎么?人一死,就群起而攻之了?”
  她的肩忽然被人拍了一下,顾十三道:“你去歇一会儿,这里由我和小傅应付。”
  她点点头,飞掠而起,正要向慕容无风奔过去,那黑影已如鬼魅般地贴了过来。
  唐潜。又是唐潜。
  他的轻功居然一点也不比她慢,他的腿更长,人在空中优美地一翻,已超过了她,也向慕容无风的方向赶了过去!
  她的心蓦地沉了下来。慕容无风身边的几个人,若论单打独斗,只怕都不是唐潜的对手。
  刀,他的刀在如血的残阳下幻出一道道迷光。
  她的心跳得很快,加快速度追了上去。
  她看见唐潜一刀已向谢停云砍去,山水与表弟扑了过来,在一旁的唐芃也加入了战营。顿时间,云梦谷的人都挡不住唐潜凌厉的攻势。
  她的手心已全是冷汗。
  慕容无风的背后便是门,关闭的门,他手足无力,连推动轮椅都觉困难,莫说是身后已无路可退。
  她不顾一切地向慕容无风冲了过去,一剑直挑唐潜的后心。
  他挥刀霹雳般地一击,将表弟的弯刀击得飞了起来!然后他扬起刀鞘往慕容无风身上一送。
  他的眼中一片黑暗,看不见任何人,却知道对付慕容无风根本不需用刀,刀鞘轻轻一拍,他就会昏死过去。
  所以他并没有用很大的力气。
  然后他听见“扑”地一声,刀鞘显然击中了他!
  正当抽身回退时,忽听见“啊”地一声轻呼,击中的竟是个女人!
  他的心跳忽然停顿!
  那是吴悠的声音!为什么会是她的声音?难道他伤的人是吴悠?
  他冲过去,一把将那个人抓了起来。那是一个柔软身躯。他的心开始颤抖。是她,果然是她!若不是慕容无风用力地扶住她,她已向后倒了过去。
  他抱起她,一掠七丈,消失在渐渐暗下来的夜色之中。 
 
 
 
  
 第十章 江上
 
  天际间落日的残晖虽已敛尽,天空中还泛着几缕淡淡的白光。
  圆月初升,湖上笼着轻雾。
  服过药后,慕容无风已沉沉地睡了。她轻手轻脚地收拾起散落在床边的医案,将它们整齐地排好,放到案边,用镇纸压住。正欲吹掉一只蜡烛,忽然发现桌角处的漆盒有被人移动的痕迹。
  漆盒里装着那本几乎被唐溶毁掉的书稿。她花了一个下午替慕容无风抄好了丢失的二十五页,又用线细细地将它们重新装订起来,放入漆盒之内。
  现在漆盒内却是空空如也。
  她猛然想起傍晚那一战,唐家子弟在唐潜和唐芃的护送下,虽有些狼狈却是平安地撤出了神农镇。慕容无风担心吴悠的安危,不敢穷追不舍。
  这一次行动,唐溶自始至终都不在其中。
  为了写这本书,慕容无风搜集了成千上万份医案。那些医案用麻袋装着堆在隔壁的一间屋子里,几乎堆满了一整间屋子。
  他忍着风湿的折磨,艰难地握着笔,熬过无数个不眠之夜,直到昨日上午才写完初稿。快写完的时候,他曾把她带到那间屋子,告诉她,那一屋子满满的纸,现已完全浓缩到了那本书里。
  一下午她都陪着慕容无风,他绞尽脑汁地回忆着书上的字句。二十几页的内容,他居然还能一字不漏地背下来。
  谁都知道他记忆力惊人,却不知记忆本身极耗心力。何况他的脑中已装了太多的东西。等荷衣终于将那二十几页补完,他已累得不想说话了。
  以他目前的情况,加之隆冬将至,重写此书已不可能。
  他睡得十分平静。
  她凝视着他,良久,在他的额上轻轻一吻,吹灭烛火,悄悄地走出门外。
  ……
  细雨如织,浆声摇动。
  一如江湖中其他几个寥寥的百年家族,唐门也喜欢讲究排场。他们坐着一个高大的官船张灯结彩迤逦而来,回航的时候,据说候在信陵镇官渡口等待拉纤的纤夫竟有百人之多。
  唐门的生意布满蜀地,辐射西北各个城镇。包揽了蜀中所有的绸缎、钱庄和药材生意,酒楼和客栈的老板中十个也有八个姓唐,剩下的两个也急着娶唐门的女儿做媳妇。
  船上共有秀轩十五间。正当中是宽敞的客厅。
  客厅里飘荡着一股沉闷的酒气。虽然随船的师傅烧的是味道完全一样的蜀菜,举箸之时,众人心中却别是一番滋味。
  他们的心情与船尾大舱里停放着的三具棺木一样沉重。这一役,唐家的首脑人物几乎被一网打尽,此外,还有三个兄弟关押在云梦谷里,生死未卜。
  而慕容无风那边却几乎未损一卒。
  唐门从未有过这样的耻辱。
  “我们不能轻饶了那个吴大夫。”唐淮道。
