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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南城四门紧闭;城外空空荡荡;见不到一个百姓。
多尔衮指向城头;用颤抖的声音问:“这三天;你没有攻打济南?”
济尔哈朗吞吞吐吐道:“吕逢春和固仆禀告济南城内有明军三万人;我手中兵力不足;无以攻城”
多尔衮右手捂住胸口;胸口往前一送;张口“哇”的一声;一口鲜红的血落在白马雪白的毛发上。
战马不安的促动前蹄。
济尔哈朗惊呼:“王爷”
“他们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多尔衮右手捂嘴;嗓子眼又涌上一股腥味;他强行把鲜血咽下;右手从嘴巴上松开;伸出食指颤颤巍巍的指着济尔哈朗。
“想当年;我与杜度率五万八旗破长城;攻入明境如入无人之境;一万甲士可破济南;你就这样呆呆的看来三天;你怕了;你怕了吗?”
济尔哈朗脸色赤红;他有满腔委屈但见多尔衮这个模样;把所有话语强行压在腹中。
多尔衮厉喝:“来人”
白甲武士出列:“在”
“把吕逢春和固仆带过来;就斩在此地”
“”甲士催马离去。
济尔哈朗一言不发。
两千骑兵静静的候在济南城外;。城头抬着千里镜观望的孟康预感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伸手阻住了准备点火开炮的兵士。
济南南城外;一群甲士拉扯两个人走过来。
孟康看见多尔衮右手在虚空中往下一劈;白甲兵的大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两颗首级落地。
然后;他看见大清的摄政王身形在战马上摇晃;突然一头栽倒马下。
孟康先是吃惊;脑中出现一阵短暂的空白;随后他狂放的大笑;朝十几步外的施琅招手喊道:“快来看;快来看;多尔衮好像中暑了”
他忙不迭的把千里镜往施琅手中塞;生怕他来不及看到这喜感的一幕。
施琅抬起千里镜;见城南十几里开外;女真甲士围成一团;慌乱的离去;留下了两具尸首。他仔细搜寻了半天;没看见多尔衮的身影;放下千里镜疑惑的问:“多尔衮真的中暑了?”他抬头看看半空中的光芒四射的太阳;今天的日头的确很烈。
“一定是中暑了”孟康无比肯定。
城下的清兵退去;看样子今天还不会攻城。多尔衮已至;济南进入完全的戒严中。
一万五千才至的清廷骑兵紧贴着济尔哈朗的军营安营扎寨。一群正白旗的亲随簇拥多尔衮进入济尔哈朗的营帐。
若在平日;多尔衮不会让自己孤身一人陷入镶黄旗的兵丁的环绕下。
亲随卸下他的甲衣;把昏迷不醒的摄政王放在阴凉通风的帐篷里。
济尔哈朗现在什么怨恨都没有了:“快请大夫快请大夫”
多尔衮双目微闭;嘴角有一撮于涸的血迹。
片刻之后;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头被带过来;正白旗的亲兵围着他咆哮。最后还是济尔哈朗把那些人赶走;让老大夫独自入帐。
他紧张的守在大帐门口;看老大夫眉头紧锁给昏迷中的多尔衮搭脉。把完脉之后;老大夫打开随身的匣子;取出几根长短不一的银针。
济尔哈朗手心捏着一把汗;直勾勾盯着老大夫把银针插在多尔衮的头上。
半晌之后;老大夫走出来。
“怎么样?”他殷切的迎上去。
老大夫有些畏缩;小声道:“王爷身体极虚;连日疲乏;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今日有急怒攻心;心火上涌;吐血不止”
济尔哈朗不为原因和病理;他只想知道结果;追问道:“有大碍吗?”
“静心休养”老大夫回头看;病榻上多尔衮睁开了双目。他小声说:“王爷不可再劳心;不可再用力;不可再动怒;否则”
济尔哈朗目光与多尔衮相接;他必须要考虑一个问题了:“如果多尔衮死了;八旗该怎么办?”
