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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吗?吃得饱吗?我叫你带过去的粮食,他有没有拿?外面的时局好乱”
一连串关心的话语令老丁插不上口。
唉!宋鹃也实在可怜!天生祖孙之情岂能轻易抹煞?又何必忍住心中慈爱,
佯装痛恨自己的亲生孙子?
待宋鹃问完话,老丁才慢慢一五一十道:“少爷好得很,人也变高变胖了!
那宅子也变得很干净少爷说:请夫人不用担心,他会照料自己。另外,
他请我下次加带三倍的白米过去。“”他——有没有说要回来?“宋鹃迟疑道。
她心底希望咒凡能回家探望她。
“没有。”老丁说得很干脆。
宋鹃相当失望。自己的孙子真的是如此冷酷无情吗?都快过年了,他难道不
想家吗????
“你们可以出来了,丁伯已经走了。”咒凡推开衣橱,老人与小女孩一起从
衣柜走出来。
咒凡抱起夜欣在半空飞旋。“丁伯带了好多吃的,你可以大快朵颐了。”他
开心地对老人续道:“我嘱咐丁伯,下次多带点食物过来。”夜欣与老人跑至
大厅一窥究竟,只见桌上摆满了馒头、白米、青菜他们看傻了。“哇!好
多吃的。”
“当然。”咒凡颇自豪。“宋家农地太多太大了,这些都是自己栽种的。”
老人与女孩对咒凡的家世更加尊崇。???
咒凡倏地推开书房的门,准备突击检查“月夜星”有没有在写字。这次,他
教她写名字。“月(かつ)、夜(よる)、星(しほ)。”
他大声吆喝:“你在做什么?”
小女孩吓了一大跳,手中的毛笔掉在写字簿上,在正中央画上一个大黑点。
“我——”她回首看见是咒凡,立即把写字簿藏在身后,低下头,怯怯说道。
“我在写字。”
咒凡一见到她的动作,便心知肚明地走到她面前。“簿子给我。”“不!”
咒凡的眼睛像把锐刀。“说谎是不对的,你知道吗?”
夜欣在他的注视下,已经噤若寒蝉,她心不甘情不愿地递出本子。“这是什
么?”
“太阳花。”
“太阳花?”
“嗯。你难道看不出我在画花吗?中间圆圆的黑色的花心,旁边是花瓣,我
想用黄色的。”她双眸由亮转暗。“可惜我只有黑色。”
“你不用心写字,还有闲情逸致胡思乱想,这样对吗?”
“我”小女孩支支吾吾。“我错了。”她很害怕,眼瞳的泪水潸潸
自脸颊滑落。
咒凡一见她哭了,反而心软了。
“算了。”他旋身,往房外走去。
“大哥哥!”小女孩唤住他。“你是不是——不再喜欢我了?”她嘟着嘴,
泪水拼命流。
“别哭了。”他说完,旋即拂袖离去。
等他黄昏回家时,一拉开门便看见“月夜星”与老人跪在大厅。
“怎么回事?”
“实在是对不起,夜欣惹你不高兴,我们实在是罪该万死。”
小女孩垂着头,猛掉眼泪。
咒凡对这对父女,只有两个字可形容——没辙!
他正思忖如何解决之际,夜欣竟哀嚎大哭起来。
咒凡看见她倏地抬起的泪脸,震惊地叫嚷:“你的眼睛红肿得像只小白
兔。”
“夜欣哭了一下午呢!”老人好伤心。
咒凡二话不说,立即蹲下身安抚夜欣。“我没有生气,只是有事出去一下罢
了。”他用厚实的大手拭去夜欣的泪水。
“真的?”她吸吸鼻子,仍呜咽着。
“当然。”
“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学字,念书。”
“好。”咒凡抱起夜欣,怜惜地摸摸她的头。“知道我下午去买什么吗?”
他边走边说。
夜欣摇头,眼中仍泛着水气。
“黄色颜料。”他放下夜欣,笑嘻嘻道。“你不是要把太阳花染成黄色吗?
我特别去买黄颜料呢?“
“真的?”夜欣张大嘴巴,又惊又喜。
“是的。”咒凡摸摸夜欣的头。“快去把你的画拿来。”
夜欣把画拿到咒凡面前,他慢慢把颜料涂在作业簿上,一片片金黄色的花瓣
旋即呈现在眼前,色泽光彩夺人,令他俩目不暇给。
“好漂亮喔!”夜欣欣喜若狂。
“你的确很有绘画天分。”他深深望进她纯真的眼里,语调异常温柔。
“什么是天分?”
