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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瓶各种等级的。”
他点了点头,贝壳耳环随着摇晃。“我全部要了。”
“你要让我关门了……”
“你迟早做不成生意的,对吗?你的水要卖的吧?”
“是的,但是……”
“那么,我全买下了。”
“……好吧!”
“你有帆布和绳索吗?”
“我们有用动物毛编成的绳索,没有帆布。”
“有面包吗?”
“没有。“
“木料呢?”
“陌生人,只有壁柜。”
他眨了眨眼睛。“那么,杂志呢?”
那简直是奢侈!
“如果我有杂志的话,”她说:“我早就卖掉,可以退休享福了。”
在水世界,杂志是唯一比泥土还珍贵的东西。干燥陆地时代的实体照片都在上面……还有什么是更珍贵的呢?
陌生人意兴萧索。他的钱能在绿洲买到的东西实在太少了。
海伦的同情心油然而生。“喝些水怎么样?我还存了几瓶……”
他点点头,倚身柜台。“我要一大杯。”
她从瓶子里倒了些浑浊的水在一个玻璃杯中。
“是二级水吗?”他问。
“是的……”
“我要上好的,”他丢了一块钱在柜台上。“纯的。”
她另拿了一个瓶子,倒了一大杯清水。日耳曼人不晓得什么时候溜到柜台边,站在水手身旁……
水手不理会。把杯子举起,凑近鼻孔,闻它的气味,然后,轻啜了一口。接着,他咕嘟咕嘟地把一大杯水吞下肚去,仿佛一整个礼拜都没喝到水似的。
“英国佬。味道怎样啊?”日耳曼人问他。
水手将空杯递给海伦,说:“再来一杯。”
日耳曼人碰了碰她的手腕,说:“两杯,甜心。我相信这么有钱的人不会在乎请人喝一杯的。”
她抽开了手,皱眉瞪着日耳曼人。
水手静静地说了一声:“只要一杯。”
日耳曼人先是呆呆地瞪着水手,然后露出不怀好意的笑。海伦相信日耳曼人不会轻易忘掉他和水手之间的过节。
她重新倒好了水,转过头去清理吧台。
日耳曼人对水手说:“我看你脚上穿了靴子。”
“不卖的。”
“可惜!我欣赏一下,你总不介意吧?”
水手不说话。
“我们这么说吧!泥土人,你在海上飘流多久了?”
水手冷冷地望他一眼,什么也不说。
“谈话不需要付费的。”日耳曼人说。
“水世界里没有无偿的事。”水手说。
“我刚才只是在问:你出海多久了呢?朋友嘛!聊个天又何妨?”
水手调开了视线。啜饮他的第二杯水。“这是几月了?”
日耳曼人皱着眉沉思。“我想想看……三月、四月、六月……八月了,对吗?”
那一对坐在吧台远处的商人有听没听地点了点头。
“没错,八月了。怎样?你从上一处环礁来到这见.隔了多久?”
“十五个月。”
日耳曼人大吃一惊。“十五个月?圣灵啊!你没开玩笑吧?”
水手慢慢转过头去看他。“我像是开玩笑吗?”
“没有,你是认真的。十五个月……你不喜欢人类吗?”日耳曼人笑得乐不可支.猛摇着他的头。竟然问,有什么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两眼眯成了一条直线,表情冻结了。
水手在注意什么事让他产生了这样的反应。
只是一个孩子。
是一个从柜台后面的贮藏室里走出来的孩子……
她一定不到七岁。她皮肤的颜色比女老板深——这女人不像孩子的妈。虽然她们都够美了。她身上的皮制网状衣和这女人的也很像。只是孩子穿的是中空款式,还有她那一头无比卷曲的头发,看来和绿洲居民有天壤之别。水手认为这孩子可能是拿不勒斯人。
女孩走到火炉前——在这种季节里,里面自然没有生火——打开炉门,从里面挖出一些煤炭来。
女孩弯下身子。衣服向下滑了些,露出背上的一些什么……是胎记吗?
