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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兰地图-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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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什么外快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能帮你。” 
  “算了吧,您见多识广,我那点小玩意儿可不敢拿出来献丑。”帕夏假意回绝,却越发引起伊万的好奇,不住催促求索。于是她颇显无奈地叹口气,侧身挥手,一个背负蓝布包裹的维族汉子随即走来,躬腰向伊万行礼。 
  “我哥哥亚孜,”帕夏一边引见,一边吩咐亚孜,“把咱们的东西拿出来给上校看看。” 
  面容丑陋的亚孜摘下包裹,在伊万面前小心翼翼地解开,露出了两卷残破不全的文书,颜色暗黄,内含细沙,看样子年深日久。伊万轻轻翻阅,发现其中的文字符号稀奇古怪,自己一个也不认得,不禁顿生困惑。“咦,这是什嘛?” 
  “是一部古代法典,用久已消亡的婆罗谜文写成,距今的历史约有八百年。”表情木讷的亚孜低声介绍。 
  伊万的眼里闪现一丝异样的光亮,以往巧取豪夺的经历中,他也曾搜罗到不少古代手写文本,包括汉、藏、回纥、突厥等多种文字,转手倒卖,很发了大财。但关于婆罗谜文抄本还是头一次接触,物以稀为贵,越是难得一见的东西越值钱,因此不免心动,却也不无戒备。“这两卷文书该不会是赝品吧?” 
  “赝品?”亚孜闻言色变,仿佛受到极大侮辱。“我在和田拼命挖掘了四十多天,接连损失了三名弟兄,才找到这点东西,居然被您当作赝品。罢了,帕夏,我看咱们还是另找买家吧。”说着作势欲起,却被帕夏一把拉住,嗔怪道:“亚孜,你这是干什嘛?难道忘了做生意的规矩吗?客人什么时候都有提出质疑的权利。如果总是钻牛角尖,以后就不要跟我一起赶巴扎了。” 
  训斥完了“哥哥”,转过头来安抚伊万,“上校,请原谅他的莽撞。因为常年身处荒漠,再加上兄弟的惨死,我哥哥的脾气已变得越来越孤僻,根本不懂得如何与人交往。” 
  “没关系,我能够理解。”伊万表现出少有的雅量高致,掏出一只放大镜重新观摩文书,无论纸质、色泽、装订式样都看不出丝毫破绽,内心的疑虑已消除了大半。在一旁察言观色的帕夏趁机进言,“话说回来,我们有几个脑袋,岂敢欺蒙上校,况且巴扎上高手如云,滥竽充数的行为也逃不过众多法眼甄别。其实,我们并不准备在今晚出售,原打算拿到明天的拍卖会上碰碰运气……”   
  《楼兰地图》(七)(3)   
  倘若公开拍卖,价格自然上涨,伊万连忙打断她的话。“公开拍卖就不必了,说说你们的价钱吧。” 
  “一千卢布。”亚孜斩钉截铁地回答。 
  “简直是狮子大开口,”伊万勃然大怒,伸手抓过亚孜的衣襟,恶狠狠地说,“你这个混蛋想敲诈我吗?” 
  “买卖自愿,如果出不起价钱,您可以选择放弃。”亚孜不屈不挠地叫嚷,神情异常坚定。伊万更加懊恼,正待发作,却被帕夏婉言劝阻。“算了吧,上校,价钱方面好商量,您不要和他一般见识。”说着又责备“哥哥”。“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干脆早点回房睡觉吧,我来和上校谈。” 
  亚孜像是对“妹妹”言听计从,答应一声,闷着头收拾包裹,不料再次遭到数落。“住手,”帕夏啼笑皆非地娇叱,“你的脑壳是木头做的吗?上校什么时候说过不要文书了?” 
  亚孜一怔,慌忙撒手,带着尴尬的苦笑欠身退下,那副逆来顺受的窝囊模样十分滑稽,连伊万也忍俊不禁。帕夏说:“我这个哥哥像头笨牛,又没有经过什么世面,让您见笑了。” 
  “他虽然愚蠢,胃口却不小,竟想拿着几张破纸大发横财。” 
  “说句实话吧,上校,”帕夏忽然收敛笑容,“这两卷文书的价值您应该清楚,一千卢布并不算贵。不要说带回彼得堡,即便拿到迪化府的文物市场转卖,起码也能赚上两倍。” 
  伊万拈须沉吟,眼神闪烁不定。帕夏的话并不是没有可能,如今文物市场行情渐旺,假如举措得当,从中牟利绝非难事,记得迪化府内就有许多专门高价收购古代抄本的富商绅士。只是自己必须先垫付一笔数额不小的资金,一时未免委决不下。 
  “你真的不肯打折吗?”他心有不甘。 
  “嗨,您的手面向来豪阔,还在乎什么折扣么?”帕夏笑道,“这样吧,您果真有诚意的话,我可以适当地添上一点饶头。” 
  “什么饶头?” 