“就是——你很会画画。”咒凡解释道。
“太好了!”她拍手嚷道。“大哥哥说我很会画画”
瞧她高兴的模样,咒凡也感染了她的欢愉,不觉脱口而出:“‘月夜星’,
我将来一定要把纸上的太阳花,变成如假包换的真花,放在你的眼前。”???
时局真的越来越乱了。
日本人欺压台湾人的情形也更形严重。
现在路上,到处都张贴着“打倒中国!日本天皇万岁!”的海报。
随时都有人在散发“为天皇而战!台湾青年应与日本同心协力,打击中国。”
的传单。
不管何时,都可见到日本人不断诱惑台湾青少年共同为天皇效命的消息。
上课不再是学习了,而是一连串“洗脑”的过程。咒凡愤愤不平,心中充满
许多疑问。
打倒中国?日本鬼子竟叫我们打中国人?
这岂不是自己人打自己人?
他向窗外望去,亲眼目睹日本人当街欧打本地人,他虽然心淌着血,却也莫
可奈何。
因为,他若是见义勇为,反而会害了那个人及自己。警察厅的日本人不仅会
抓了他们俩,甚至还会施以毒打。
今天,他又提早下课了。
现在,每人只关心战争,连学校也乱哄哄的。
他满心惆怅地回到家,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想见“月夜星”。
他蹑手蹑脚地经过长廊,看到老伯正在烧柴做饭,他又走到花园,以为“月
夜星”会在庭园中玩乐,可是仍然找不着她。
他万万没想到,女孩在书房里埋头苦写。
她写得十分专注,以至于没发现到背后有人正细观这一幕。
她的小手在写作簿上写着歪歪斜斜的字:“兄は私の天と地でぉ。(大哥哥
是我的天和地)。”
这是昨天夜欣新学的单字,咒凡要她学造句。
咒凡双眸濡湿,不觉爱怜地摸摸夜欣的秀发。
夜欣转过头,笑吟吟道:“你看!我写的好不好?”自从上次惹咒凡不高兴
以后,夜欣变得更加努力认字了。
“很好。”咒凡把她抱上自己的大腿。以前,他或许感到会有些别扭,而现
在,他却觉得再自然为过了。“你做得很好。”
“我现在再写一阙词,你看能认识多少字?”咒凡说完,即随手在绢纸上写
下几个字。“念念看!”
“水会干涸,地会崩裂,思念你的情犹长存。”
“干涸”、“崩裂”,这两句是由咒凡低念,并且为她解释意思,而其他字,
夜欣则一字不漏地读完。
她好兴奋。“大哥哥,我会看字了!”
“是的,你会读书了。”咒凡赞美道。“记住!不管将来如何,你一定要多
学习,唯有如此,你才能成为有涵养的女人。”
咒凡担心战争一开打,未来的事就难以预测了。
咒凡从思虑中回过神,注意到夜欣拿着那张绢纸念念有词。
“你在干嘛?”
“背书。”夜欣回答。“大哥哥不是要我多念书吗?我现在就背你的词啊!”
咒凡微微一愣。“你很聪明!来,背一次给我听。”
,夜欣朗朗上口,显然已完全把那阙词记在脑海中;虽然她并不完全了解辞
句的涵意。
她告诉自己:大哥哥写的辞句,我一生一世都不可忘记。???
“宋夫人,时局很不好呢!”老丁道。
宋鹃眺望窗外的蓝天白云,缓缓说道:“打战是必然的,只是时间问题。”
“那少爷——”
“他好吗?”宋鹃担忧咒凡也要入伍参战。
“现在还好,不过学校都关闭了,少爷也应是停课了。”
“停课?”目光锐利,宋鹃倏地说道。“既然停课了,为什么还不回家?”
她忿忿道。“他心中还有我的存在吗?”
老丁面有难色。“夫人,我不知道。”
离家一年多,音讯全无,除了藉由老丁每月的探访得知他的状况外,他压根
儿对宋鹃不理不睬。
为什么?宋鹃不禁扪心自问。
当初是因为恨透卓非凡,才把烈火般的仇恨转到咒凡,所以把他逐出家门,
要让他饱受离乡背井之苦。谁知咒凡似乎过得比她还好,他逍遥自在,快活地
干脆连家也不回。宋鹃自己反而承受更多的思孙之苦。事情为何会变得如此呢?
