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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治疗椅的镜子中看见了自已,活脱“摩登海盗”的模样,他颇以自己的迷人形象为傲。
“我们坐车过去。”祭司对大管家说。
“祭司专用座车”——是它的主人给它的称呼——是把文明辉煌的古代所遗留下来的六艘不一样的登陆艇。用电缆绳连结在一起;它的外壳已呈斑驳状,靠着它如今已不成轮子形状的轮圈边缘在滚动。车篷上装了好几个空气喇叭,一个清理好的船头被接合在它的尖端。
“祭司专用座车”很像是天神的战车。
他爬到右边前面的位子上。
“到船上的凹穴去。”祭司对他的火烟族司机说。
不知打哪儿冒出了一堆火烟族,列队在车子后面,一起用力推。司机操纵手动杆,车子仿佛一下子活过来了,喷出呛死人的黑烟,让正在推车的火烟族个个咳得痉挛。
“不要走那条观光路线。”祭司对司机说。这时,他的座车摇摇晃晃地进入一条长廊。
但其实在迪司号上有如迷魂阵般的通道里。每一条路线都很有可看性。远处,一个火烟族刚吃完一个生锈了的罐头里的猪肉,他把空罐丢到一座垃圾小山上;这时,原来围着一个燃火油桶的肮脏凶猛的孩子们,通通跳了起来去抢那空罐头,打成一堆,活像一群野兽。
啊!孩子们,祭司展露欢颜,多么天真无邪啊……
他们很快地来到船上一处黑漆漆的地带。祭司低头向下看。看见一群火烟族正在使用钻的、挖的工具。把铁壁切割成一片一片的。他们在工作当中。经常会有铁片穿过一个地上的洞,掉到下面去,这对就会听到“铿锵”的一声,紧接着便是凄厉的嚎叫——是下一层的工作人员所发出来的抗议。当然,抗议的惨叫立刻就被忘记了。此处的远方,但见熔接金属的闪灿火星,还有白热的铁浆被倾倒进炮弹模子里面去的时候。在近乎完全黑暗的周围,闪闪光链特别醒目。这种景象看在祭司骄傲的双眼……不,单眼中,神秘地令他动心。
就一个主观意识不是很强烈的人来说,对于船体内部进行毁坏是很不智的行为。独断独行的祭司内心何尝不知道呢?只是他把这种拆卸船体的工作视为必要的罪行:火烟族需要火药,如果仅能在融化他们自己船体的情况下,取得所需要的钢铁,那也只有这样了,造物主会保护他们的。
专用座车行驶到了储藏室的门口。大管家下车去把沉重的铁门打开(船上只有小部分的人获准进入其中)。随后,祭司、大管家、日耳曼人相继步入,司机留在外面。
靠着四壁以及各种柜子上,堆放了无数火烟族在突击行动中掠夺来的战利品,包括:日益减少的史前罐头肉类、烟棒、罐头和瓶装啤酒。祭司非常明白:随着环礁一个一个地消失,要充实愈来愈步的库存,机会可说相当渺茫。
他们的脚步声想必向住在下层的人宣告了他们的来临。因为忽然间有一个急切的声音,穿过它们脚下的地面而来:“什么人?不管是谁,打开它!嗨,上面的!”
祭司嘴角浮起了嘲弄的微笑,他跪在地板中间的钢板盖子上,转开一个像栓子样的管子,拉开钢板。往下面一片漆黑——所谓火烟族的“家”之中,探头看去。在下面的火烟族,做的是迪司号上最不堪的工作。
“什么事?”祭司说。
尽管他声音很小,仍传过了厚厚的铜板。直达下方洞穴般的斗室中。
“嗨!船长阁下!”孤独的火烟族高喊着。
下面二十尺处。有一个漆黑的烂泥场。一艘小船飘在上面。那人的身体从肋骨以下都滑溜溜、湿淋淋的一片黑色。他是祭司的人肉深海探测器。正挥动双手。好像遇难的沉船上的幸存者,向飞机打出求救讯号似的。
“什么事?”
“早安,或者说晚安?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阁下。我向你问候。”
祭司已经嫌他烦了:“有话快说,我忙得根。”
“我想你应该知道.”在深洞里的“人肉探测器”的声音,回荡在钢板的壁面之间。“我们足足下移了四尺九寸的深度,只发现了烂泥而已!”
