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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真人在陆地上不惧怕任何对手,但要是说到水战,那是他们最大的缺陷,军中会水的人本就不多,若是想在水上交战,那简直是强人所难。
多尔衮策马沿黄河查看水势,“一定要找机会偷渡过黄河!”
君子津渡口,萧之言率部归来。
蒙军营中军大帐内,车臣汗端坐当中,三汗分列两端,萧之言摇晃着身躯走进来,行礼后只说了一句话:“女真人已经到了!”
瞬间凝固了帐内的空气。
“他们就在对岸!”萧之言神色轻松。
车臣汗站起身来,脸色凝重,下令:“从今日起各军严加防备,不可耽误。”
夜晚的恐惧在于未知,好在夏日的月色皎洁,黄河水面泛着暗淡的光华。
沿岸每隔十几里,都有一个蒙古斥候在巡逻,仔细关注对岸的动静。
君子津渡口附近水面宽阔,流速迟缓,一个蒙古斥候骑马走走停停,偶尔停顿取下马背上的水囊喝一口,七月盛夏连晚上也这么炎热。
这一段是他负责的区域,天气晴朗时方圆几里一目了然,最怕碰见阴天或者下雨,云层会挡住一切光线,夜晚时他趴在岸边也看不清水面上的动静。
他喝了些水,歇息了片刻,催马继续摇摇晃晃的向巡视。
午夜过去,并无异常发生。
斥候下马坐在松软的草地上,用好奇目光看向漆黑的河对岸,女真人的勇猛响彻草原,但漠北人还没有见识过。到目前为止,蒙古诸部只有察哈尔和女真人交战过。
突然他余光所及不远处的草原上好像有个黑影移动。
难道有野兽?斥候兴奋起来,五万大军在这里活动那么久,附近的野兽都被惊扰早已逃之夭夭,如果能够打一只野味倒是可以解解馋。
斥候转身上马正准备过去,见草原上那个黑影如跃兔一般,几个翻腾,竟然直接跳下黄河。
水面上“扑通”一声,斥候听的真切,催马追过去,月色下黄河的波涛像鱼鳞一般,看不出任何异常。
那不是野兽,看起来更像一个人!
斥候在水边巡梭良久,毫无发现,不敢声张悄然离去。
马蹄声逐渐远去,黑影从紧靠岸边的水草底下翻出来,借助月色向对岸游过去,游速很快,水性娴熟。
一夜无事,无人知道此处的异常。
次日清晨朝阳升起之时,女真大军出现在君子津渡口对面。
在蒙古骑兵的眼皮底下女真人有条不紊的安营扎寨。托克托草原响起集结的号角声,数千蒙古骑兵蹄声隆隆驰骋到渡口边,看架势像是向女真人示威。
女真大营内,多尔衮对面站立了一个身材消瘦的黑衣人,身上黑衣水渍未干。
“你说岳托被囚禁在归化?”多尔衮目光如烛,盯在那个人的脸上。
“正是如此,对岸蒙古人车臣汗和俄木布汗守渡口南,扎萨克图汗和土谢图汗守渡口北,从北岸突围更容易。”
多尔衮注视良久,忽然问:“你是蒙古人?“?转而又摇头说:“看起来不像啊!”
“奴才是汉人!”
听见此言,多尔衮终于明白了,说:“你是岳托的包衣人?”
“正是!岳托贝勒将我放在古禄格身边监视土默特人的动静。这一次事发突然,连古禄格也没有得到消息才酿成此祸。”
“你没有向辽东送消息吗?”
黑衣人摇头,说:“汉人的商号几个月前就全部撤出归化了,消息传不出去,现在事态不明,古禄格态度暧昧,脚踩两只船,并不完全站在我们这边。我是偷着潜过来的。”
多尔衮点头赞叹,说:“好胆量,难得岳托手下还有你这等人物。”接而话锋一转,说:“我若要你再回去一趟,你敢吗?”
黑衣人脸色一变,半晌方说:“若能救出贝勒,奴才舍了这条性命也是愿意的!”
多尔衮哈哈大笑,说:“我不是让你去死,再等上几日,我先给蒙古人点苦头尝尝,再用上你!”
第137章 渡河
君子津渡口北侧河岸边的草地上,暗绿色的水草上三三两两散布着尸首。
直到女真人的战船去远,扎萨克图汗才命部下收集尸体。
这是漠北蒙古人首次和女真人交手。
战船停顿在离岸边一百多步开外的河中,浪涛中小船摇摇晃晃靠岸,步卒假作登陆,弓手站在船头寻找岸边的目标。岸边的蒙古射手占据地利优势阻击也没能占到便宜。
女真人不善水战,蒙古人更不敢下河。
船头的女真人多为步弓手,蒙古人则以骑射为主。步弓的射程远超过骑弓,蒙古人必须冒险才能射中船头的目标。好在女真人船只稀少且小,铺开的弓箭手有限。
成吉思汗的年代,蒙古铁骑都配备两种弓,现在不比从前了,蒙古人连铁箭头也不足,又哪会装备步弓。
岸边士卒清点损失,伤亡了一百多人,札萨克图汗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女真首攻竟然没选择君子津渡口,从北岸渡河意味着他必须要承担防御重任,而他是最漠北最不想打此仗的大汗,希望这里不是渡河地。
次日清晨,天色拂晓,君子津渡口北边百里之外的河水中,近百艘小船飞鱼般向岸边划过来。
岸边的斥候打马飞奔回大营,一路上大声呼喊:“女真人过河了。”
三千机动巡逻的蒙古骑兵迅速赶往女真渡河地点,前日战斗留下的阴影没有消去,蒙古骑兵并不敢离河岸太近,避免因为骑弓射程的原故只能挨打不能还击。
船头的女真射手张弓搭箭,偶放几矢落在岸边的草地上,以作警告,双方遥遥相对。
一刻钟之后,岸边的骑兵才看清楚离岸不足百步的水面上像麻点般露出了数千人的脑袋,正在急速游动。
有人惊慌大喊:“水里有人!”
