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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夕瑶亦忍着笑道:“行了,别装了,想抓就唤钟峆他们去抓吧。”
贺然又看了一眼树上的紫翎雀,自料是难以捉到的,遂拾起一块小石扔过去把它惊飞了,口中道:“快飞吧你,免得搅扰了我思虑国家大事。”
小竹被逗得咯咯而笑,三人饮了一会茶,忽然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彩蝶,小竹起身去扑,苏夕瑶也跟着去追,赶了一段终是没能扑到。
向回走时,小竹望着仍坐在几案前的贺然小声道:“你看,他还装呢,我绕到他身后大喊一声,吓他一下。”
苏夕瑶望着贺然,明眸闪动道:“他可能真是在想什么事,别闹了,怕真惊吓到了他。”
小竹抿嘴笑道:“夫人可真会护着他,我看他就是装呢,不信咱们先不回去,到那边去看看,保准他立刻就跟过来。”
苏夕瑶担心搅扰了贺然的思绪,遂爽快的答应了小竹的提议,二人朝不远处的小溪走去,小竹无心戏水、看风景,不时的偷眼去看远处坐着的贺然,见他始终不动,不禁有些不耐烦了,拉着苏夕瑶往回走。
回到几案前,贺然笑着问:“蝶没扑到又去捉鱼,鱼捉到了吗?”
小竹拍手对苏夕瑶道:“我说的没错吧,他哪是在想什么事情,眼睛一直盯着咱们呢。”
苏夕瑶看了看贺然,问道:“刚才想什么呢?”
贺然对小竹吐了下舌头,然后才答道:“李平的事,烦心啊。”
“他的事有什么烦心的?”苏夕瑶不解的问。
贺然皱着眉头道:“要只是他的事,我何用这么愁,唉,我真不愿往下深想。”
小竹此刻看出他不是在逗自己玩了,好奇的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呀让你这么发愁?”
第五十五章 心照不宣(上)
小竹是不操心这些的,加之对军国之事所知有限,想操心也无从操起,就像听闲话一样听着,瞥眼看见又有一只彩蝶飞来,遂顾不得听下去了,一边追蝶一边呼喊钟峆他们过来帮忙。
苏夕瑶却是另一番情怀,贺然平日在她面前是不怎么说这类事的,现在既然说起来了,想必是心里憋得难受欲一吐为快,所以她静静的望着他,柔声道:“说来听听吧。”
贺然端起茶盏,随即又放下换了酒樽,饮了一口,眉间带着几许烦意道:“我这个兄长啊,嘿!”
至今为止,他共有三位兄长,金典已经故去了,只剩番王与墨琚了,苏夕瑶料想李平立国之事应该牵扯不到番王身上,那他口中的这位兄长就应该是墨琚了,遂问道:“你说的是都盟侯?”
贺然带着怨气道:“可不是他!我看他是嫌这侯爵太低了,巴望着封公爵呢。”
苏夕瑶略带嗔责道:“背后说起兄长可不能语带不敬,他可没少帮你。”
贺然自觉理亏,眨巴着眼睛不无委屈道:“不是我不敬,只是只是怎么说呢,反正我觉得他这次欠思量了。”
苏夕瑶不解的问:“他到底作什么了,让你这么不忿?”
贺然没说话,趴到坐席边,紧抿着嘴唇,歹毒的把樽中剩余的酒慢慢浇向一只爬行着的小蚂蚁。
见他以此泄恨,苏夕瑶更好奇了,追问道:“说呀。”
贺然拾了根枯枝,用力把那只淹的半死的蚂蚁戳进酒泥里,这才舒了口气,抛开枯枝看着她道:“你以为天子不允李平立国缘由何在?”
苏夕瑶皱眉道:“你是说这是”
贺然冷笑了一下,道:“李平糊涂,还只当是赵慜从中作梗,他偏居一隅宛若井底之蛙,赵王之上就再看不到别人了,如今的赵慜自己都难自保了,哪里还有向天子施压的资格?能左右天子的,唯有康国了。”
苏夕瑶沉吟道:“你也别这么武断,万一冤枉了兄长就不好了,或许这是天子自己的意思也未可知。”
贺然面带轻蔑的摇了摇头。
苏夕瑶继续道:“你真要慎重考虑这件事,李平立国于灭赵有大益,你这位兄长雄才大略,不会看不出的,他理应大力支持又怎会从中掣肘呢?”