不是,水手知道那是刺青……一个深色的圆圈,一座锯齿状的山峰,一根箭,还有圆圈里外看来像是东方文字的字母……
他不是唯一看到这些东西的人。日耳曼人的眼睛定住了。他移到柜台前面,似乎要爬上去了。
海伦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艾诺拉。”她叫了一声。
“我要再多画一些。”孩子说。
海伦跪下来,要孩子走到她跟前,替她理好衣服,遮住她身上的记号。“孩子,不要……”
“可是我还要多一点!”艾诺拉回答。
“我会拿给你的。”海伦说着,牵她到后面去了。“你待在后面就好……只有大人可以在外面,你知道规矩的。”
她慈爱地拍了拍孩子,放下门帘。她走回来时。正巧看见日耳曼人朝桌子那边坐着的失水症老人呶嘴示意。对方也朝他呶了呶嘴。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们看见刺青了吗?了解刺青的涵意吗?
她安慰自己毋需担心,但颈背又为之一紧……
“我说嘛!”日耳曼人用话家常的口吻说:“如果你不喜欢人类的话,为什么认为环礁城市的居民会——”
水手回敬了他冷而狠的一眼。
“你为什么老找我讲话?”
日耳曼人咧了咧嘴。不像在笑的样子。“表示友善而已。”
“我没有朋友。”水手说。
日耳曼人咀嚼了他的话昧后,好像做了个行动的决定。他耸了耸肩。对另外那两个生意人抛了个眼色,意思是说:”这家伙不知有什么问题?”然后便离开柜台。走出了交易站。
“还要一杯吗?”海伦望了望水手的空杯问道。
“足够撑着我了。”他的视线从她身边投向那近乎空无一物的柜子。“这植物……叫做番茄吗?”
她笑了,留下深刻的印象。“你的眼睛真利。”
“有一次我曾经在一张照片上看过。多少钱?”
“里面的土壤是跟着一起卖的,你知道吧?”
“我知道,还要连带盆子。否则就不叫植物了。”
她想了想,说:“你一半的钱。”
他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在这荒凉的小绿洲上,还能买到什么鬼玩意儿?
她正把蕃茄盆栽从柜子里搬出来的当儿,他又说;“那个我也要了。”
“要什么?除了柜子以外,你什么都买了。”
“我就是这意思。那柜子我也要带走。”
第五章
他把装了柜子的网袋扛在肩头,把瘦弱的蕃茄盆裁夹在另一只胳膊下,从贸易站走出来,进入午后的阳光中。中央湖的表面,金光粼粼,反映着塔楼懒懒转动的风车叶。十分美丽——美得像是古代杂志上的一幅图片。他周围的人们,都在为了生活而奔忙——渔妇忙着补网,有些男人在整理码头;孩子们则忙着玩,笑闹的声音飘过了水面。
但这一切都与他无缘。他在这儿,像是到了任何一处的环礁一样,都是外地客。此时他正要回家——他的三桅船。
身后急促的脚步声敲击着码头咯咯作喃。他豁地转身,不会是那个爱找麻烦的日耳曼人吧?
不是,只是邢个女人,也就是大眼睛,身材苗条的旅馆主人。叫什么名字来着的?
他的转身速度太快了,把她吓了一大跳。但她掩饰起自己的害怕。一个水世界的独身女人不是要学习隐藏起自己的情绪,便是要避免被人利用。不然只有死。
“有什么问题吗?”他问她,“我钱都付清了。”
“是的!当然。我只是……想私下和你谈谈。”
“为什么?”
“你说你在外面飘流……”她指着金色中央湖那边的闸门。“有十五个月了?”
“是的,怎么样?”
“在环礁和环礁之间,那是一段相当长的时间。”
他仔细看着她。她实在够美了,他有好久不曾和女人在一起,但他看得出这女人不是好惹的。聪明的女人通常如此。
她被看得红了脸,很快地说:“我不是左右你……”
“那么是什么事?”
“只是有个问题。老实说,是我即将面临的问题……”
“那你就说吧!”
她的眼神灵活,笑容甜美。她没有被击倒,就像绝大多数的环礁居民一样。水手发现自己蛮喜欢她的,纵然他的判断比较正确……
她屏息问道:“你在外面见到了一些什么?”
