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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江户那个女人也一起出家的部分,偷了人家的丈夫还可以出家吗?”
因为降旗什么话也没回,于是白丘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如你所说,如果视为偶然,那就是悲剧了。老婆很可怜啊。”
“是这样吗?”
降旗觉得很意外。再怎么说丢了小命的是丈夫,要说可怜,应该是丈夫吧。
白丘说:“不是吗?老婆什么坏事也没做啊。一个人留在乡下,丈夫在外地发生外遇,只觉得不甘心。这是很自然的感情,不是吗?那碰巧如梦里所见,因为在同一时间里丈夫死了,所以深自反省,这是很难得的心境啊。江户女人也是,如果对方还活着就算了,既然已经死了那也没办法。只能对自己的通奸行为感到惭愧。说得更那个一点,最坏的是丈夫,不过也因为报应,丢了性命。”
的确,要说悲剧,也是悲剧。
“但是,总觉得无法理解小时候的感受。因为从一开始脑袋里就没有偶然,所以不觉得可怜。因为觉得做梦也是理所当然的,所以也不觉得不可思议。总之,我因为感到不合理而愤慨。”
“愤慨?对什么事?”
“虽然是小孩,也会期盼恢复故事的秩序啊。不过想想,只是因为不解,秩序其实已经恢复了。因为老婆并没有杀掉丈夫,所以要问罪,也顶多是怀有强烈的忌妒心而已,对吧?所谓忌妒之罪。那在见到丈夫的骨骸时便已消灭。另一方面,江户女人是通奸罪,这在将骨骸送到老婆身边时便已赎罪。他当然不是基督教徒吧。两人之后互相对自己的失德感到羞愧而出家,还为了供养亡父而造钟,余生努力修行,应该什么问题也没有。魅惑两个女人,打乱她们人生的丈夫,则早早受到了天谴。但也因为被留下来的女人们所供养,因此算是被原谅了,对吧?很规矩地以一个因果报应故事完结了,不是吗……”
降旗有点受到打击。
原来,和同时性无关,不认定是女人的妄念杀了丈夫,也不用偶然两字收拾,这样才能正确理解这个传说。神秘经常站在与降旗的思考相反的一方。
白丘继续说:“只是,还是小孩的我不懂那些,只觉得不合理。不过啊,如今仔细想想。这还是一则怪谈吧。与那些无关,小时候的我真的很害怕。”
原来如此,如果是小孩说不定是这样的吧。与故事内容相比,小道具或说话方式的影响力更高。
白丘不确定到底在几岁时听说了这个故事,但说不定确实不是那年级的小孩所能理解的内容。男女之间的感情和微妙的内情,或是同时性,那种事都无所谓,比如咬断喉咙杀人的画面,或是起床后发现嘴角有血的模样,如果是小孩子,应该会觉得这部分很恐怖吧。
“那,亮你觉得所谓咬断喉咙啦,或是嘴角有血啦等等,怪谈里必然出线的情节很恐怖喽?”降旗问。
白丘笑了,“不对,我觉得说里面放了骨骸的地方很恐怖……”
原来如此,白丘害怕骨头的理由。
“从那以后,我就很害怕打开有盖子的东西。箱子或壶,像这样,一打开,就觉得里面有骨头。那影响至今也还拖着尾巴呢。每次钟响,我脑袋里就浮现骨头出抖动的画面。是因为如此吧,还是怎么样呢,对我而言,佛教寺院是非常可怕的地方。因为每次听到钟声就想起骨头,寺院里有骨头。很害怕……很害怕。”
白丘低下头。
醉了吗?
——骨头和寺院。
——抱着骷髅的僧侣。
原来如此,是如此联想的啊。
不过,那是何种程度的恐惧,只听方才所说的话,还是完全不懂。
骨头原本是死骸的最终变化,大部分人对其抱着厌恶感也是应该的吧。讨厌人骨并非特别的事,是一般的感情。降旗不认为白丘所抱持的恐惧感,是超越一般感情范畴的东西。害怕是害怕,那就好像比如降旗做骨头梦一般,不是什么会左右人生的严重创伤。
降旗不认为有那么具戏剧性。
还有什么,那是……
——沾满鲜血的神主。
朱美的话里,白丘很显然对这一段起了反应。
白丘的话还有后续吧。
降旗看着白丘。
那瞬间,降旗的心仿佛被白丘看透。
思虑似乎显现在脸上了。
牧师笑了,“哈哈哈,很烦恼喔。刚刚说的话,唉,是我不熟悉佛教或寺院的远因,大约就是这种程度的东西。真的是很糟糕。呃,当然佛教各宗派的教义或什么的,我觉得有学习的必要,也懂得寺院的好处,不过……”
白丘摸摸胡子说:“只有这不是歪理,比如,钟声就不用说了,线香的香味,或是微亮的正殿,墓碑的供养木牌,全都可以成为恐惧的对象。哎呀,是一种生理性的东西吧。”
“我是可以理解的。”
就连降旗,也只能说不在意,但也不能说喜欢。
“但那种东西,想想也是不合理的厌恶感。寺院与教会一样,是神圣之地、虔诚信仰之所在,不是吗?像这样,觉得很恶心,是很失礼的吧?”
