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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田一耕助吃惊地望着神尾秀子,她的眼中透露出的许惧色。
“是老夫人先发现的,她把我叫起来。我吓了一跳,侧耳倾听,结果发现的确有人在院子里走动。我吓坏了,但还是鼓起勇气向窗外问道:‘谁在那里?’过了一会儿.才听到一阵脚步声啪啪啪啪跑远了。”
金田一耕助显得更吃惊了。
“那么你没有打开窗户看看对方是谁吗?”
“我根本没有勇气去看,况且要是那个人闯进来的话,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我和老夫人、智子小姐商量之后,决定去在屋把总管伊波先生叫起来。伊波先生听说这件事也很吃惊,连队叫醒家中的男丁搜查院子。接着老爷、茑代以及九十九先生也都起来了……”
“哦,九十九先生昨天晚上留在你们那里过夜?”
“是啊!因为他喝得烂醉,根本无法回去。总之,大家起床后,便一起搜查房子四周,后来在院子后面的围篱附近,发现了有人进出过的痕迹,泥土上还留右鞋印呢!”
“鞋印?”
金田一耕助闻言,不禁皱起眉头。
(昨天晚上袭击我的人也穿着木屐……)
神尾秀子一直盯着金田一耕助看,想了解金田一耕助究竟在想些什么。不过,她并没有得到任何答案,只好继续说:
“事情还不止这些呢!今天早上我在智子小姐房间外面,发现有个可疑的东西。”
“可疑的东西?”
“嗯,那是一个领带夹,上面还镶着一颗蛋白石。智子说她曾经见过这个东西。”
“见过?是谁的?”
“就是那个叫多门连太郎的男人的。”
“多门连太郎?”
金田一耕助再度睁大了眼睛。
“是的,智子小姐曾经在松籁庄饭店和那个人一起跳过舞,所以她记得很清楚,对方身上就有个一模一样的领带夹。”
“这么说,昨天夜里是那个男人在智子小姐房间外徘徊喽?”
“是的,而且那只领带夹不像是无意间掉落的,因为领带夹好端端地放在玄关处,就好像要告诉大家他曾经来过似的。”
金田一耕助觉得非常不可思议。虽然他一点也不了解多门连太郎这个人,但是他相信这个人出现在修善寺绝非偶然,而且他一定还会再来找大道寺智子。
“那个男人为什么会缠着智子小姐?你有什么线索吗?”
“完全没有。就是因为如此,我才觉得非常可怕。”
“智子小姐也觉得很惊讶吗?”
“是啊!刚开始智子小姐也觉得很惊讶,可是她随即便笑着说,既然来了,何不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进来,竟然还玩小孩子的把戏。她还说,如果对方想来找她跳舞的话,她一定会奉陪。唉!智子小姐变得太多了。”
神尾秀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沉默了一会儿,神尾秀子又说:
“我在想,昨天晚上把你推下去的人,是不是多门连太郎?”
“不,并没有人把我推下去,是我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对了,你说你今天去过我摔倒的地方?”
“是的。”
“有没有看到一个信封掉在那里?就是装着那七张照片的信封……那个信封不见了。”
“啊!”
神尾秀子显得非常吃惊。金田一耕助虽然努力研读她的神情,不过却很难判断出她究竟是真的吃惊,还是故作姿态,她实在不是一个容易被人看穿的女人。
“这怎么办?照片弄丢的话,一切不就……”
“没关系,我还有底片。只是刻意找人放大的照片弄丢了,有点可惜。”
“既然如此,就别放在心上了。啊!我差点忘了……”
神尾秀子打开手提包,拿出一样东西。
“这是茑代要我转交给你的东西。”
“什么东西?”
“是歌舞伎戏院的入场券。她说你掉在玄关外面,所以托我拿过来。”
“哎呀!我都忘了这件事。哈哈!酒喝多了的确会误事。”
“不过现在你受了伤,星期六还能来吗?”
“放心吧!医生说我休息两三天就能走动了。”
“真的吗?那就请你到时务必赏光喽!”
神尾秀子开心地笑着说。这时,一位女服务生突然走进来。
“金田一先生,新日报社的宇津水先生正在大厅等您。”
于是神尾秀子连忙告辞。
“真抱歉,我一聊就忘了时间。那么我先告辞了,请你多保重。”
神尾秀子刚刚离去,走廊上就传来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新日报社的宇津水慎介探头进来,脸上现出紧张的神色。
“金田一先生,对不起,事情不妙了!”
