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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之门-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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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出去了。因此,有好几次我都是等了半天之后,才吃起冷掉的晚餐。就我而言,我是想要恪守“不能比父亲先下筷”的训示,不过久而久之我也就不等父亲,自己先吃了。
    父亲似乎去了银座,每次回来总是满脸通红,嘴里吐着酒气,说的话让人摸不找边际,而且还有好几次走起路来东倒西歪的。父亲原本就爱杯中物,只不过在那之前从未如此丑态百出,着实让我有些吃惊。他的酒力没道理突然变弱,应该是酒量增加了吧。
    记不得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有天父亲这么说道:“我今晚有重要的事,会晚一点回来。搞不好就不回来睡了。你明年就上国中了,一个人没问题吧。”
    这句话令我吃惊,不过我还是默默地点了头。父亲见状露出满意的表情。
    “睡觉的时候门窗要锁好。原则上,我会拜托阿春尽量晚点回去。”
    当时父亲的穿着与平常有些不同,就像是出现在外国电影中的绅士。只不过他没有像银幕明星那样会穿西装。
    是夜,父亲没回来。父亲说“搞不好就不回来睡了”,但其实他原本就打算那么做吧。
    自此之后,父亲三不五时就在外过夜。不过他从没告诉过我,他是在哪儿过夜。
    有天夜里,父亲也外出。隔天没放假,照理说父亲应该不会外宿。我一边在被窝里看书,一边等着父亲归来。渐渐地,我习惯了一个人过夜。当时,我热衷于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作品。她的作品内容大多与毒杀有关,对于因祖母事件而对毒药感兴趣的我而言,是很好的教科书。不过,我对她的作品也不是完全满意。即使理智上能够接受小说中所描述的犯罪动机及犯人心理,但感觉上还是觉得有点难以认同。直到现在,我还是完全无法了解,凶手在设下毒药陷阱之前,突破心理障碍的瞬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想父亲应该是凌晨一点左右回来的。当时看的小说着实有趣,让我完全忘了时间,一页接着一页。
    若是平常,这时已是就寝时间,但我听到外头有声音,于是直接穿着睡衣起身。我很期待父亲有时候带回来的盒装寿司,心想说不定今天也……
    然而,那天夜里父亲带回来的却不是吃的。
    当我走到走廊,正好撞上隐着脚步声从玄关走进来的父亲。父亲狼狈异常,大概是笃定儿子在睡觉的关系,不过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父亲的背后还站着一个陌生的女人。
    “噢,搞什么,你还醒着啊?”父亲僵硬的脸上浮现要笑不笑的表情。
    我说我在看书。但父亲好像没有听见我说话,回过头说道:“这是爸爸的朋友。”
    “晚安。”那女人点了个头。她身着和服,挽着头发,脸蛋娇小,肤色白皙。此外还有一对迷人眼睛以及细长睫毛。不过大概是假睫毛吧。
    “晚安。”我点头回礼。那女人身上飘散着一股我没闻过的气味。我心想,父亲就是去了这种粉味的场所。
    “爸爸跟朋友有点话要说,你快去睡觉。”
    我顺从地对父亲点点头。穿和服的女人看起来像是在低头微笑。
    我不知道父亲把我当成几岁小孩,但至少我知道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察觉到他们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好事。我想,父亲之前与小富在放棉被房间里做的事,现在换成和这个人做吧。
    隔天早上我起床的时候,穿和服的女人已经不见了。父亲在寝室里打鼾。
    过不多久,阿春一走进邻近厨房的和室,就微微抽动着鼻子,接着到流理台去不知道在检查什么,然后又回到和室来。
    “昨天有客人啊?”阿春问我。
    我不知道该不该说谎,微微地点了头。
    阿春于是趴在地上,直盯着榻榻米瞧。不久之后,阿春好像发现了什么,用手指掐着。
    “头发。”