“我还可能见到什么?不过是鱼群、海洋和偶尔经过的船只。”
“世界的末日。“她满怀希望地低语道:“这些该死的水总有一个结束……”
“你问错人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指着飘浮在中央胡那一面的平底船,葬礼结束了,园丁们正把珍贵的泥土覆盖在坟上。不知用的是不是他刚才卖掉的那些泥土?
“去问那个被埋掉的老妇人吧,”他说:“她才真正找到了尽头。”
她把脸一沉说:“我不相信。”
“对你倒有些好处。”
她眼冒怒火:“你不必对我冷言冷语。”
“我是说真的。”他继续往前走.没昕见她跟过来的声音。这时,他搞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
方才被他留在这儿看守船只的孩子匆匆跑到他跟前来。
“先生,我可以得到那反照器了吗?”
“那叫做镜子。要等我检查过了我的船再说。”
“有人等着见你。拜托现在给我好吗?求求你!”
“为什么呢?”
“怕你万一出了麻烦。”
水手停下了脚步。“要见我的人是谁?”
“长老委员会。其中最大牌的一个——年纪真的很老了。大家称他为‘末世王’。”
“好的。”他说着,把镜子递了过去。“不过,要记得和你的伙伴分享。”
“是的,先生。”
小孩一溜烟地跑掉了。水手怀疑他是否趁机打劫过。
此刻,他的三桅船全部在视线之内,一览无遗。他看见为数约莫六个所谓的委员,全部穿着海草长袍,戴着鱼干帽。蠢得可以了。
他走近他的船只。方才气焰最为高涨,主持丧礼的那一个——水手立刻认出他就是那个“最大牌的”末世王——迎上前来,两手抱在胸前,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先生,给你一个建议。”末世王开口说。
“我在此地交易的目的已经完成了。”
他想从末世王身旁走过,但那群长者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们听着,”水手冷冷地说:“你们的大执法令我在两小时以内离开此地。”
末世王说:“我的地位可以使他的命令无效。”
“我要走了。”水手回答。
“但是你甚至还没听听……或者说,看看我们的建议。”
长老们分列两旁,好像帘幕开启了,一个女人——其实是个女孩,大不过十来岁的年纪——站在那里。身上若隐若现的编织衣杉,无法掩盖她圆柔的身材。她的脸孔露出愉快的表情,可能有点儿被吓坏了。
“你认为呢?嗯?”那个跋扈的长老问道。
“我认为你们这些毛头小子在这儿搞了一种很好笑的宗教。借过……”
“可笑归可笑,她是足以令人认同的。是吗?”末世王催迫他。“据说你在海上十五个月了……”
“容我好奇地问一句……我该做什么,才能免费得到她……”
长老皱着眉,和脸上其他的纹路互相呼应。“你不了解。她是我们对你提出的……恳求。”
另外一名长老走上前来。“今天你或许看见我们已安葬了一个居民了。你知道,此地实行严格的人口控制。”
“那又怎样?”
“所以,”末世王说:“一个居民的死亡,可以提供一个居留的空间。”
“我不打算留下。”
“我们不打算要你留下。我们只要你的种子。”
他叹口气。说:“我的莱姆果树是不卖的。而且,这棵盆栽番茄花掉了我一半的钱,所以……”
“不,不,”长老觉得很好笑。“我们要‘你的’种子。”
水手瞄了那女孩一眼,她羞怯地笑着。他明白了。这个建议真差劲。
“我们可以找自己人做这件事,”男一个长老摊开两掌,做了个手势。“但这样的后果……不是我们所想要的.所以我们巳经下令禁止了。”
水手又给再迷糊了。“禁止什么?”
“‘那回事’,”长老说:“否则,你认为我们可用什么方法控制人口的增长?”
“一旦她受了孕,”另一个长老说:“你就可以上路了,并可以带走你所需要的补给品。”
“你们没有任何我需要的,”水手说:“我方才已将你们唯一商店里的货物买清光了。这地方逐渐走向死亡。我什么也不想要……”
他想从他们身边挤过去。快要接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