  唐三是他嫡亲兄长,兄弟之间感情一向很好。
  秀轩内密帐高悬,正中一张香檀银藤软底方床上,牙钩微挑,将一层纱帐挽起。
  船在急流之中一阵猛烈的摇晃,吴悠蓦地睁开眼,发觉四周一片黑暗。
  她身上还穿着原先的衣裳。锦衾中芳香畅满,令人微醺。
  她动了动身子,一阵钻心的疼痛火辣辣地传过来,几乎令她窒息。这才发觉自己的胸口上包着一层白绫。
  “你醒了?”黑暗中,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她转过头,床头依稀坐着一个模糊的黑影。
  但那声音却是熟悉的。
  “为什么不点灯?”她虚弱地问道。
  “对不起,我忘了。”那个黑影站了起来,不知从哪里找出一只火折,将床边的一段白烛点燃。
  “这是什么地方?”借着幽微的烛光,她环眼四周,觉得分外陌生。
  “船上。”他的话很简短,脸上的神情也很奇怪。
  “这船往哪里去?”
  “唐门。”
  她倏地一下坐了起来,厉声道:“唐潜,你敢绑架我?”
  对于这句话,他不置可否。只是轻叹一声,伸手一按,将她按回床上:“你最好不要乱动,你的伤势不轻。”
  “当然,我记得很清楚,是你伤的我。”她冷声道。
  “你不该用自己的身子去挡慕容无风。他是男人。要挡,也该是他替你挡。”他的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
  “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只剩下了半条命?你知不知道他浑身关节僵硬,连抬一抬手都很困难?就算是那样,在那一刻,他还拼命地把我往后拉。只可惜他一点气力也没有。”她狠狠地盯了他一眼,“你根本就不了解他。”
  “你若想快些恢复,就不要说太多的话。”他仍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我根本就不想说话,”她越想越气,“你不过是唐门的一个杀手,连手无寸劲的人都杀,我真后悔认识了你。”
  她的话好像一把尖刀刺过来,他心中一痛,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无话可说,他只好默然地坐在床边的一把椅子上。
  而她却掀起被子把头一蒙,扭过头去,再也不理他了。
  长时间的沉默。
  他一动不动地坐了几乎一个时辰,才缓声说道:“你的伤口该换药了。是你自己换,还是我替你换?”
  没有回答。
  他迟疑着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头,嗓音里带着歉疚:“对不起,我真的想不到是你。否则……我也不会伤害你。”
  他不想解释太多。
  有时候人们常常忘记了他是个瞎子,忘记了他原比常人更容易出错。
  “你们准备把我怎么办?也砍掉我的一条腿,是么?”她的声音仍然是冷冰冰的。
  “有我在,谁也不会伤害你。”他平静地道。
  她“哼”了一声。
  “你该换药了。”他又说了一遍。
  “我不会碰唐门的药,”她冲着他一字一字地道,“你也别碰我。”
  他怔了怔,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神情。忽然伸手疾点,点住了止痛的穴道,然后将她扶了起来。
  “别碰我!别碰我!你若敢乱动,我立即死在你面前!”她的手在他脸和脖子上乱抓,抓出几道长长的血印。
  他捏住她的手,冷冷地道:“住手,你以为我怕你吗?”
  “别碰我!”她大声道。
  “我是个坏人,”他将她的双手塞进被子里,用一双空洞的眸子盯着她,阴森森地道,“而且是个脾气很坏的坏人,你最好老实一点,不然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岂止是碰你!”
  她吓呆了:“唐潜,你敢!”
  他“嘶”地一下拉开她上衣的纽扣。
  她的脸刷地一下变得苍白,想要挣扎,早被唐潜一掌按住,她反手一掌,掴在他脸上:“你这流氓!”