“真是认真的人啊,亮。没人那样想啦。寺院、僧侣和信徒,都不会叫你道歉的。”
白丘浮现冷笑的表情。
“话是没错。不过,长久以来,我也只能将佛像或寺院当做美术品来看,也只能将佛教本身以哲学或理论来理解,怎么也无法作为信仰的对象,原因还是在那根深蒂固的恐惧感。并且那真面目,看来是个古老故事。也就是说,我真正感到恐惧的,总归结论的话,是骨头、骨头。”
“骨头?”
“嗯,说到骨头啊。”
白丘不断地摩挲脸颊和下颚的胡子。是难以启齿吗?还是醉了呢?降旗只喝了两杯,但白丘喝了不少。眼前的瓶子就要空了。
“同时性吗……”牧师依旧毫无表情,如此喃喃自语。
仿佛下定了决心,“那是……我的神秘体验吧。”
白丘这么说,然后抬头望着昏暗的天花板。看来终于要进入主题了。
牧师自身的——告白。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十岁左右的事吧。在一个叫做敷浪的地方,亲戚发生了不幸,全家人都去帮忙。亲戚家很小,因此借用寺院守夜。因为是寺院,所以我讨厌极了。正如刚刚说的,我很讨厌寺院,也讨厌守夜,哎,很少人会喜欢守夜吧。不过,我只是个帮不上忙的小孩,又一直抱怨,结果就一个人先回了亲戚家了。因为从寺院到亲戚家很远,要说危险也很危险,哎,反正不会出现熊或狼,也很有方向感,所以觉得无所谓。当时我住的是三屋这个地方,很郊外,离那叫敷浪的地方不远,所以经常到亲戚家玩,也在那一带顽耍过。无论如何都比待在恐怖的寺院好,于是就单手提着灯笼神采奕奕地走夜路回家了。事情就是在那时发生的。”
那一带据说是很多坟墓、池塘等传盛行的地方。
全是祭祀自杀身亡的女人啦,住着巨大妖龟啦等恶心的传说,男孩白丘经过时觉得厌恶不已。
“真的很害怕。第一次有认识的人过世,也是第一次看见尸体。附着在身上的线香味挥之不去,总觉得那像死者的味道。一跑就觉得死灵从后面追过来,停下来不动也很害怕,只能加快脚步了。”
一边觉得恐惧感从背后逼近,男孩白丘只管在暗夜路上前进。
虽说是很熟的路,但阴暗的夜色改变了它的面貌。
黑色的树木和路旁的庚申塔(注:庚申塔,基于道家信仰中的庚申信仰所建的塔。传说人类出生时体内便住有所谓三尸虫,会在睡眠时于庚申时刻爬出体外,向天帝报告人类做过的恶事,以让天帝裁定缩减寿命。为了避免在庚申时刻睡着,于是大家聚集起来度过此刻,称为庚申讲。连续三年举行十八次庚申讲后便立纪念碑,即为庚申塔。),看起来都变得极为诡异。
只是风吹过杂草,也教人心跳加速。
然后……男孩走到了某神社。
“在那之前,我对神社的感觉与寺院不同,没有任何厌恶感或恐惧感。神社不举行葬礼的,对吧?不敲钟,也没有坟墓,不是吗?所以神社里不会有骨头。小时候,对,很喜欢祭典,所以反而对神社怀有好感。”
因此,对男孩白丘而言,通过那里反而觉得很好。大概是以为通过神圣且清净的神社,有利于逃离发出死人味的不详之地吧。
那神社,在白丘的记忆里名为“键取神社”,有来头的神社。能登的神外出时,只留下那神社的神,请他保管钥匙,在家留守,因此才被如此称呼——白丘是这么听说的。也就是说,那里是有神明常驻的神社,这样的话,无论如何都很安心,男孩白丘这么想。
然而,男孩白丘在那里看到了某样东西。
“人影,不,不是人影。明明没有灯光,却看见淡淡地浮出白色的什么。因为当时连一盏灯都没有。灯笼的烛火让人觉得很没有安全感,黑漆漆的。那东西刚开始雾蒙蒙的,渐渐地看得出人的形状。真的好恐怖。全身毛发因害怕而竖起来。刚开始我以为是幽灵,但是,那个,把灯笼提高仔细一瞧。”
确实有鸟居,也就是说,那东西在神社里面。真是令人难以置信,死人不可能进得去神圣结界里,竟然有幽灵。
