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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哲以战事戒严为由驱除喇嘛,严禁部众再提战事,但几万人在草原松散游牧的部落,他根本没办法阻止清虏将各种消息传入部众的耳朵。他无法下定决心攻打清虏数千骑兵护送的运粮队,那甚至可能会让有些阿鲁喀尔喀人逃离察哈尔。至于俄木布汗,若不是刀架到脖子上他绝不会独自一人招惹强大的对手。
信使从大同西边堡出塞,飞驰向土默川察哈尔的汗帐。
“在下曾在草原时曾有幸在大汗麾下共击东虏,在塞内常忆大汗骑兵雄风。如今蒙古以察哈尔最为强盛,大汗年富力强,正是成就霸业之时。在下原本以为日后可再续前缘,为大汗霸业助一臂力,若大汗再按兵不动,袖手旁观,恐在下再无为大汗效力的机会!”
额哲看完信后仔细折叠起来,半晌不发一言,目光落在对面信使身上,见他浑身衣服被汗水浸透,正在努力压抑胸口粗重的呼吸。
“你家大人战败了吗?”
“我家将军被围困在朔州,城破就在旦夕之间,请大汗念往日情分施以援手!”信使按翟哲的吩咐,面现痛苦之色,泣血相求。
额哲犹豫不决,他好不容易壮大部落实力,怎可能为翟哲让大好的局面分崩离析,哪怕只有一点可能。皇太极正在实施攻心之策,期盼他跳入陷阱。漠南没有翟哲,大明也会有其他人与他合作,但他兼并阿鲁喀尔喀只有一次机会,再给他一两年时间,阿鲁喀尔喀人会忘记曾经的车臣汗。
两天一夜后,车风进入额哲的大营。
第270章 捕获
春雨渐渐停了,天空中阴云退去,这十几天来终于见到灿烂的太阳。
萧之言靠在半山腰光溜溜的大石头上,在这个位置能将山下十几里的山道的一览无余。自他接到翟哲的军令后就一直率部埋伏在宁武关往朔州之间的山林中。这一次他特意留了个心眼,命麾下将士悄然上山隐蔽,监视来往的过道。
朔州城被清虏围了个水泄不通,若有人能从中逃出来就怪了。萧之言不知道翟哲此举真正的目的,对别人不说的事他一向不愿意动脑子深究。
两三天过去,斥候营在山林中只有被连绵雨水憋坏了走兽为伴。
平日里斥候营多数时间都很无聊,这份差事需要足够的耐性,正适合像萧之言这样随遇而安的人。眯着眼睛看久了也会有些疲倦,他摘下腰间的酒壶,“咕咕”灌两口入喉,提提精神,当了游击将军后他的酒壶就没空过。
正在他松弛神经的时候,右边的山道中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萧之言扭过头,见几个军士走上来,为首一人脸色严肃,是他斥候营中一个千总,手中提着一只血淋淋的兔子皮向他示意,说:“将军,我们在山林中发现了这个!”
萧之言细看几眼,皱眉说:“是不是那个儿郎干的?”
“斥候营是您一手带出来的,军中的规矩大家都清楚,绝不会犯这种错误!”那千总摇头否认。
斥候的目的是探索敌人的行踪,他们的对手常常是和自己有同样目的的人。斥候之间的战斗常在猎手和猎物角色之间的转换,因此隐藏自己的行踪非常重要。萧之言要求严格,将自己所知倾囊相授,捕猎后猎物的皮毛血迹要清理干净是军中常识,除非有人疏忽大意了。
“在哪里发现的?”
千总指向南边偏东的一座山岭,说:“今日上午,我等在那边山沟中的一条山涧边发现。到的时候血迹尚未凝固,捕猎者应该就在附近。”
“山里有人我们竟然没发现,除非是一直在这一代活动的猎户。”萧之言跳下大石,说:“要将那人找出来!”
“我已经命人守住那座山岭的几个出口,若有人逃离一定会发现。”
萧之言接过兔子皮,翻看了几遍,突然下令:“调集前营人马,将那座山围住,一只鸟飞出也不能逃过我们的眼睛。”
那千总吃了一惊,前营足有三百人马,没想到萧之言突然变得如此重视。
斥候营兵马先守住道路再搜山,若是平常士卒三百人想搜寻这么大的山岭还真不容易,但这些人个个都是捕猎好手,一点痕迹都逃不了他们的眼睛。一个时辰后,有人在山林中发现了人的行踪。
“出来吧!你逃不了的!”兵士一边吆喝,一般紧追灌木丛中的足迹,雨后的山林想隐藏踪迹实在太难。
萧之言亲自在后压阵,傍晚天黑之前,足迹追到一片茂密的松林,对面是往北去的山道,有兵马看守。
“包围这里,入林搜人,若有人敢反抗,格杀勿论!”