贺然冷着脸道:“所以我才说他这事作的有些欠思量了。”
“你凭什么就认定是他在作梗呢?”
贺然笃定道:“除了他再没别人,这个我敢用人头担保。”
“总得有个道理吧?”
“有没有道理都是他,错不了!”贺然的怨气又上来了。
苏夕瑶不以为然的翻了他一眼,道:“这算什么?你可是军师,关系军国之论说出来的话得能令人信服。”
贺然听她这么说,收起烦躁,平静了一下,道:“当时李平刚一提起天子不允他立国,我立刻想到的就是这位兄长,不瞒你说,那还真是毫不道理的直觉,你想听道理是吧,好,我这就讲给你听。”
苏夕瑶明眸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凝神静听,此刻她还真想知道个原委。
“天子势微不是一天两天了,上百年来你可听说过天子不允哪个诸侯立国了?”
苏夕瑶道:“这个倒不曾,可如今天下局势大变了,天子近来或许生出了些什么想法也不是没有可能。”
贺然淡淡一笑,道:“天子只盼天下越乱越好,唯有如此才能寻到再图霸业的机会,欲令天下混乱最佳之策莫过多立邦国,是以天子巴不得有人跳出来称王呢,我们立国,襄国立国,甚至是齐国立国,那次不是使臣一进朝天子立即就允了的?”
苏夕瑶皱眉不语,等他接着说下去。
“我这个兄长啊!”贺然忧烦且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感慨道:“把西屏的谋臣捆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当初天子依附西屏,西屏王这个人自傲自大且刚愎自用,从未没有把天子当回事,只当天下人也如他一般看待天子,自然也就不懂善加利用了,天子一旦落入康国掌控,如今这情况可就变了,你看看,天子那边一个轻轻巧巧的不允,李平这边就无法立国,否则别说各方诸侯不承认他,就是东川的子民亦不会甘心臣服,名不正则言不顺啊。”
苏夕瑶思索着问:“就算真他在作梗,可这又是什么道理呢?他为何要作有害于灭赵的事呢?再说,他肯定该知道是我们在扶植李平呀。”
贺然冷着脸看着茶盏不说话了。
苏夕瑶等了一会,建议道:“你是不是派个人去见见兄长?一则可以确认一下你的猜测,二则呢,如果真是他不许李平立国的话,也可晓之以理加以游说。你不能只凭猜测就下定论,这可不是小事。”
贺然缓缓的摇了摇头,道:“使者我已经派去了,不过只是让他送去了一件玉玲珑灯盏,轻描淡写的讲出这是李平送给我的礼物,我甚是喜爱不敢自珍特意孝敬兄长,余者不多一言。”
“这又为何?把话说清楚不好吗?”苏夕瑶有些替他着急。
贺然淡淡道:“有些话是不用说的,这些就足够了,我也没妄想能凭此令他改变心意,只为让他知道,我猜到天子不允李平立国是他的主意了。”
“可”苏夕瑶咽下了下面的话,停了一会才问道:“如果你猜的不错,那他目的何在呢?”
贺然用手轻轻敲击这几案,眨着眼道:“他就是想让我去求他,然后好狮子大张口的提条件,”说到这里他面露暧昧,“或许是想逼我重回齐敏身边吧。”
“没个正经!”正凝神静听的苏夕瑶没想到他又开始滑舌了,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快说,他想提什么条件?”
贺然笑道:“我哪能什么都猜的出啊,等着吧,想提什么他肯定会跟使者说的,我猜呀,多半是与疆界划分有关,其实他这份心机费的真是多余了。”
这些不是苏夕瑶关心的,她只在乎贺然的心情,现在见他神情舒展了,遂笑道:“要是这样也算不得什么,你不是一直说咱们管不过来那么多地盘吗,多给康国一些就是了,走吧,去那边看看小竹他们玩什么呢,怎么去了这么半天。”
第五十六章 心照不宣(下)
春风日暖,万象更新。
这日,许统遣人回报,各处峡谷中的融水已积蓄的差不多了,一两日间就可以拆坝淹城了。
贺然传命让他们自主行事,时机到了就动手不必再报了。
刚打发了这个报信人,第二个报信的紧跟着又来了,这次来的是许统帐下的一个谋臣兯珂,言称曲兰城头出现了天河公的旗号,应该是天河公被派来增援了。
兯珂回禀时一脸的苦相,他是在为军师发愁,凑近小声道:“大将军担心天河公或许回去曲兰城驻扎,打算提前防水淹城。”
贺然面色很沉静,仰面沉吟了一下,道:“回去禀告大将军,不必慌忙行事,就说我此刻念嫂不念兄。”
兯珂是个精明人,不大的小眼睛眨了眨,回道:“下官懂了,能生则生之,不能生则顺应天意。”
晴云公主死前有嘱,把他夫妇二人的灵柩直接送回封地安葬,此举已显露出对天河公的不满了,军师此刻既说“念嫂不念兄”,那自然是暗示他们不需顾忌天河公生死了。
贺然没接他的话,道:“我本想这就赶往军营的,既如此,不去也罢。”说着对他挥了挥手。
兯珂去后,贺然回到内宅,饮了口茶,余怨未消的重重哼了一声。
苏夕瑶柔声问道:“这又是怎么了?”