金田一耕助不禁大吃一惊。
“宇津水先生,怎、怎么回事?”
“我被人欺骗了。刚才我问老板娘,才知道你右手受伤不能写字的事是假的。”
“我右手受伤?宇津木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宇律木慎介拿出手帕,一边擦拭额上的汗水,一边说道:
“刚才有个孩子拿了一封信来报社,信上说你昨天晚上出了意外,右手受伤,所以用左手写信,还说,希望我把那些底片交给这位少年。若有加洗的部分,也请一并交给他。”
对金田一耕助而言,这个消息宛如晴天霹雳。
“因此……因此,你就交给他了?”
“是的,对不起。”
字津木慎介神色黯然地说道:
“因为同事告诉我,你今天打了好几个电话给我,所以我以为你是想告诉我这件事……”
“你真的把全部底片都交给那个孩子了?”
“是的,还有一组放大的照片也一并交给他了。”
(糟了!)
金田一耕助忍不住在心里大叫一声,同时,一股怒火从他胸口燃烧起来。
他这才察觉到对方确实不简单,决不是一个泛泛之辈。
宇津木慎介坐在一旁,惭愧地垂着头,一句话也没说。金田一耕助见状,也不忍心再责备他。
“宇津木先生,别放在心上,真要追究起来的话,都是我不好。昨天你交给我的信封上印有新日报社的字样,当我弄丢那个信封的时候,就应该有所警觉了。我因为脚受伤,所以本想打电话告诉你,想请你再加洗一组照片给我,没想到竟然有人比我快一步去你那里……”
“金田一先生,这么说,昨天我交给你的照片也不见了?”
“嗯。”
金田一耕助点点头,简单说了一下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这么一来,事情就很明显了。那些照片不是我弄丢的,而被人偷走的。看来,那七张照片里藏着一些关于凶手的证据,凶手也是在昨天晚上才发现到这一点的。”
金田一耕助说这些话的同时,昨晚出现在大道寺家中的几个人的面孔,也犹如走马灯般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这么说,这些重要的照片一组都不剩了?”
“不,应该还有一组,只是这一组照片恐怕没指望了。”
金田一耕助记得在神尾秀子拿给他看的相簿里,就贴着那七张照片。
但是,如果昨天晚上从金田一耕助的口袋盗走照片的人是神尾秀子的话,恐怕相簿里的照片也不保了。
眼看着宇津木慎介心情十分沮丧,金田一耕助只好安慰道:
“宇津木先生,算了,别多想。不论是昨天的袭击,还是今天的骗子,都显示出凶手已经豁出去了。啊!对了,我差点忘了谢谢你帮我搜集到关于衣笠先生的资料。”
“那些资料有用吗?”
“非常有用。唉!想想衣笠先生这个人还真可怜。”
根据宇津木慎介的调查,事情是这样的。
衣笠智仁原有两个儿子,但是小儿子智诠很早就过世了,大儿子也在战争中战死。小儿子去世时尚未娶亲,大儿子虽有妻室,却无子嗣。
更惨的是,衣笠智仁的妻子也在战争中死去,所以他现在既无妻子,也没有子孙,只剩下自己孑然一身。
“我认为这些资料在这次的事件中相当重要,衣笠先生和大道寺先生之间的关系也非常值得推敲。”
大道寺欣造——本名为速水欣造,是衣笠智仁的小儿子智诠的同学,自从智诠死后,衣笠智仁便不知为了什么缘故,给予大道寺欣造许多经济上的援助。
大道寺欣造之所以能年纪轻轻就飞黄腾达,一方面是因为他本人的确具有这个实力,另一方面,衣笠智仁不遗余力的支持也是十分重要的。
不过这种情形到了战后却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战后许多贵族都陷入财政穷困的窘境,惟有衣笠家并没有太大的改变。那是由于大道寺欣造为了报答衣笠家以前对他的恩情,所以尽全力帮助衣笠家,再加上他投资得当,因此衣笠家至今仍非常富裕。
这一点大道寺欣造做得非常令人佩服。
此外,这份调查报告中还详细记载着衣笠智仁的小儿子——智诠的事。根据报告中说,智诠在昭和七年十月二十五日因急性肺炎而突然病逝,享年二十四岁。但是智子的亲生父亲,那个化名日下部达哉的青年,却是死于昭和七年十月二十一日。
(嗯,一定错不了,衣笠先生的小儿子正是智子的亲生父亲;而智子其实是衣笠先生推一的孙女。难怪凶手要称她为“女王蜂”,原来她天生就是女王的命!)
