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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西产粮之地皆在南昌附近的鄱阳湖附近,九江府占据东侧一角。郑氏和翟哲把南昌还给万元吉,的确很慷慨,双方的势力需要这样的缓冲地带。
翟哲开出条件:“从七月早稻成熟开始,江西每个月要供应我十万石稻米!”
他很仁慈,也很苛刻。他给万元吉放两个月的缓冲期,从江南运来的粮食足够供应大军维持到七月。随后无论战事持续到什么时候,万元吉在江西都要肩负这个沉重的包袱。
万元吉仔细核算片刻,为了尽快得到南昌,咬牙答应道:“好!”
一切先答应下来,实在满足不了,到时候再想办法。翟哲自然放出话来,自然有办法让郑芝龙退出南昌府。
几句话敲定大事,两人又说了些七七八八的杂事,翟哲告辞离去。
他才回到住处,武昌府的信使送来急报。
南昌事情未了,那边又来了麻烦。
信使呈上信件。
急报是左若送过来的,湖广总督何腾蛟率四万大军进入武昌府。
翟哲草草看完,生出一丝怒气,何腾蛟真是连脸也不要了。
明军收复武昌府的消息两日传到长沙府,何腾蛟不知道翟哲为金声桓请功为武昌总兵。他在半天之内做出决定,督麾下四万兵马拔营出发,来接受武昌府。
武昌府的确是湖广的地盘。
湖广兵马前所未有的高效,四万大军日夜兼程,行走五天进入武昌府地界,恰巧逢金声桓在各县张榜安民,督促各地百姓剪去辫子。
章旷督先锋气焰嚣张,抓捕了三十多个金声桓委派在各县维持秩序的兵丁。
何腾蛟打出湖广总督的旗号,命传令兵往武昌府,让江南明军撤出武昌,同时请见翟哲。他在信件中没有称呼翟哲为大将军,而是继续称其为平虏将军。
翟哲不在武昌,金声桓是降将,不敢擅自做主,命人请示左若。
左若一面命人给翟哲送信,同时让明军坚守各地关隘,不让湖广兵马接近武昌城。
翟哲看完急报,向郑芝龙和万元吉告辞,立刻快马加鞭奔向武昌。这件事,他不出面,左若不好处置。
武昌府。
急报才送走。
诸将的眼睛都盯在左若身上,金声桓、方国安等人一言不发。
何腾蛟摆出阵势,传话明军再不让开道路,就要在阵前斩杀抓捕的那三十个兵丁。
那些人都是金声桓的下属,金声桓不说话,但两眼冒着火花。他镇守江西时,何腾蛟一兵一卒不敢冒犯,才剪辫反正就碰见如此添堵的事情
府衙中气氛沉默了很久,方国安终于出声:“左总兵!此事需大将军出面方能解决!”
他有种幸灾乐祸的味道。翟哲执掌大将军府,他这个前浙江总兵明显被边缘化。他对西征湖广毫无兴趣。至于何腾蛟和翟哲之间的争斗,他是个看热闹的不怕事大。
何腾蛟这是把左若逼到死角。
他没有理会方国安,阴沉着脸下令:“传我信件给何腾蛟,请求他等大将军到武昌府后再做定夺。”军中斥候前日便已探明何腾蛟率军在赶来武昌府的路上,都怪他大意,低估了这位湖广总督的无耻。
金声桓像一根刺立在那里。这件事关系到大将军府的尊严,信使快马加鞭,来回南昌不知是否还来得及。
前脚送走信使,左若在府中想了两个时辰,还是不放心,决定亲自往何腾蛟的营中走一遭。他有预感,如果让何腾蛟真把那些金声桓的部众给斩首了,一定会有大事发生。
他精心挑选了两百名亲兵,准备了五千两银子的礼盒,出武昌府往何腾蛟的大营而去。
眼下的南明更像一个联盟,江南和福建是武人掌权,在湖广、江西和两广仍然是文人掌权。由于翟哲在南京城这半年各项政策的影响,各地武将对文人总督不再像从前那样顺从。
大明的文官一向把武将不当回事,何腾蛟以为,把这几个人杀了也就杀了,不过是几个兵丁。江南的明军不听话,他杀几个人也算找回些颜面。翟哲在南京城要求弹劾何腾蛟战败的消息传到长沙,他很生气。
从翟哲率军进入湖广地界,何腾蛟就下定了决心,绝不能让此次西征成功。江南的明军西征成功,也绝不会把荆州和襄阳交给他这个正印的湖广总督。
湖广大营。
左若的信使先到,何腾蛟拆开来信,看完后又交给章旷,说:“看来翟哲真的不在武昌府!”