第723章 末路摄政王(中)
老大夫离去;济尔哈朗站在多尔衮身前。
白色的床单衬托着多尔衮苍白的面容;他的眼睛睁开又闭上;然后又猛然睁开;精光四射;犹如回光返照。
“为何我会败在你手里”
他初起事声调极高;声调一点点往下落;到最后已是全是粗重的喘息。他喘息着;嘴角又涌出一丝血迹。
济尔哈朗神色慌乱;扭头朝大帐门口方向叫喊:“快叫大夫;叫大夫”
多尔衮的脑袋在枕头上轻轻的晃了晃;用很虚弱的声音说:“不用了;本王没事”
济尔哈朗担心的看着摄政王;大清现在还离不开他。
“你以为我要死了吗?”多尔衮想笑;但他的脸部肌肉好像被冻住了;动弹不得。
“你知道吗;当初在草原;在土默特;我本有机会杀了他;最终是岳托死在那个人的手里。”多尔衮像是在说给济尔哈朗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岳托想招揽土默特;像招揽那个人;可没想到他会成为我大清的宿敌;我和岳托都败在他手里;天下的事又有谁能说得准呢。老天爷既然不让我大清得天下;又何必让我们看见希望。”
那个时候;他把岳托看做自己在朝中的对手。
他感觉到嘴角的腥味;伸出右手抹去嘴唇一角的鲜血。
“你说;本王下剃发令是不是错了”他问出了满清朝堂中所有人忌讳莫深的问题。
济尔哈朗依然不敢直言:“王爷;好生安歇;我大清尚有甲士十万;忍得一时;一定能重取天下”
多尔衮摇头:“完了;我们要走了”
“我们攻不下济南城;翟哲很快就攻破徐州了。到时候;我们在此地腹背受敌;别把八旗的勇士都折损在汉人的土地上。”
济尔哈朗先是吃惊;听多尔衮说完后;他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摄政王终于想通了吗?是形势逼人不得不如此吧。
他没想到;多尔衮现在恨不得一刀斩去他的头颅。
一万多甲士在济南城下眼睁睁看了三天;等着城内的明军加强城防;筹集补给;眼睁睁看着山东的义军和明年在城内聚集成坚不可摧的城防。
“最好的时机已经过去了”多尔衮闭上双眼。
“传令;命博洛和李成栋放弃徐州;沿运河北上”
“命洪承畴和勒克德浑退到黄河以北”
“命阿济格从陕西退回山西”
“王爷”济尔哈朗没想到多尔衮一旦做出决定;竟然放弃的如此彻底。
“徐州兵马皆是败兵;本王体虚无力;无力掌控大局。把今日看见我吐血的将士们都看住;决不能让消息走漏。翟哲集合淮扬军北上;庐州李来亨军五万人也已经渡过淮河;丢了济南后;山东守不住了”
多尔衮首次感受到自己的虚弱;那种无力回天的虚弱。他摆摆手;示意济尔哈朗尽快去传令。
直到大帐中空无一人;他右手揪住白色的床单;喃喃道:“让我们在北京城下决出胜负吧”
因为兴奋;他的脸上稍微恢复了点血色。
济南城外的清兵像是在表演一样;每天在济南城下列阵驰骋;再悠悠远去。
孟康无聊的敲打着城墙上的砖石;发出“笃笃”的声音:“你说;多尔衮为什么不攻城”
施琅也不解;细想一想;他迟疑的问:“不会是多尔衮真的中暑了吧”话一出口;他不好意思的摸着脑袋笑。
第一波清兵越过济南向北;兵士扛的战旗;像是被晒蔫吧的芭蕉叶片。
济南城头炮响;十几个铁球在空中划过黑色的轨迹;落在距离撤退的清兵遥远的地方。明军像是在示威;也像是在欢送。其实;只是孟康忍受不了城外的沉寂。
两日后;多尔衮仍然躺在大帐中。他可以起床站立行走;但动作稍大脑中就是一片眩晕。
一个细长眼的汉子跪在他床前;他是多尔衮的近侍穆济伦;才从徐州来到济南城外。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短短数日;摄政王为何变成这等模样。
“穆济伦;你接到军令了?”
穆济伦满脸忧色;道:“奴才在途中遇见传令去的信使;王爷走后;徐州的形势很不好;大军连打败仗;军心涣散;将士都在嚷嚷着要退回塞外老家;徐州城外的明军又添了许多;徐州就快守不住了”
病榻上许久没有传来回话;穆济伦抬起头;见多尔衮正在看着他;但眼神游离;正在发呆。
“王爷”他壮着胆子喊了一声。
多尔衮面色阴沉;他不在徐州;也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
“本王一离开徐州;就有人敢出头惹事了吗?”
