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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后,他也无心玩“打手”的游戏,就溜出去散心。曾记得一本书上说,看绿色的树人的眼睛最舒服,陈国生就盯着几百米远的一棵松树,以调节视力。
看着看着,那棵松树竟变成了那个姑娘!那被风摇曳的松枝在陈国生的眼里也幻成了姑娘乌黑的秀发在和风中飘泛,他不觉又呆了!
就这样,他心不在焉地混过了这一天。
晚上,陈国生草草地练完了瞄枪,也顾不上洗脚,就马马虎虎地钻进了被窝。
开始他还在想,今天自己是怎么搞的?那么简单的问题都回答不上!但慢慢地,他的意识就迷糊了。朦胧中,陈国生又觉得自己回到了那条朦朦胧胧的路上。周围是朦朦胧胧的,没有一丝儿声响。他在前面慢慢地走着,姑娘在身后两尺远的地方默默地跟着……路好像永远没有尽头,就这样吧,就这样吧,哦,千万别走到……
“嘟、嘟……”悠长、嘹亮的起床号声响了,陈国生坐起身,闭上眼睛回味着那梦中美好的时刻。
鲁革命洗完脸跑了回来,见陈国生还呆呆坐在那里,就重重地塞了他一拳,“还不快起来,被窝里又没媳妇儿扯你!”
陈国生疼得跳了起来,他也顾不上穿鞋,两拳一挥就向鲁革命扑去……
时光在飞逝,转眼又到了周末,晚饭后,陈国生凝目遐想着,不觉又到了小溪边。小溪仍在无声无息地向前流动着,陈国生依靠在一棵大树上,揪下一些树叶往溪里扔,然后静静地看着它们随水流浮荡。偶尔几片枯叶落在了他身上,他也懒得去拂,嘴里咕哝道:“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这时,一双大手猛然捂住了他的眼睛,耳旁传来了张建军如机枪扫射般的声音:“好哇,到处找你找不着,原来你一个人躲在这里吟诗!”
陈国生用力挣脱了张建军的手,“怎么跑这儿来了?”
张建军指指王平说:“我们打算看电影去,时间还早,他要来溪边玩玩。哎,你怎么不去看电影?今天可是《南征北战》。”
“我看过了。”陈国生摇了摇头。
王平在一边小声说:“我还以为你上自习去了,应付下周一的考试。”
陈国生听了一愣,把手中的乱枝乱叶扔了问:“什么考试?”
王平说:“高数教员不是讲过了吗?下周一要搞期中考试呢。”
“糟糕!”陈国生赶紧溜回去,翻出高数课本老老实实地复习,无奈时间已经太晚了,他的高数考了个稀里哗啦,成绩一出来,不及格!
听着教员宣布的成绩,陈国生的心就像刀扎一般。他的成绩在全区队里倒数第五名!
卷子发下来了,陈国生也懒得看,一叠扔进书包了事。他听着旁边同学们兴高采烈地议论,嘴里就像吃了黄莲一般苦,他的眼泪也在眼眶里打着转。
好容易才忍到了下课,陈国生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下午军事训练,练习刺杀,陈国生憋了一肚子气从木枪中发泄,枪刺得又准又狠!张建军没戴护具的地方挨了一枪,当即就疼得弯下了腰。鲁革命瞥见了,骂了句:“窝囊废!才碰一下就成了这个样子!把枪给我!”
鲁革命唾了口唾沫,抢过了张建军的枪,把面具扣好,一个虎跳奔陈国生左胁就是一枪!
陈国生毫不客气地狠狠地来了个“防左刺”,两枪相撞“乓”地一声巨响,鲁革命当时就觉得手心一热,木枪险些脱手!他不由吓了一跳,心想这小子哪儿来的这么大的野劲!
鲁革命紧了紧护具,运足气又是狠狠地一枪!不料陈国生轻巧地闪开了,他用劲过大,踉跄了好几步才站住。他转过身,不服气地说:“你这小子耍刁,有种的站住别动!”