此时,金田一耕助的心中已经有了初步的结论。
第十五章 歌舞伎戏院
六月六日晚上,第一场演出结束后,中场休息二十分钟。当时正好是用餐时间,所以位于歌舞伎戏院二楼的餐厅顿时显得热闹非凡。
战后的一般戏院虽然仍然维持着原有的舞台,但是观众席却比战前寒酸多了,它不再充斥着锦衣华服的观众,而是随处可见演员坐在破旧的椅子上吃食。这些演员也都以“观众乐捐”的方式来支付一些开销。
然而这家歌舞伎戏院重新落成之后,很快便恢复了往日的旧观,即使在中场休息时间,走廊上也能欣赏到许多美丽的小姐们穿着华丽的衣裳穿梭其间。
戏院的观众席上,虽然还有其他漂亮的小姐,但是却没有一个人的风采比得上智子。
她今天穿着一袭纯白绸缎、肩上绣着一朵大花的和服,系上褚红色、牡丹图案的舶来品腰带,再把整个头发向上梳成类似日本发髻的发型,上头插着一把银色的发簪,整个人看起来实在亮丽。不管是在走廊,还是坐在餐厅里,智子都可以说是所有目光的焦点。
智子本人也显得十分兴奋,她的双颊泛起红晕,不时面带笑容,在威严中又不失娇美。
客人们轮流起立向智子献上祝贺之词,大家都不约而同称赞智子出众的美貌。而智子则面露微笑,就像接见外国使臣的女王一般。
驹井泰次郎和三宅嘉文也在这些客人当中。驹井泰次郎身材高大魁梧,三宅嘉文则是肥胖体形配上一张娃娃脸,尽管他们在体型上有极大的差异,但仍十分默契地同样频频用手帕拭去额头上的汗水。
由于智子这位有可能成为自己妻子的小女人实在是光彩夺目、艳冠群芳,让他们倍感压力。席间智子不时朝他们两人暗送秋波,驹井泰次郎见状总是露出胜利的笑容,而三宅嘉文则是一副羞赧的神色。
他们两人都在想,要是智子只对自己微笑就好了,彼此都非常厌恶对方的存在。
今天的客人里面还有九十九龙马。
九十九龙马又喝多了,他那双闪烁不定的眼睛,不时凝望着智子的脸庞。每当智子的视线投向驹井泰次郎或三宅嘉文的时候,他便露出不高兴的表情。
大道寺欣造则显得非常满足,俊秀的脸面上总是露出笑容,只要听到客人赞美智子的美貌,他便高兴地低下头来。
文彦坐在智子身旁,不时把视线投向智子和两名年轻人的身上。当他望着智子的时候,明显透出少年对美女的憧憬,可是当他看驹井泰次郎或三宅嘉文时,脸部就会因轻蔑而现出不悦的表情。
至于外祖母阿真则是一副疲惫的样子,神尾秀子更是静静地坐在一旁,脸色黯淡无光。
末座的笃代眼神空空洞洞的,伊波良平则不停地绕着桌子为客人们斟酒。
金田一耕助从刚才起就非常仔细地观察在座每个人的神色,因为这些人里面有想致自己于死地的人,而且那个人还偷偷抢夺了重要的底片。
(这个人究竟是谁呢?)
这时,开幕的铃声再度响起,大道寺欣造闻声缓缓地站起来说:“非常感谢各位的光临,我在这儿向各位致上十二万分的谢意,今后还请多多关照。现在,就请各位到前厅慢慢欣赏戏剧。
金田一耕助步出餐厅之后,环顾了四周,然后静静地朝画廊那个方向走去。
虽然开幕铃声已经响起,但是画廊里依然仁立着一位吐着烟圈,悠然欣赏画作的青年。
金田一耕助信步走了过去。
“借个火。”
“好的,请。”
大道寺欣造一行人经过正在点烟的金田一耕助身边,热热闹闹地下了楼梯。
金田一耕助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说:“宇津木先生,我看见你刚才经过餐厅前面两三次,有没有什么发现?”
原来这名青年就是新日报社的宇津木慎介。
宇津木慎介突然压低嗓门。
“金田一先生,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