她完全被搞迷糊了。???
民国二十六年,日军在北平城外卢沟桥演习,藉口一名士兵失踪,强行进攻
宛平县。
此日正是七月七日。
中国官兵奋起抵抗,八年抗战自此开始。
“打仗了!打仗了!”街上一片乱烘烘。
咒凡抱着夜欣站在马路中央,不知所措。
夜欣一脸天真地对咒凡道:“大哥哥,什么是战争?”
“战争?”咒凡不知如何表达,他甩甩头。“我们回家吧!”
那夜,安抚夜欣睡觉以后,咒凡与老人在书房内交谈甚久。
“老伯!今天日军已攻打卢沟桥,我想两国大概要开战了。”
“那——”老人难过得说不出话。
“我们还能在一起多久,我也不知道。也许,明天我就要入伍了。”咒凡盘
算着。
“不!”老人有些激动。
“凭良心说,我谁也不担心,就是忧心你们父女俩,或许——”咒凡叹口气。
“我们真的有缘吧!”说着,他从抽屉取出一个盒子。
“这里有一些钱。”咒凡全额交给老人。“你收下,就当作是你和‘月夜星
’的生活费吧!”
“不!”
“你一定要收下。我们要深思熟虑,才能应付这混乱的时代。”咒凡睿智道。
“可是——” “没有可是。”咒凡拍拍老人的肩。“起码,我们还在一
起。”
老人倏地拉起咒凡往仆役间走。他拉开门把,月光微弱射入,他的女儿正熟
睡床上。
他与咒凡坐在夜欣身边,老人拉开被单,解下夜欣的衣服,露出她的右胳膊。
上面有一条细长的疤痕。
“咒凡,记住这个记号,不管时局如何变化,夜欣已许配给你,如果你们无
缘碰面,我会要她一辈子等候你。”
“不!”咒凡坚决反对。“这样对她太不公平了。她什么都不懂,不能如此
牺牲。”
“没有你,只怕她早已一命呜呼了。”老人十分重情重义。“求求你,答应
这要求。”老人忽地跪在地上。
“你——”咒凡握住他的肩膀。“何必呢?何必呢?”声音倏地哽咽起来。???
“要开战了,咒凡还不回来。”宋鹃惴惴不安。“他会不会出事了呢?”不!
不!不!宋鹃拼命告诉自己,咒凡不能有事,他要活着为他母亲报仇。
“老丁,备车!”她决定亲自探访。
咒凡在街道上游荡,他想买一样礼物送给“月夜星”做为分别前的纪念。
分别?
老天!他预感自己和她就要分开了,而且就在这些天。
他心神恍惚地沿着小径走,再转向一片稻田,脑中尽是“月夜星”所画的太
阳花。
“太阳花?”他喃喃念着。“唉!哪有太阳花呢?这世上只有日本人的‘太
阳帝国’。”
他垂头漫游。在阳光的照耀下,小径上的泥土闪闪发光。
“这是什么?”他蹲下身,赫然在泥堆中找到一条项链。
项链上有个小坠子,小坠子的形状像极“月夜星”所画的太阳花,花瓣中间
成一个心型,精巧美丽。
捧着项链,他思忖:“在日光下捡到这条与”太阳花“形状完全相同的项链,
或许是上天也知道他和她相聚的日子不多了吧
忽地雷电交加,滂沱的雨势令人措手不及,雨水无情地打在咒凡身上,他只
好踩着木屐快速跑回家。
“大哥哥!”小女孩唤道。“你全身都淋湿了。”她拿着布擦拭咒凡的手臂。
“会不会冷?”话中有止不住的关心。
“快脱下衣服。”老人连忙交代。“我去烧热水,你好好洗个澡。”
“不必了!”咒凡道。“我换件衣服就好。”他急忙走进房间,又不忘对夜
欣道。“你到大厅等我,等会儿有东西给你。”
十分钟后,他换好衣服回大厅,老人已在火炉旁升起火。“咒凡,快过来取
暖,不要着凉了。”他又准备热开水。“喝个热茶。”
“谢谢!”咒凡接过杯子,喝着白开水。“唉!现在连茶叶都要配给呢!”
“打仗嘛!”老人倒是看得很开。
咒凡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