祭司从洞口离开。呶嘴示意日耳曼人重新盖好钢板。
“船长阁下!”那个可怜的人还在大叫。“有没有可能让我解脱——”
钢板盖上了;他的请求也中途被切断了。
蔡司看着大管家,毫不掩饰他的忧虑。“提炼以后,可以得到多少发动液?”
大管家的眼珠往上翻了翻,很快地计算了一番。然后他忧心忡忡地看着泉司,说:“也许可以装满三次补给船。”
“我们还有补给船吗?”祭司嫌恶地说。
“亲爱的乔,”日耳曼人说:“就这么多了吗?我们两个月就烧光了……”
“没有关系。”祭司说。
“没关系吗?……”日耳曼人问。
祭司举起一只手来,要大家保持安静。“关系重大的就只有那个刺青的女孩而已。为了找到她,千万别节省发动液。就算用到最后一滴,我也不在乎。但不要浪费在任何别的事情方面。”
日耳曼人频频点头。
祭司把左手搭在他副手的右肩上。“我的朋友,干燥陆地是海洋之母。谁先到了那儿,谁就是王。懂了吗?我不要做一艘快要完蛋的大船的艇长,我要做王。”
车子停下来的下一站是电影院——这儿是祭司用一些影片酬报忠心的火烟族的场所。这些影片比起杂志而言,弥足珍贵,是经过多少次大大小小的劫掠才到手的实物。他站在供他发表长篇大论的演说的包厢里,俯视下方成千成百、坐在黑暗中的手下,他们目不转睛地观赏一部传奇的陆地时代的战争影片,是由一个名叫约翰·韦恩的领袖所主演的。
战斗机载着约翰·韦恩和他的火烟族手下,与他们的亚洲敌手在天上交锋,他让敌机在空中爆炸了。只见烈焰漫天。祭司的手下们疯狂地叫好。
日耳曼人召来祭司的精锐部队——从他的军队里挑出了十个最优秀、最聪明的火烟族所组成。但这不足以说明什么。有一句古老的陆地时代的格言在祭司的脑海里闪现了:“在众盲之地。独眼者就是王。”
“要不是有我在,”他小声地对日耳曼人说:“这地方怕不乱成了一团才怪!飞行队有消息吗?”
火烟族的飞行队队长,头戴一顶破破烂烂,被虫子咬得千疮百孔的飞行帽,走上前一步.说:“还没有。”
“鲨鱼侦察队布署好了吗?”
日耳曼人点点头。
“好极了!”祭司说:“太好了!把它轰掉。”
很快地,下面投影机的灯光转弱。然后熄灭了。影片的声速减慢下来,终至停止。观众们鼓噪着表示抗议。
然而,当两盏巨型电弧灯所发出的白光凝聚在祭司的身上以后。愤怒的鼓噪声便完全止息。
安静下来的火烟族部队合体一致地转向他们领袖所在的包厢——过去,他曾在这儿把太多的智慧传递给了他们。
“让我听一句证言吧!”祭司声若洪钟。“我们到底要不要前往干燥陆地?”
群众又叫嚣起来。不过这一次是表示群体一致的支持和赞成。
“让我亲耳听你们说!”祭司高喊着,回音遍传大厅。“我们到了那里以后要做什么?”
众口一声同样的说辞,用祈祷的形式说出了:“开垦种植。造桥铺路……”
“还有开矿和填海造陆!”祭司挥动着拳头,替他们做了补充。“而且不要忘了我们最高的野心,是陆权的古老象征,我们因什么而伟大?是干燥陆地的经验!”
他拉了一个绳索,他的精锐部队都往一边站开。帘幕分开了,显露出一幅巨大的图表,是高尔夫球十八洞的赛程图,背景是呈高低起伏的绿色山丘。
火烟族人人疯狂了,穷嘶乱吼地好像醉了酒,金属为四壁的大厅里,传响不绝。
“十八洞。”祭司提醒他们(因为他曾经做过同样的演说许多次了)。他用他的高尔夫球杆当做指示棒。一洞一洞地对那些火烟族说明高尔夫球规则。
底下的众人不断叫好。
祭司回到包厢的栏杆边,把身子靠在栏杆上。唯一的眼睛大大地、狠狠地瞪着他的手下们。
“但是除非我们找到那带着小女孩的‘鱼人’。否则这一切都将成为泡影……是吗?”