    阿春歪着半边脸颊和嘴角,露出一种奇怪的笑容。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阿春的笑容,一种让人有不祥预感的笑容。
    我接到诅咒信就是在这个时候。老实说,我的脑袋里尽是家里的事,压根儿没空去理会别人的诅咒。
    不过就在暑假将要结束的时候,有一天寄来了令我震惊的东西。

    那是两张明信片。两张都是标准明信片,一封的邮戳是来自荻窪;另一封则是来自品川。印象中,一封的署名是用黑色原子笔,而另一封则是用蓝色墨水的钢笔写的。
    问题出在明信片的背后,两张明信片的背后写着完全一模一样的字——用红色铅笔写的“杀”字。
    看到这个的时候,我的大脑因为过度恐惧霎时陷入混乱。我心想,会受到这种东西,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切断了诅咒之轮的缘故吗?不过在冷静思考过后,我大致理解整件事的情况。
    信尾列举的五个人名当中,有人加上“田岛和幸”。只要收到信的人遵照信的指示,这个名字就会依序地被寄到许多的人手上。三的五次方——两百四十三个人。
    有人诅咒我——这个事实让我的心情变得暗淡无比。我承认自己有时候会为点小事情与人起争端,但从来没有被人诅咒过。明信片的寄件者是谁不重要,反正他们不过是遵照指示寄信罢了。
    我不想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这只是某人开玩笑干的好事。况且,也不过才两张写有“杀”字的明信片。
    然而,等到隔天寄来三张,后天又寄来两张诅咒明信片的时候,我的心情变得更加郁闷了。那些明信片当中,有不少除了“杀”字之外,还写了些其他文字。其中,甚至还有在“杀”的周围,围上一圈“死”字的。另外,照理说信中应该只有指示要“用红笔”写,但有些明信片不管怎么看,我都觉得那是用鲜血写的。
    我无法理解,能将如此令人不快的东西寄给陌生人的人,究竟在想什么。一张张的明信片还不至于令人感到不舒服,但是一旦累积起来,便会成为一股邪恶的负面力量。
    写有“杀”字的明信片在一个星期内不断寄来,总共二十三张。两百四十三分之二十三是这个诅咒的达成率。
    我想视若无睹,但心里却有个声音告诉我不能如此。或许是我察觉到四周的世界正在历经重大的变动。
    我想起了仓持的话——就算真的受到诅咒,只要将诅咒的数目刻在神社的鸟居上就能得救。
    某天夜里,我半夜出门前往附近小学旁边的神社。我的手里握着雕刻刀。
    神社里最大的鸟居是混凝土制的,但我知道神殿旁有一座木制的鸟居,于是我毫不迟疑地前往那座小型的红色鸟居。
    虽然“做这种事才会遭到诅咒天谴”的想法掠过脑际,但现在已经不是犹豫的时候了。我尽可能找不显眼的地方,在鸟居的下方刻上了“二十三”。在刻最后的“三”时,雕刻刀一滑,割伤了左手的大拇指。我一面舔着伤口流出来的血,一面踏上了回家的路。




    父亲带那个穿和服的女人回家仅只一次。但他们的关系并非从此一刀两断,反倒是父亲夜里出门的频率增加,夜不归营的次数变多,而我也习惯了独自一人过夜。
    诊所的生意连我看来也觉的清淡。偶尔有事到诊所去,候诊室里常常空无一人,只有柜台的小姐闲闲无事。
    即便如此,当时的父亲还是一脸愉悦,穿着派头,上理发店的次数也增加了。
    某天夜里,我听到父亲在讲电话,对方似乎是个女性。
    “我就叫你早点辞掉店里的工作嘛。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要辞职?”父亲压低声音说,但我还是听见了对话的内容。
    “倒也不是现在马上就要结婚,可是那是迟早的。我没骗你,我是认真的。所以志摩子,尽早辞掉工作吧!听到没?拜托你了。”
    我听到父亲的话,大吃一惊。母亲离开才没多久,但父亲似乎是来真的。
    要是现在的我,就能给当时的父亲许多建议,但还是孩子的我对男女之事一无所知。我猜想,对方应该也像父亲一样,是打从心里爱着父亲的吧。
    某一个星期天,我切身感受到父亲日渐加深的爱意。
    “喂,我今天带你去一个好地方。”吃稍晚的早餐时,父亲开口说。
    我问父亲去哪。
    “银座。去买东西。买点什么给你吧。然后去吃点好吃的。”
    我乐翻了。父亲好一阵子没有带我出去了。
    我想,那应该是我第一次去银座。高级的店家栉比鳞次,打扮光鲜亮丽的大人昂首阔步。整条街充满了活力,一切的事物看来都金碧辉煌。我完全无法想象这和自己平常生活的世界,是连接在一起的同一个空间。
    “如何,这条街很壮观吧?”父亲边走边说。
    “和幸变成大人之后,一定也要有本事在这条街上购物才行。”
    我点着头,环顾四周。心想,来到这里就证明成功了吗?