陈国生瞧着鲁革命的狼狈相,心里稍微宽松了些,他摆摆枪又与鲁革命战在了一起。
自此,陈国生再也不敢打马虎眼了。
练了一会儿,区队长的哨音响了,同学们纷纷放下木枪,三三两两地坐在了地上。有几个调皮鬼就围着区队长“侃大山”,陈国生也凑了上去。
这时,有个家伙递给了区队长一支烟,顺便问:“区队长,能不能够把运动量减少点?瞧瞧咱们每天吃得啥?那馒头又小又硬,不光吃不饱,里面还不知掺了些什么,吃不下去,就是闭着眼睛吞下去,可又得原封不动地吐出来!”
对此陈国生颇有同感,早晨两个馒头,他一般只能吃一个半,再吃也要吐。不过对此他有个绝招,就是把稀饭留到最后吃不下去的时候喝,像喝药似地将“馒头”强咽下去。稀饭不够的话,就掺和些溪水,不然到第四节课肚子是挺不住的。他正想说什么,区队长已经一把揪住了那个家伙的耳朵,“你这小子没挨过饿,饿你三天,看你还吃不吃得!”
“就是!在这儿,每天有白米面吃就挺不错了。”有个同学在旁边附和着,听声音是鲁革命在说。陈国生赶紧吞下话头,免得区队长又说城市兵娇气之类的话。
那个倒霉蛋被区队长揪得呲牙咧嘴,双手护住耳朵又不敢用劲,只好让区队长给揪着,“我说区队长,我家也是祖宗三代贫农啊,苦也没少吃过,哎哟哟,您老少用点劲。”
区队长松开了他,“去去去,与劳动人民的感情格格不入……”
这时,陈国生忙问:“区队长,什么时候还有实弹射击?”
区队长扭过头,仔细认了一下,说:“怎么?打出瘾来了?下周就有手枪练习的实弹射击,校长要亲自看的。你要能再打个47环,我奖你五发子弹!”
“真的?”
“废话!区队长说话还有假吗?好了,集合吧。”
上部 第六节
(更新时间:2003…5…7 0:04:00 本章字数:3352)
鉴于高等数学的惨痛教训,陈国生极力抑制住自己对姑娘的思念,他将那张耻辱的试卷放在课桌醒目的地方,时时督促自己努力学习。为防万一,他还随身带了一口缝衣针,一上课就拿在手上。当姑娘的面庞又在眼前浮现时,就狠狠地刺自己一针──如此总算将姑娘暂时“忘记”了。
陈国生久已盼望的第二次实弹射击终于来临了。坐在车上,他兴奋不已,苦练数月,终于要见包公了!
这时张建军溜了过来,他用手拍了拍陈国生的肩膀,“你看那是什么?”他指了指一畦萝卜。
陈国生站起身,扶着护板顺着一瞅,脸立即就沉了,他没好气地说:“你当我会把它看成白菜?!”心里却说,要不是这几年困难,吃萝卜叶子……
张建军讨了个没趣,讪笑着退回了原座。虽然如此,旁人还是用轻蔑的眼光盯着他,显然是嘲笑他指麦为韭的事。陈国生心中有几分恼火了,可也没办法。古代书生不辨菽麦的典故他是熟知的,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成了典型!不过他也不服气,到时候打靶给你们瞧瞧,没人这么规定,你分得清小麦、韭菜,你就能多打几环!
到了靶场,一辆吉普车早已停在那里,旁边站着几个军人。等他们下了车,站在前面的那几个军人就向他们走来。区队长见了,“蹭蹭蹭”几步跑了过去,向其中一个军人敬了个军礼,“报告校长,二中队三区队参加手枪射击集合完毕!应到33人,实到33人,报告人区队长吴宝华,请指示!”
校长回了个军礼,“带着你的区队,入列!”
“是!”
陈国生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他们校长。只见他健步迈了上来,他大约五十多岁,两鬓微见斑白,但一举一动都带着虎虎富有震慑力的威势,似乎在短小精悍的身躯中蕴藏着无穷的力量。那有棱有角的脸上疤痕累累,铭记着主人艰辛的戎马生涯。最初他没有说话,只是一个个地审视着,就像守财奴欣赏他的金子一般,最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挥了一下手,嘴一开,声如洪钟,吓了陈国生一大跳!