众人异口同声答称“是的”,其声震天。
“寻找她是我们的头号任务。”他高声宣示。“第一个发现她的人可以得到这千……”
他从一个口袋里抽出像杂志或电影片一样珍贵的东西,举得高高的:是一卷录影带。
“沙漠风暴行动,”祭司以诱人的语气对他们说,接着。他又将声调提高到雷鸣般的程度。“空战!”
大家又吼又叫地冲出了电影院,各自寻找自己的直属长官,自愿加入侦察任务。竟连祭司的精锐部队的飞行队长,看到了这么珍贵的奖品时,眼睛也不由得为之一亮。匆匆跑出去,爬上了他的飞机。
谁也没看到祭司不怀好意的笑。船上唯一最高准则是一切公有……所以不管是谁得到了录影带,都必须拿出来和别人共享。
他已学会接受他的部下都是些低能儿的事实。不过。这也不算太坏就是了。
有头脑的人会这么忠心耿耿吗?
第十四章
三桅船现在已经不成船形了.或者说它这副样子早已是预料中的事。上面每一张风帆都成了破破烂烂的。
水手把他的注意力转移到修理饮水再生的机器上。当那个女人由甲板那儿向他走过来时,他正在补贴一些管子。她捧着两罐黄色的液体,难掩脸上嫌恶的表情。纵使她头上有一块被他用船桨打出来的红肿,双手又各捧了一十尿罐,她仍是十相当漂亮的女人。
他从她手上接过了尿罐,相继把两罐尿液倒入机器中。再把他自己的尿液也倒进去后。就自动了泵机。机器还是会漏,不过没那么厉害了。过丁一台儿,一股近乎清澈的水流便从小龙头里流入玻璃杯中。
“你为什么不干脆用海水?”她问道。她饱满的双唇似流露着一丝不屑的笑意。
“海水的盐分对这部机器而言太硬了。”他说。
当最后一滴水都流出来了之后。他举起玻璃杯对着太阳着了看——颜色很好,可说是够好了。他喝了一口。
蛮不惜的。
他又喝了一些。玻璃杯已经半空了。
“我可以要一些吗?”
“要你喝尿液的再生水,恐怕你会恶心。”
“我不要喝。是要给小女孩喝的。”
他又含了一口水在嘴里漱洗一番,然后吐到蕃茄盆栽的土壤里。
“这些饮水有一部分是从我身上出来的。”她愤愤地说。
他把玻璃杯中剩下的水递给她,看她走过甲板,到了坐在主桅附近的艾诺拉身旁。她在孩子身畔跪下,微笑着让她喝完了所有的水。
至少她遵守了诺言。水手注意到她自己没喝半滴。
小女孩的声音低得只能让海伦听见。但他还是听到了她在问海伦说:“他要带我们去干燥陆地吗?”
然后,他又听见女人用不算太小的声音回答孩子:“是的,他要带我们去。”
他在船尾把一些断掉的缆绳接合起来,并咬了咬绳索。试验它的强度。拖东西还可以。然后他就坐下来卷绳子,感觉有人走近了他。
是那孩子由甲板上缓缓向他走来。她的表情很严肃,卷发编成的辫子随风摆动着,她的表衫也在风中轻扬。
她来到他面前,瞪视着他。
他手上仍在卷绳子。也抬起头来瞪着她看。
最后,女孩开口说话了,如耳语般低低的声音,几乎被风声所掩盖。“谢谢你没有杀了我们。”
她弯下身子,亲吻了他的面颊。他从来没有这么惊讶过!就算她揍了他一拳,也不会使他比现在感觉得更胆怯。他站起身来,和她擦身而过,害她跌坐在甲板上。幸然跌得不是很重。他真的无心撞翻她。即使他没有伤害到地,他还是感到很懊恼的。
他快步离开孩子,离开她们两个人,找了船上最远的一个角落,尽量躲开她们。躲得远远的。
“你离他远一点。”他听到那女人告诫孩子说。
且不管那女人愤怒填膺。她仍极力不要招惹他。只要她能够,她都会帮忙,她努力工作,显然是为她自己和孩子争取生存的条件。有一次,他完成了主桅顶端的修理工作。往下爬的当儿。曾经停上了一会儿以观察正在替一面备用帆打补钉的她。她浑身散发着优雅、谦顺的女性气质,竟触动了他内心深处某个地方的痛。
她看见了他凝视她的目光,他又变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他赶快把头撇开。跑到舵盘那儿去查看船只的航向。
孩子坐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