章旷瞥过脸,说:“那就更好办了,大人把这三十几个士卒斩首了,可谓一石三鸟。”
“怎么说?”
“其一,这些人都是金声桓的部下,金声桓是降将,眼见翟哲连他的部将都保护不了,必然对翟哲不满。
“其二,这是警告翟哲,湖广不是他想进就能进的,这是大人的地盘。”
“其三,”章旷现出阴险的笑容,“如果翟哲因此作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堵胤锡不会再听他的命令进军荆州。”
何腾蛟眼睛一亮,回味了片刻,答道:“果然是高招。”他想想还是觉得不忿,骂道:“堵胤锡那个东西,也不是被灌了什么**药,先把顺贼当爷爷似的供着,又听翟哲这个武夫的指使,难道他不知道武人干涉朝政比清虏更加可怕吗?”
章旷不做评论,退到一侧。
“要斩首,就要在众目睽睽下斩首!”何腾蛟像打了鸡血般兴奋。既然做了,就要做绝,如果翟哲失去理智,湖广现有这十几万兵马也不是好欺负的。
第481章 营中劫
。5。
“来人啊,把那些俘虏押送到咸宁城外!”
湖广的明军押送这三十八个倒霉蛋出营。他们都是金声桓的亲信,被派出在各府县安置百姓,没想到遇见这般无妄之灾。
既然这些人要被斩首,押送的兵丁也就无需再客气。鞭子劈头盖脸的打,有些人伸手摸他们的只有些头发茬子的脑袋,肆意辱骂嘲笑。湖南一直没有被明军占领,何腾蛟新募集的这些兵丁发冠完整。见到剃发剪辫子的,自然而然生出心理优势。
各种骂声不绝。
“狗奴才,给清虏当了奴才,就不要再回到大明来!”
“贱种!”
湖广新募的兵丁多半是各地的盗匪和壮丁,何腾蛟又不熟悉训练,士卒们不守秩序,也不严格遵守军中规矩。众人一路且走且骂,往咸宁城下而去。
过了咸宁城,再行几十里路即是武昌城。何腾蛟实际已占据了武昌府三成的土地。
俘虏押送出去没多久,军中斥候前来通报:“大将军翟哲麾下总兵左若求见!”
“左若?那是翟哲的亲信!”
这半年,何腾蛟一直关注江南的形势,知晓翟哲麾下的几位总兵。左若和逢勤是翟哲最重用的两位武将。
“他要来见我干什么?”他明知故问,下令:“带他来见我!”
左若率两百骑兵一路马不停蹄出咸宁城,进入何腾蛟的营区。
只看士卒驻扎的营寨,他对何腾蛟这四万人的战力心中有数。湖广大军的营寨连绵十几里,没有固定的排列,不少营帐设立在树荫下,也没有明确的通道。
何腾蛟的亲兵出来引路,把左若等人引入中军。
两百骑兵停在离中军大帐的四百步的开阔处,左若招四个亲兵捧着盒子与自己同行。
中军大帐前,两排魁梧的兵士排列整齐,对左若怒目以示。
四个亲兵留在大帐门外,左若独自进内。
迎面,何腾蛟坐在正中主座上,章旷陪在他身边。
左若抱拳行礼:“拜见总督大人。”他年轻时曾经在榆林卫当过百总,还记得当初如何与文官相处。
“左总兵!”何腾蛟上下打量他,颇为惊讶的的询问:“你是平虏将军麾下大将,怎么不懂朝廷的规矩?”
“不知平虏将军,是大将军!”左若纠正何腾蛟的错误,“末将奉大将军之命击退勒克德浑,收复武昌,不知有何处不懂规矩?”
何腾蛟言辞严厉,问:“金声桓是清廷叛将,先叛大明剃发,在江西残杀百姓无数,翟将军怎能招揽这等人?”