“同学们!我不想说废话!稍息,你们的大哥哥大姐姐们就在上次全军大比武手枪射击中丢了丑!你们一定要把这口气给争回来!应该也一定要!我的讲话完了!请稍息。”
就在校长讲话的时候,又一辆军车驶进了靶场,不过谁也没有注意。
炒豆般的枪声又起。这回,陈国生没有上回那么激动了,心情反倒有几分舒畅。
说来也怪,手射一练习,就这25米的距离,用石头砸也砸上去了,可就是看着打不着!前一个区队34人,居然有17人不及格,6人打光头!
三区队第一轮的人也下来了,陈国生也懒得去打听他们的成绩,就迫不及待地上了靶位。手枪枪身短,稳定性差,又是单手举枪,再加上心情一紧张,确实不好打。但是陈国生几个月的苦练终于见效了,预发的三发子弹全中了靶,而班上其他的人都有一两发脱靶的事,张建军更有趣,他冲着靶子发了半天的愣,上面硬是找不出一个窟窿来!
陈国生暗自有几分得意,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别看我分不清小麦韭菜,不如你们,可你们分得清又怎么样?考核的五发子弹,他是不慌不忙,从容不迫地将枪从靶上慢慢往下移,同时慢慢地预压扳机。就在不知不觉中,“砰”,枪响了,就这样他一发又一发地击发。也算洪福齐天,成绩报来,竟全是10环!并且弹着点密密地聚在靶心,弹着点之间最大不超过三厘米!
全区队哗然!
校长也被惊动了,他亲自去验了靶,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后生可畏呀!”
他转身把陈国生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拍了拍陈国生的肩膀,微笑着说道:“小伙子,枪法不错!在下一次全军大比武中,一定要给我校增光!好好干,不过千万别骄傲哟。我们的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说,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听明白了没有?”
陈国生满面红光,他精神抖擞地答了句“听明白了”,然后转身一溜小跑到了一边。
区队同学们打完靶以后就都回校了,陈国生留在这儿,准备和几个神枪手一起,等别的区队都打完后,再表演给校长看。
太阳升到了正顶,暖融融的阳光透过云层照在身上,热烘烘的,瞌睡虫也随之而来。陈国生在地上躺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就顺便在允许的范围内四周逛去。
初冬的靶场是异常清爽的,满眼望去只是黄黄的一片,偶尔夹些深绿色的松树林,大地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特有的泥土的芳香。陈国生蹭着柔软的枯草,贪婪地吸着香气。
不觉到了二号靶场,有群军人在打靶,看来有两三个区队,里面好像有几个女兵,陈国生的腿不自觉地就迈过去了。
没走几步,他发现右边不远的一棵松树下有个披肩发的姑娘背对着他坐倚着,看身影很熟悉,他的心不觉又“怦怦”剧跳起来。他说不清楚是喜还是悲,天、地、松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占据他的脑海的只有那个背影。
陈国生绕到了姑娘前面,见她正全神贯注地翻着一本书,看大小,看厚度,显然是那本《高等数学》。
陈国生不敢造次,他静静地站在那儿,无需对方抬头了,陈国生在心里已能肯定她就是那个夜里同路的姑娘。
姑娘一页看完,发觉前面有人站着,就抬起了头,然而她立刻就怔住了,不觉低声惊呼了声:“是你?!”
陈国生微笑着蹲下身说:“真刻苦!雷锋精神你算是学到家了。”
姑娘合上书,脸有些红了,“课上得太快,不这样,就跟不上了。”
陈国生揪了一把草,一株株扯着,“你们也在打手枪?”
“是的。”姑娘低着头,手把书翻得“哗啦啦”乱响。
“打完了没有?”
“打了。”
“多少环?”
“45环。”
“嗯,真行!”陈国生蹲酸了,索性坐下,“可以奖励五发子弹吧?”
姑娘有些忸怩不安了,她向靶场那边望了一眼,见他们都在几百公尺之外,没人注意他们,就扭过头“扑哧”乐了会儿。
“你问我了半天,我还没问你一句话呢!哎,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跟你一样,等着打奖励的五发子弹,没事瞎遛。”陈国生从她手里抽过那本书,“《高等数学》下册,你们上这么快?”
“没办法,你们四年课程,我们必须在两年内完成。”
“哦──对了,上回就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这回可不能再忘了!我先介绍一下自己,我叫陈国生,和中华人民共和国一起诞生的,湖北人。有句谚语,‘天上九头鸟,地下湖北佬’,说的就是我们。”
“九头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