  他死死地扣住她的手,默默地清洗好伤口,换了新药,然后缠上干净的绫带。
  他的动作很规矩,几乎没有碰到她,手指只在她光滑柔嫩的肌肤上不经意地划过,包扎完毕,便又将她按回被子里。
  干完这一切,他站起来,正要走出门外,床上的人忽然道:“你要到哪里去?”
  “禀小姐,我要出去吃饭。”他彬彬有礼地嘲弄了一句。
  “你就呆在这里!”她的心中一阵打鼓。明明很生他的气,他若不在身边,又觉得很害怕。
  “不敢,我还是离你远一点好。”他竹棒一挑,推开门,走了出去。
  “唐潜,你站住!”她在他背后大叫一声,无人理会,颓然地倒在床上。
  客厅里虽坐着二十来个年轻人,却只有一片喁喁的低语之声。唐家规矩大,孩子们从小就学会细声细气地讲话。唐潜不声不响地走进去,正寻思自己该坐在哪里,突然有人一把拉住他,耳边传来唐澄的声音:“老四找你。”
  他只好跟着唐澄来到另一间房。
  “哦!阿潜,我正有事找你,坐,坐。”唐淮很客气地拉着他的手臂,将他引到自己身边的一张圈椅上坐下来。
  “那个女人怎么样?醒过来了?”
  “醒过来了。”
  “我方才正同你七哥九哥商量怎么处置她。我们想还是用老法子,先斩掉她的一只手,送到云梦谷,逼慕容无风把唐沣他们交出来。”唐淮道。
  唐潜皱起眉:“她只是个手无寸铁的女人,何必要斩掉她的手?”
  唐淮不以为然:“慕容无风也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人,三叔还不是一样斩掉了他的腿?这是江湖,狠者得胜。咱们得按江湖规矩办事。”
  “有我在这里,谁也不能碰吴悠。”他淡淡地道。
  唐淮吃惊地看着他,道:“你认识她?”
  唐潜点点头:“她是我喜欢的女人。”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谁敢碰她一根指头,我就杀了谁。”
  他说话的时候很客气,语气也很平静,样子更加文雅。不明白的人还以为他正在吟诵一首古诗。
  但谁都看得出,他不是开玩笑。
  唐淮的脸不禁一阵发灰,脑中顿时浮起三叔那双威严得让人发抖的眸子。忽觉唐潜此时的口气比之乃父,有过之而无不及,竟有凌驾于己之上势,厉声喝道:“你要明白,你是刑堂的堂主,不能自己先破了规矩。”
  唐潜道:“我破了什么规矩?”
  “结交匪类,通敌谋逆。”
  “四哥给我这么大一顶帽子,我还真不敢戴。我若想通敌谋逆,早带着她跑了,又何必赶回来救你们?”
  “身为刑堂之主,职责重大。本门有难,你焉能不救?”
  唐潜站了起来,道:“大哥刚刚去世,我不想多说他的坏话。但唐门若还照着这种法子搞下去,大厦倾覆,就在眼前。”
  “死去的这些人,都是你的兄弟。阿潜,你的血往哪里流?若不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唐门的颜面何在,今后又何以能在江湖上立足?”
  “四哥讲的这些我也明白,只是此事与吴悠无关。她根本不会武功,砍她的手纯属滥伤无辜。”
  两个人都站了起来,唐淮气得发抖,脸色十分难看。
  唐澄连忙出来打圆场:“大家都是兄弟,有事好商量。坐下,坐下。阿潜,四哥刚刚掌门便遇到这种事情,心情一定很糟。回去在几位大嫂面前也难以交待,咱们当多多体量他才是。”
  唐潜淡淡道:“我并不想故意得罪四哥。只是吴悠谁也不能碰。她若想回云梦谷,我会亲自送她回去,她不是交换的条件。”
  唐淮脸色稍缓,拍了拍他的肩,叹道:“四哥明白你的心思。只是你从未出唐门,对江湖的险恶所知甚少。这不过是慕容无风的一个美人计而已。”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他不想再说下去,“倘若四哥没有别的吩咐,我告退了。”
  也不等唐淮回话,他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他的脾气果然和三叔一模一样。”唐淮气呼呼地对着唐澄吼道。
  “我记得三叔还在的时候,训起老大就跟训三孙子似的。大伯以前也拿他没办法。但三叔一家人对唐门是忠心耿耿。想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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