“于是我重新思考。说不定那时神明,神圣的神,出现在我这任性的小鬼头面前了——我这么想。”
男孩白丘相当好奇,为了靠近一点而踩上石阶。
正是所谓看到恐怖事物的心境吧。
一如所料,有人正在欢送神主出门。
神主有四位——应该是吧。
说不定是男孩白丘能确认的只有四位。
不知道名称,白丘先如此解释后,开始说明他们的装扮。降旗也不知道正确的名称,白丘说是白色衣服,加上华丽的和式长裤,并戴着冠帽。降旗虽然无法明确地想起,但也大致可以想像。就是神主。
“我想应该就是神主没错。当时,因为再怎么说,现在回想起来也只是幻梦般的情景。晚上嘛,哎,大约十点吧,总之因为附近黑漆漆一片……”
黑暗的结界浮现四名神主。高耸的鸟居,神社庄严的形影。的确,对于发着抖急着赶路的夜行男而言,是一幅非比寻常的景象。
男孩躲在鸟居的阴暗处偷窥。
神主们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不是这里。”
“这里也没有。”
“那么是善光寺吗?”
“说不定已经亡佚了,反正那地方只是秉承中国思想的寺院。”
“话虽如此,那地方是我等圣地,创建时似乎也兼备了神宫寺吧。社僧也不是那么多。这样的话,或许有流传下来。”
“什么?古老故事。那寺院如今是受天台和净土庇护的大寺院。没有人传承神世时代的事情了。地点应该搬迁过了吧。”
“但是,那个时彦神别社吧。”
“那里还有子神,共两神喔。”
“所以可能性很高。”
“善光寺吗?”
“一听到善光寺,我就想起了般若之钟的传说。骨灰坛的盖子在善光寺打开了,我没有忘记。我一边起了不详的预感,一边竖起耳朵。”
“不在下之乡吗?”
“生岛足岛没有地板,很奇怪吧。”
“真是愚蠢。要挖掘社殿吗?那是不可能的。再说祭神也不同啊。”
“但是故事里有。即使祭神不同,生岛足岛是还留着太古时代外观的圣地之一。”
“说不定是东北啊。称为诹访社的神社,多如繁星。”
“那是后世祭祀的分社吧,我神并没有造访。”
“还是必须追踪足迹,我们从出云相传的清手出发。”
“你这么说的话,不如就在通过点的地点,祭祀首级吧。”
“但是,越后的知贤大人有手臂和双足,那里不也只是路过而已吗?”
有骨头?男孩受到了打击。
骨头——男孩最讨厌的东西。
“几乎完全听不懂。善光寺或越后,我还知道,但其他的字眼都听不懂。后来查了记得的内容,现在意思好像可以通了,但是知贤大人,生岛足岛等还是不懂。不过,不知为何,可以清楚理解他们说了骨头。于是,不小心喊出了声音……”
——骨头!
神主们一起回过头看。
那白衣脏了。
啊,那不是神。不是干净的身体,是脏的……
男孩开始颤栗。
“脏污的神主们不断向我靠近。当然都是陌生的面孔,也不是模糊记忆里的键取明神的神主。我的脚都软了。”
男孩仿若走火入魔般动弹不得。
“童子,听见了。”
“童子,看见了。”
“怎么办?”
“不能怎么办?又不能杀掉。”
“但是,也不能让他活着。”
“这样吧。也不能保证这童子不说,不,他会说出去吧。我们任意改了神明,这种事被一般人知道了很麻烦吧。”
“什么?虽然被知道,但又不知道我们是哪里的什么人。不用担心。”
“可是面对重大事件,轻忽不得,最好还是慎重点。不封口不行,杀掉才是上上策。杀吧。”
于是男孩被围住了。
恐怖到达临界点,也发不出声。
男孩腿软失禁了。
“算了算了,这里是神圣之地,净说杀生的话也是一种不敬。在奉祀名芳大人的神社境内应诚惶诚恐,那种污秽的行为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