四周兵马赶过来,军士正准备入林,听见里面传来人声:“各位军爷饶命!我出来了。”
从山林战战兢兢走出一个汉人,衣服破旧,腰上围着一条皮袍,皮袍外挂了一张弓,侧后腰挂了半壶箭,手中提着一柄铁叉。
几个士卒冲上去将他围住,夺下身上武器,押到萧之言面前。
“你是何人?”
“小人神池县猎户,家中人躲避兵灾南下去了,我一直藏在山中不敢出去!”那人垂下头去,脸色惶恐,像极了畏惧官兵的百姓。
“搜他的身!”萧之言挥手示意。
那人脸色变了变,自觉举起双手。几个手脚麻利的士卒上前从上到下折腾一遍,什么也没发现。
“将他押回营!”
那人面现惊恐之色,跪地连磕几个响头,说:“军爷放过小人吧!我只是个寻常百姓,所有家当都在身上。”几下功夫额头就红了一片。
“你当我想留你,多一个人就多一张嘴!”萧之言冷笑一声,转头离去。随行军士将那人绑缚结实,带回军营。
夜黑。
山沟沟里的平坦处点燃了三四堆篝火,军中将领不知道萧之言今日为何搞出这么大的动静,难道只是抓了一个猎户?王豹子被从二三十里外的路口叫回来,还以为有什么紧急之事。
“今日过来,我是想让你们认识个人!”萧之言一副没什么大事的摸样,熟悉他的人知道他一定有惊人的发现。
“将那个猎户带上来!”
几个士卒推推搡搡就白日抓的那个猎户带上来。
火光闪耀在萧之言的脸上忽明忽暗,他站起身走到那人近处俯视,问:“你还记得我吗?”
那人讪笑道:“我从未见过将军,怎么能说记得。”
萧之言似笑非笑,说:“你不记得我,我却记得你,当日你从大同南逃时,正是我放了你一条路。”从王豹子的亲随被开膛破肚后,他一直在回想,对当日放过的那个可疑人印象更加深刻。
那人低头,声音沙哑,说:“将军一定记错了!”
萧之言退回自己的石墩坐下,说:“我这个人就是记性好,我军中近千人,每个人的名字都能叫得上来。你以为换了一身装扮,我就不记得你这张脸了。”
王豹子脸色大变,站起身来,手握住腰间刀柄,眼神凶横盯着那人。
那人抬头,任由火光洒在脸上,似乎想让翟哲看的更清楚,说:“世上相像的人那么多!您一定是记错了。”说话的语气不再像之前那么战战兢兢。
“我猜你身上一定还有一柄匕首没交出来!”萧之言叹了一口气。
王豹子的握刀的手在颤抖。
“没有了!”那人咬牙。
“你用钢叉给这只兔子剥的皮吗?”萧之言厉声诘问,捡起石凳旁边的兔子皮丢过去。
那人脸色大变,弯腰说:“将军明鉴,小人确实还有一柄防身的匕首!”听见他说出这句话,旁边“仓啷”一声响,王豹子将戚刀抽出一半。
那人半躬身,不知从身体何处摸出一柄匕首,身体像紧绷的弓弦猛然向前一弹,如离弦之箭突然扑向十步之外的萧之言。
火堆周围一直惊慌叫声,长刀出鞘声不绝于耳,“保护将军!”十几个将领冲向萧之言前方。
那人见前面拦截人众多,抬脚踢飞身前的篝火堆,燃烧的木柴飞舞,众人纷纷躲避。那人半道突然转变方向,冲向火圈外黑黝黝的山林。
“去死吧!”一直密切注意他的王豹子拦住去路,戚刀翻卷拦腰砍过去。那人侧身避开长刀,一个箭步欺身入怀,手中寒光乍现,匕首直接刺向王豹子的左胸,动作快如闪电。
一寸短一寸险,王豹子没想到那人来势如此之快,想完全避开已经来不及,抬手来拦,匕首狠狠刺中肌肉虬张的胳膊。
“啊!”王豹子惨叫一声,戚刀落地。
那人也不恋战,从王豹子右侧穿过,想尽快逃离。就这么片刻功夫,四周四五个士卒持长刀围过来,那人像受惊的兔子,左右腾跃,避实就虚,几个人竟然拦截不住。
“抓住他!”王豹子不顾受伤疼痛,又扑了上来,状若疯虎。
那人慌乱间肩膀被刺中了一刀,也不发出叫声,双腿蹬地,像奔逃的跳羚跃向十几步外的密林。