穆济伦已经知道军令;大着胆子说:“没有;只是明军炮火猛烈;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死在城头;徐州的确守不住了”
他是来求援的;济尔哈朗在淮安时;多提携两黄旗将士;多尔衮替换济尔哈朗后;又重新启用自己信任的正白旗侍卫。两黄旗和两白旗的矛盾已然势同水火。
多尔衮当然知道穆济伦在撒谎;现在追究这些已经没有意义。
一队又一队骑兵往北而去。
许多山东的乡绅赶着大车夹杂在兵马当中同行。
又过了两日;运河中木船相连;一眼看不见边际。女真人和汉人顶着头顶的烈日;拥挤在船头。
正白旗侍卫穆济伦和苏克萨哈在沿途维护军纪;摄政王下令;再有胡言乱语蛊惑军心者立刻斩首。
济南城头的义军每日紧张兮兮的看无数八旗兵北上。
孟康手里拿着千里镜;瞄看一会;对身边的几个义军统领吹吹牛:“看见了没;这些都是被我大明的摄政王打败了逃回来的女真人”
他摇头惋惜:“可惜啊;多尔衮没上当;不肯来攻打济南城;我们那些东西都白准备了”
张调甫等几个义军统领不敢接话;根据他们为数不多的几年流荡经验;女真人要比汉军可怕的多。
“要不然;我们出城去偷袭?”孟康突发奇想。
张调甫等几人脸色都白了;他们不怕死;但看到城外女真人雄壮的战马;锃亮的盔甲;他们知道出城等同于送死
施琅忍不住了;指着城下道:“大人;清虏早有防备;那边有几千骑兵一直在绕着济南城转。”
“我早看见了”孟康嘟嘟嘴:“我也就是这么一说。”
第725章 末路摄政王(下)
清虏骑兵依次远去。
直到看见城外那比烈日还要灿烂的“明”字大旗;孟康仰天长啸。
施琅振臂高呼:“大明威武;摄政王威武”许多人有意或者无意;都忘记了南京城的皇宫中还存在一位有隆武帝。
金色的旗帜、红色的旗帜和青色的旗帜;遮挡的烈日的风采。漫天的尘土、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呼啸来回驰骋的传令兵;还有似含有吞噬力量的炮口;有些人的皮靴已被磨破;有些人战甲上有擦拭不净的血色;如林的长枪和鸟铳
这是真正的王师
济南的百姓从未看见过这样的大明军队;从来没有。
“王师回来了”张调甫趴在墙头;泪水飞舞。他不是兴奋;是突然想起战死的兄弟。
隆武六年;七月;大明摄政王率师北伐;收复济南;恢复山东全境。
清贼多尔衮率师远遁。
济南城门大开;翟哲跃马进城门;孟康和施琅晒义军诸将拜伏迎接。
明军没有继续北上;而是在济南城外集结休整。一支又一支明军在济南城外集结;各位将军、总兵的旗号让人看花了眼。
明年步兵多;火器多;大军所需补给极大。每日;运送物资的木船在运河水道中往返不停。
兵部尚书柳随风、户部尚书宗茂和南直隶总督姚启圣尽全力调配物资。大军一路收复疆土;不但没得到多少缴获;还要从江南运送粮食救济各地灾民。朝廷北伐时已经昭告天下;免除江北各地三年的赋税;至少这三年;需要用江南的赋税背起江北的包袱;户部压力陡增。
济南的每一点变化;都转化为密报送到多尔衮的案头。
多尔衮是在躺在病榻上回到北京的;清虏骑兵在济南以北的平原警戒;做好与明军在京畿决一死战的准备。
几日的静养;多尔衮的脸上稍稍恢复了点血色。但自家知道自家事;在无人知道的静夜;他想着大清内忧外患的局面;又吐了好几次血。
除了穆济伦和苏克萨哈等几个亲信侍卫;外人概不知晓大清摄政王的身体还没有恢复。
河南的清兵正在奉命退过黄河;山东失守后;他们失去了侧翼保护;再固守开封和洛阳等城池毫无意义。他要集结大军;静候翟哲从济南率军北上。
北京城外的通州和归德等地都设立清兵大营;太后和皇帝连下几道旨意;多尔衮坚持没有入城。他身体虚弱;但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放下国事。
就这样过了七天;辰时;阳气初起。
多尔衮披着一件白色薄衣坐在大帐中;刚刚喝完一碗稀粥。
大帐门帘晃动;苏克萨哈轻步走进来:“王爷;济尔哈朗前来拜见”
“让他进来”
不一会功夫;外面传来脚步声。济尔哈朗站在大帐门口;借着掀开帘子的阳光;仔细端详多尔衮片片刻;才迈步走进来。
“拜见王爷”他自从随军退回北京后;便被剥夺了兵马指挥权;赶回北京城内。
“你来的正好;太后和圣上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