贺然点指着靖曲城方向恨恨道:“你说这赵慜是个什么东西?一而再,再而三的用这种无耻手段,已经害死了大哥,现在又命其父充前阵,还别说是一方诸侯,就是市井汉子也不屑如此啊!”
“老公爷来了?”苏夕瑶皱起了秀眉。
贺然冷着脸“嗯”了一声,用带着寒气的声音道:“赵慜是枉费心机了,他自以为看透了我,哼哼,他走眼了。”
“义兄之父如同生父,你要真害了老公爷的性命”苏夕瑶面现忧愁,“恐要招些非议了,多多少少会有损你声名,不如避一避吧,咱们暂且回去你看如何?”
贺然沉着脸道:“不,我不想回避,说实话吧,我对这老头也心存恨怨,他要真就此归于大水了,全当替嫂嫂出一口气吧,我才不管那么多呢。”
苏夕瑶知道他的道德观念有别于常人,加之脾气上来就率性而为,少不得软语劝道:“算了,何苦呢,再说了,我苏家与天河府世代交好,虽是两军相争难顾私情,但我留在这里也不合适的,你就当是成全我吧,随我先避一避吧,还有,能保全老公爷性命还是要尽力保全的,你想为嫂嫂出气,可也得顾念兄长啊。”
“他把兄长都害死了,我还!”贺然愤愤的一拍几案,少见的瞪起了眼。
苏夕瑶轻轻推了他一下,道:“话也不能这么说,老公爷一向是很疼爱金世兄的,他又怎舍得害死自己的孩儿?老来丧子,他一定是痛不欲生的,忠慈不能两全,你毕竟不是这里的人,难以体谅忠臣心境。”
贺然梗了梗脖子,随即长长的出了口气,想了想,仍耿耿于怀道:“你要回避就回避吧,我是军师,当此时节不能离军,乱战之中我也不会抛舍将士性命去特意救护他,这样的军令我不会下。”
苏夕瑶知道他的性子上来是难劝的,索性不说话了,两眼望着几案,俏脸不带丝毫表情。
贺然绷了一会,终于忍不住软了下来,为难道:“我真不愿下这样的军令,你是不知道,乱战之中人人都杀红了眼,谁手下留情谁就会死,他身负武艺且身边亲兵少不了,要想生擒可是要枉死不少军卒的,这种军令我一向是很少下的,为将帅的得体恤将士。”
苏夕瑶轻轻点了点头,道:“体恤将士固然是不错的,可你内心还是不愿保全他,也罢,我不勉强你,老公爷求忠得忠,即便丧命于乱军也算遂了心志,这个不说了,你只传令将士不刻意戮杀老公爷就行了。”
贺然道:“看你说的,我就是有这份心也不能传这样的令啊,如果那样将士该不齿我的品行了,我对兯珂说,此际只念嫂不念兄,他是明白人,知道我的心意。”
苏夕瑶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不说这个了,你还是先随我回去避一避吧,你的名声已经够差了,你虽不在意这个,可你毕竟是一国军师,坏了名声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贺然浑不在意道:“来不及了,这一两天就要淹城了,他要命短非要去曲兰城,那就没办法了,咱们现在走都成笑话了,他如果呆在关上,等淹了城我随你回去,让许力去打曲兰关。”
苏夕瑶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只得道:“好吧,你可不要再反悔。”
贺然心中还是有郁气,再次指着靖曲城方向道:“你说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