“闪开!”三四十步外萧之言一声怒喝,拉开形影不离的长弓,一支箭如流星赶月般射中飞奔的身影,那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一头栽在地面。
几个士卒团团围上,长刀架在那人的咽喉处按住。
萧之言走近,见长箭由右背肩胛骨入,透胸而出,伤势甚为严重。那人一阵咳嗽,嘴角流出鲜血溢出。
“你这么好的身手,为何给清虏效力!”萧之言面露惋惜之色,转首下令:“命随军郎中过来,看还有没有救。”
收起2楼2014…03…3108:33|
吧主7“为何还要救他!”王豹子怒气勃发,他猜到自己的兄弟八成是死在眼前这人的手里。
“我想知道他穿梭在交战边境,究竟为何人传递消息!”萧之言话音未落,那人突然怒喝一声,企图翻身而起。几个士卒刀刃指向那人咽喉,那人竟然不避,任由刀刃割破喉咙,右手的匕首又狠狠扎入自己的左胸,眼看是活不成了。
“竟然寻死!”萧之言遽然变色,后悔莫及。若不是自己托大,一开始就将他绑缚住就不会弄成眼下这种地步。
“将这人身上衣服都拔下来,一丝一毫都不要错过!”萧之言不信抓不到一点线索。
四周士卒不等那人死绝,将那人身上衣服扒了个精光,王豹子站在一旁想上前泄愤又不敢动。
“将军,找到了,内衣里有夹层!”一个士卒惊呼。
萧之言伸手接过来,取弯刀小心挑开缝线,取出内藏的微黄布片,其上整整齐齐写有米粒大小的蝇头小楷,正是山西军镇近期调动军情。他再低头时,那人已经断气了。
“有为清虏去死的勇气!”萧之言狠狠吐了一口吐沫,下令:“将这人包裹好,随我连夜送往大军营地。”又声色俱厉说:“今夜的消息谁也不能透漏,我若在外面听见一点风声,追究到人定斩不饶。”
黑暗中,骑兵高擎火把穿越山道奔向神池城外的大营。
第271章 粮队
雨水浸透过的草地洋溢着一片生机,两千镶黄旗骑兵排着松散的队列走在运粮队右侧的五六里外的草原。再往外十几里地,三三两两的斥候来回奔走,运粮队和护卫骑兵看似随意,实际上实施的外松内紧之术,不远处的草原有数万骑兵环伺,叫他们怎敢掉以轻心。
从朵颜草原往得胜堡有十天的路程,一个月前他们开始走这条道路。一开始他们如临大敌,镶黄旗骑兵连睡觉都抱着弯刀,现在已经放松了很多。
“有蒙古人!”远处疾驰而来的斥候挥舞旗帜传达消息。
护卫骑兵的甲喇额真向身后挥手鼓动士卒情绪,说:“都打起精神来,那帮蛮子又来了!”他们在汉人眼里是野蛮人,蒙古人在他们眼里也是野蛮人。
才护送运粮队走这条道路时,他常常能看见几百上千的蒙古骑兵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草原的地平线上,当女真人的运粮队走近时,他们又会不动声色的离去。经过一个月的时间的拉锯,现在已经很少出现这种情形了。女真人虽然明面上没人说出来,但心里都以为蒙古人不敢来袭击他们了。
雨季后的草原才疯狂长过,有些地方甚至能挡住视线。
两百女真骑兵出列往斥候指的方向飞速而去。往外约十几里道路,立在一个平缓的草坡顶部,看见从西面有一支千人的蒙古骑兵正缓缓而来。
那甲喇额真驻马看了片刻,说:“命众军戒备,先不要理他们!”他不信一支千人的蒙古骑兵敢来突袭有两千骑兵保护的粮队。
过了约一个时辰,整支运粮队能看见三十里外草原如蚂蚁般大小的蒙古人。运粮队的民夫神情紧张,他们都是汉人,多数人没有经历过两军对阵。除了六年前多尔衮的西征之战,女真人还从未打过需要后方补给的战争。
这支蒙古骑兵和往次不同,守候在运粮队前进的道路上,不靠近也不离去,等女真人走近一点,他们便往后退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