  帕夏轻舒双臂,转换身姿,以极柔腻的声音答道:“事实上除了两卷文书,我所有的家当都戴在身上,如果您愿意,随便挑一两件好了。” 
  她指的是项链、耳环、手镯之类的饰品,虽然镶金嵌银,制工精细,却也所值无多,不可能引起伊万的重视,满含淫邪的目光只顾盯着纱衣下的滑嫩肌肤恣意贪看,玩味了片刻,涎着脸说:“我要你肚子上的那只脐环。” 
  帕夏满面飞红,做足了娇羞万状的媚态,说:“摘掉脐环可是挺费事的,何况众目睽睽,也不大方便吧。” 
  “不要紧,到我房里慢慢摘嘛。”伊万恬不知耻地提议。 
  “唉,和您交易真是麻烦,”帕夏像是无计可施,“但我也有个要求,必须先付货款……” 
  “好吧,财迷鬼,我都答应你。”伊万早已没有了讨价还价的兴致,从衣袋里摸出钱来清账,然后急不可待地拾起装文书的包裹,拉上帕夏就走。由于意乱情迷,路经柜台前竟未留神地上掉着的半块哈密瓜皮,一脚踩上去险些跌倒,多亏旁边的余伯宠及时伸手扶了一把。 
  “啊,亲爱的余,多谢了。”伊万激情饱满,自然和颜悦色。 
  “不客气,上校,”余伯宠微笑道,“你可得当心了,有时候女人的肚皮比哈密瓜皮更容易让男人滑倒。” 
  伊万哪有工夫听他废话,哈哈大笑一声,搂着帕夏细软的腰肢径直离去。 
  余伯宠冷眼旁观,已经识破了帕夏和亚孜的“双簧”把戏。一个曲意奉承,一个假作朴实,把伊万搅得头昏脑胀,无所适从,两人乘机收缩圈套。可以肯定的是,亚孜离开前已使用了巧妙手法将文书掉包,伊万拿走的必是两卷一文不值的废纸,至于“软玉温香抱满怀”的春梦也多半终成泡影。 
  但余伯宠不打算“一语惊醒梦中人”,首先伊万也非良善之辈,不值得同情关照,其次不愿因此得罪帕夏,江湖儿女最重恩怨,一旦结仇往往遗患无穷。况且无论民族情感或交往印象,都没有倾向于伊万的理由。 
  随着各类摊位上的交易逐步展开,“巴扎”里面越发热闹。以布莱恩和威瑟为首的英国探险队员陆续进入地下室,同余伯宠和苏珊打过招呼后又纷纷散开,有的品鉴文物,考察民风,也有的观赏歌舞,消遣享乐。余伯宠喝完两杯酒,准备邀苏珊四处逛逛,看看有没有中意的古董可供收藏,尚未离座,视野里却闪出一个小姑娘的身影。 
  那个小女孩儿顶多四五岁年纪,穿一件鹅黄色丝质花裙,满头乌黑的秀发扎成十数根细小的辫子,有一半已经解开,像是临睡前的装扮。皮肤白里透红,鼻子微翘,两只大眼睛清澈明亮,整张面孔犹如粉雕玉琢一般。 
  和真正的“巴扎”不同,“地下巴扎”绝非儿童的乐园,乌烟瘴气的场合里出现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儿,就像酷暑难禁的午后忽然飘来一阵清凉芬芳的微风,令人顿觉神明气爽,耳目一新。小女孩儿一边蹦蹦跳跳地向前跑,一边扭着脖子东张西望,嘴里稚声稚气地叫喊着,“妈妈,妈妈,你在哪里?”她身后不远处有一个保姆模样的年轻女子紧追不舍,不停地提醒着,“小姐,慢一些,慢一些。” 
  余伯宠诧异的是,小女孩儿的五官轮廓居然让自己产生几分似曾相识之感,只是费劲追忆,也想不起何时见过。事实上女孩儿的眉眼神态极其秀美,寻常人家根本难得一遇,以致周围的商贩顾客大多驻足观望,就连正在尽兴弹奏的乐师也不由得按琴侧目,脸上流露出不胜怜惜的意味。   
  《楼兰地图》(七)(4)   
  短暂的平静使小女孩儿的呼唤显得更加清脆,稍过片刻,柜台附近一间密室的木门缓缓开启,从中走出一位盛装贵妇。她的服饰介乎维族与蒙族之间,一袭宝蓝色的长裙裁剪的格外合体,高耸的发髻被一条月白色的头巾紧紧包裹,脸前挂着一幅粉红色的面纱,却遮挡不住天生丽质,仅凭露出的两只眼睛便足以展示绝世风采。她的眉青如黛,眼睑细长,剪水双瞳漆黑明媚,转动之际仿佛夜空里划过的一道闪电。 
  小女孩儿看见她,欣喜万分地扑上前去。妇人弯腰搂抱,摩挲着女孩儿的头顶,神情充满慈爱。众人翘首企望,同时暗感释然,除了眼前这位仙姿佚貌的妇人,还有谁配拥有那么乖巧俊俏的女儿呢。如果说小女孩儿是一颗含苞未放的蓓蕾,那妇人则是一株国色天香的奇葩,准确点讲,更像是盛开于天山之巅的雪莲花,因为在她的面纱上恰巧绣着一朵洁白的雪莲。 
  “她就是‘雪莲夫人’,是不是人如其名呀。”木拉提悄悄地凑在余伯宠耳边介绍。 
  “雪莲夫人……什么来头?” 