左若舔舔嘴唇,没有说话,他在强忍怒气。
但他的表现落在何腾蛟眼里可不一样。
“不过是个武将!”何腾蛟心中轻蔑一笑,自己几句话就把他震慑住了。在他心中,只有翟哲和郑芝龙这样封王的武将才能与自己相提并论,左若与郝摇旗一样,见到他只有拜伏的份。
他语气变得缓和,又说:“我奉圣上旨意,率军收复武昌府,没想到左总兵先到一步。武昌府属湖广,自被清虏占据后,我日夜难眠,面见翟将军时,我会为左总兵请功。”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左若由满腔怒火变得想张嘴嗤笑,何腾蛟就像个跳梁小丑般在自导自演。
“总督大人,金声桓的确有过罪责,但他已经献出江西,愿意为大军前的一小卒,翟将军才留下了他一条性命。大人抓的那些人,都是心存悔改的义军,还请大人高抬贵手,绕那些人性命。”
“大胆!”何腾蛟尚未说话,章旷先跳出来,“大人的话你没听见吗?一个小小的总兵,怎敢在总督大人面前顶嘴。”
左若保留最后一点耐心,拱手道:“大人,这些人都是我军中士卒,大人要是就这样平白无故斩杀了,等大将军到达武昌后,我无法向大将军交代。
章旷冷哼一声,斥责道:“我昨日亲自审问,这些人在江西屠杀大明百姓,每个人手上都有好几条人命,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看何腾蛟和章旷一幅巴不得与大将军弄的水火不容的摸样,左若知道此事无法再善了。他来时的路上见到湖广的兵丁毫不客气的抽打金声桓的部众,看样子,何腾蛟这就准备动手了。
他躬身再行一礼,求道:“请总督大人高抬贵手,再宽限几日,大将军就要来武昌,末将备下了一份重礼,给总督大人消消火气!”
何腾蛟和章旷交换了个眼神。两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左若向守在大帐门口的侍卫拍拍掌。
四个护卫捧着礼盒走进来,门口的侍卫看何腾蛟没有出言阻止,一个个在那里呆立。
左若厚着脸皮,说:“总督大人,金声桓的那些部下,为人粗鄙不懂事,末将替他们赔罪了!”
四个亲兵举着礼盒站立不动。
章旷走下来,四个亲兵把礼盒平举在手中,然后掀开盒盖,五千两细纹银展现在空气中。
章旷忍不住往前迈动一步,眼中闪现过贪婪的光芒,如鲨鱼闻到血腥。
他久在官场,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有多少银子。
“五千两啊,可不是小数目!”章旷在瞬间有些迷失,翟哲为这几个兵丁还真舍得花本钱。但他很快记起之前的策划,冷着脸说:“左总兵,你当总督大人是什么人了?”
左若抬头看何腾蛟,见何腾蛟的目光都落在这个章旷身上。根据前期的情报,此人等于何腾蛟的军师,在何腾蛟心中地位很高。
他挺直腰杆,一摆衣袖,恢复了本来面目,说:“大人,都是朝廷的兵马,何苦要逼人太甚!”
他知道翟哲想借助湖广的兵力攻击清虏,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才特地跑一趟,给何腾蛟一个台阶下,没想到湖广总督竟然蹬鼻子上脸,还真以为自己有几斤几两。
出兵前,他详细了解了去年湖广的战事,若台上坐着是堵胤锡,他可能会多一份尊重,何腾蛟出兵攻武昌,竟然丢掉了岳州,见清兵望风而逃,弄起内斗来,倒是精神头十足。
他这个动作落在章旷和何腾蛟眼里是十足的无礼。
这是要翻脸了!章旷的脸色瞬间变得如僵尸般的可怕,讥笑道:“左总兵把这些银子带回去吧,足矣买三十八口棺材。”
左若冷笑,说:“我只要买一口棺材!”语毕,一拍手。
站在前列右侧的侍卫左手托着银盒,右手抽刀,快如闪电,架在章旷的脖子上,左手的银盒岿然不动。明晃晃的刃口触碰到肌肤,章旷本就是歪脖子,此刻为了避开利刃,显得更歪了。
“大胆!”何腾蛟猛然从座位上站起来。
大帐外的侍卫一拥而入,一群刀斧手把中军大帐内的五人围得水泄不通。
左若再拱手,神色镇定:“总督大人,若放了那三十八为兵丁,我立刻释放章长史。”
何腾蛟勃然大怒,道:“和我讲条件,你不想活了吗?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说话的功夫,抽刀威胁章旷的卫士把左手的银盒交给同伴,然后像老鹰捉小鸡般把章旷的脖子夹在自己的腋下,锋利刀刃架在他的咽喉口。
何腾蛟脸色黑的像块猪肝,指着左若说:“放开章长史,我放你出营。”
左若摇头,道:“还有那三十八人!”
中军大帐外乱作一团,督抚营的兵丁从四周集中而来。何腾蛟还在犹豫的时候,大帐外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