    虽然说要购物,父亲却先进了咖啡店。店里排着皮革椅,一些看来福态的客人谈笑风生,女侍者身着轻飘飘的围裙。这让我想起了母亲从前说过的话,她说她实在搞不懂为一杯咖啡付好几百元的人心里在想些什么。当时是我第一次踏进咖啡店。
    父亲点了咖啡,他看我慌张失措地不知道该点什么,于是建议我点柳橙汁。
    送上来的柳橙汁,比起我之前喝过的任何果汁都要美味。而它们竟然同样适用柳橙汁这个名称,简直令我感到不可思议,喝起来完全是天差地远。我用吸管小口啜饮者。
    过没多久,店里出现了一位女性,是那个之前穿和服的女人,不过此时她身上穿的不是和服,而是质地轻薄的连身洋装。或许是头发放下来的关系,她看起来比之前见面的时候更为年轻。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她笑着说,在我们的对面坐下。
    “不会,我们也才刚到不久。”父亲回答。他的语调比平常更为轻快。
    她点的是柠檬红茶。父亲在茶送来之前,再度为我们彼此介绍。但说是介绍,其实只是告诉我她的名字叫做“志摩子”,所以直到如今我还是不知道她姓什么。
    父亲滔滔不绝地说我的事,像是擅长什么科目、喜欢什么游戏,还有我的个性如何。听着父亲说话的内容,我有一种奇怪的感受,因为跟我差太多了,简直无法想象那就是我。譬如我的擅长科目,我想父亲的记忆大概还停留在我小学低年级的阶段。他似乎把我当成了一个已经十二岁,却还在玩怪兽游戏的幼稚小孩。
    父亲大概是想将我当做一个“天真好应付的小孩”介绍给志摩子吧。大致上,谈话过程中我都低着头,只是偶尔在喝饮料的同时,顺便抬头瞄志摩子的脸一眼。不知道在第几次的时候,我和她的视线对上了,她微微地笑了一下,于是我满脸通红,慌张地低下头。
    “只要你喜欢,爸爸都买给你。”走出咖啡店后,父亲对我说。
    我说,我想要音响。当时我对音乐开始感兴趣。
    “好,就买给你。”父亲铿锵有力地说,开步往前。
    可是父亲的脚步,却先停在高级珠宝店前。志摩子勾着父亲的右臂,不知道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什么。
    “那么,我们就去瞧瞧吧。”父亲意气风发地点头,接着就被志摩子勾着手臂,步入了店内。
    店内是一个令人目眩的世界。展示柜里陈列的物品都散发着神圣的光辉。店员的身上也具备了之前我不曾接触过的高尚气质。店里充斥着唯有被挑选出来的菁英才能在场的优越感。
    店内有一处放置接待用沙发的场所,父亲叫我在那里等候。女店员拿给我饮料和巧克力。从店员的样子看来,父亲他们似乎不是第一次来到这家店。
    身着灰黑色上衣的男店员与父亲他们应答着,但主要在交谈的却是那个店员和志摩子。父亲只是不时颔首,听着他们的谈话。
    志摩子让店员接连将戒指、项链排放在展示柜上,并且一一地拿在手上实际试戴,接着询问父亲好不好看,而父亲总是千篇一律地回答:“还不错啊。”
    花了好一段时间,志摩子获得了戒指、项链、耳环之类的首饰。刚得到一堆礼物的她,心情自是好得没话说,而父亲也像是让情人瞧见自己威风的一面而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志摩子才刚买完一堆珠宝,一走出店门口却又对父亲说:“人家好想要诞生石唷。手上一颗也没有怪寒酸的。”
    “好,下次来的时候再买给你。”
    “真的?你最好了。”她紧紧地勾住父亲的手臂。
    我曾听过志摩子的生日是五月。但我不知道父亲事后是否信守承诺买了祖母绿给她。
    走出珠宝店后,这下换进了和服店。我等得不耐烦,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才要买音响给我,但父亲似乎没有将我的事放在心上。当时的父亲心里,说不定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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