  “不清楚,”木拉提说,“只知道她住在雅布西城,平时深居简出,唯有每年‘地下巴扎’开市才偶尔露面。其实,赶来小店聚会的客人一半为了求财,另一半只是为了争睹芳容。” 
  这句话毫不夸张,“雪莲夫人”虽然半掩面目,雍容典雅的风范却展现无遗,举手投足不带一丝烟火气,周身散发出无与伦比的圣洁与高贵。不仅使在场的男人为之沉醉,即便矜持倨傲的苏珊也忍不住投以艳羡的目光。 
  “阿依古丽,”“雪莲夫人”轻声责备小女孩儿身后的保姆,“你也太荒唐了,怎么把玉娃领到这种地方来呢!” 
  “她一直不肯睡觉,哭闹着要找妈妈,我实在是哄不了。”阿依古丽惶恐地辩解,气鼓鼓地盯着叫做“玉娃”的小女孩儿。 
  “雪莲夫人”无奈地微笑,没有继续追究。方才走出密室的时候,有两名男子紧随其后,一个衣饰华贵,气宇轩昂,一个身材伟岸,雄壮威猛。 
  “罕达尔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我要先告辞了。”“雪莲夫人”冲着华服男子说,“请回复鲁克沁王子,神像我已决定买下,价格问题不妨改日到寒舍详谈。” 
  华服男子俯首称是,执礼甚恭。两人讲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不远处的余伯宠却尽收耳底,不禁暗自惊奇。鲁克沁王子是乾隆二十五年吐鲁番亲王创立者阿米因和卓汗的直系后裔,该王室在前清时期声势显赫,进入民国后虽已日渐衰微,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其尊崇地位仍然不可小觑,在吐鲁番地区的影响尤其广泛。 
  “能成为鲁克沁王子的买家,可见‘雪莲夫人’的背景极不简单呐。”余伯宠低声对木拉提说。 
  “是呀,”木拉提说,“关于她的神秘身份众说纷纭,由于‘雪莲夫人’在雅布城向来我行我素,似乎不受任何法令的约束,不少人猜测她或许是裴将军的一房侍妾,只是尚无显著迹象表明。” 
  但愿这种推断纯属无稽之谈,余伯宠心里默默祝祷,以“雪莲夫人”的姱容修态,倘若委身于粗野骄横的裴老六,简直是人世间最为暴殄天物的情形。 
  “雪莲夫人”同罕达尔交代过后,转向另一个壮汉,说:“萨昆,预备车马,我们回家去。” 
  壮汉奉命唯谨,当即离开,从他魁梧的身躯和机警的神态看去,像是“雪莲夫人”的保镖。有这样一名凶神恶煞般的“护花使者”随从左右,足以使心存非分之念的登徒子望而生畏。 
  接下来由阿依古丽陪伴,“雪莲夫人”牵着玉娃的小手从容起步,临行前晏然自若地向四周丢过一瞥,眼风扫处,巴扎上的人们无不神魂颠倒。然而,当她的视线触及余伯宠时,眉宇间忽然闪现几分犹疑之色,只不过稍纵即逝,很快便恢复常态走向门口。 
  “雪莲夫人”脸上的微妙反应使余伯宠深感蹊跷,同时也没有逃过苏珊锐利的目光。她不无讥讪地笑道:“余先生果然风流成性哪,似乎和巴扎上的所有女人都有交情。” 
  “可惜你错了,”余伯宠轻喟,“像我这样的平庸之辈,岂能有缘结识如此超凡脱俗的人物。” 
  “风沙弥漫的西域也能造就出仪态万方的女人,确实称得上一个奇迹。”苏珊颇有感触地说,“不过,论起超凡脱俗,她还够不上资格,至少没有舍弃争名逐利的俗念,否则就不可能在物欲横流的巴扎上抛头露面,更不可能和寻常奔走钻营的商贩一样洽谈生意。” 
  余伯宠不禁莞尔,面对出类拔萃的同性,女人的眼光总是格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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