那是多尔衮从军中精选出来的两千五百精通水性的士卒。
战船紧跟在游动的士卒身后,密集的长箭飞向天空,船上射手竟然穿上了甲衣,那会增加船只的负载。
再躲在远处女真人就要上岸了!
“呜—呜—呜!”
号角声响起,铁蹄沿岸边驰骋,长箭如雨落在水面上。
在水里游动的女真人全身光溜,无法阻挡箭头入体,浑浊的浪花中看不见血色,但能看清楚有人被浪涛卷走。
战船划的更快,直逼向岸边,船头盔甲整齐的女真人一边射箭,一边咆哮,那些都是从白甲兵中选出的精锐。
黄河对岸,多尔衮一身银色盔甲,目光中隐藏着心疼。这些人是他最倚仗的勇士,上岸后恐怕很难再活着回来,但他别无选择。蒙古人占尽主动,他想强攻过河几无可能,只有打疼那些心思不坚定者才有机可乘。
岸边的蒙古斥候慌乱奔走,北岸是扎萨克图汗和土谢图汗的防区。
船夫飞快摇桨,虬张的肌肉上汗水流动,战船直冲岸边浅滩,一直划到快要搁浅的地方。白甲兵跳入淤泥向岸边艰难的迈动脚步,水中大量的水鬼也钻出书面,紧跟在甲士身后,他们的背后都绑上了钢刀。
“扔下铁蒺藜!”
上岸的士兵焦急喊叫。
战船上一筐筐铁蒺藜被接力拖上岸,那本是重甲步兵延缓骑兵冲撞的利器,西征大军准备用来对付察哈尔骑兵的,没想到此时派上了用场。
岸上蒙古骑兵当然不愿意给登陆的士卒准备防御的时间,战马加速奔向浅水区,但不敢加速太快,因为对面是黄河。
高大的白甲兵挥动长兵器以血肉之躯挡住了骑兵的正面冲击,岸边短兵相接。
水鬼们脚步迅速将铁蒺藜撒往岸边不远处的草地,战马不能在其上立足。以白甲兵为支点,水鬼的长刀或砍向马腿,或挑落对手抢夺其战马,他们都是两白旗的精锐,战力惊人。
战船卸空后返回对岸,船夫的双臂酸麻,在拼命咬牙坚持划桨。
等扎萨克图汗率大军赶到时,三千巡逻蒙古骑兵被渡河的女真人冲杀的支离破碎,女真人抢得战马后甚至开始组建骑兵。
“冲过去!杀死他们!”扎萨克图汗挥舞手中弯刀,五千精锐汗帐骑兵加入战团。
黄河对岸,多尔衮默默的闭上眼睛。
战局并没有像扎萨克图汗想象的那样迅速逆转,前列骑兵马蹄踏上铁蒺藜后疼痛难忍,受惊难控,后列的骑兵不明其故,还在挤压而上,两军交接处人仰马翻。
卸完甲士和兵备后女真战船迅速离去,岸边留下了两千五百名水鬼和八百名百战白甲兵。
背水一战,他们没有退路,
“杀!”白甲兵近似癫狂,他们是为杀戮而生。
岸边狭窄的区域堆积人群拥挤,战马无法提速。
漠北蒙古人终于明白为何察哈尔人被追的跑遍草原也无胆和辽东人一战,两倍的兵力也无法冲动排列如墙的白甲兵,那是关宁铁骑全力冲刺也无法击破的战线。
对岸战船靠岸,兵士整齐成列登船,多尔衮双目泛光,突然一跃而上,船只摇晃差点甩了他一个踉跄。
岸上鄂堪心急如焚,大声喊叫劝阻:“贝勒不可!对岸危险!”
先前多尔衮并没有准备亲自上阵。
多尔衮稳住身形,回头向他摆手,示意他不要再叫嚷,转首对掌旗官说:“将旗拿过来。”
一百多艘战船一次来回能运输三千人,但甲士沉重,最终只装了一千多人划向对岸。
岸边战事焦灼,扎萨克图汗心头在滴血。
部落中的勇士不断的倒下,尸体堆积成山,那就是无敌的女真人吗?
战场紧靠滔滔黄河,没有退路的女真人无一不死战到底,凶残如白甲兵也杀人杀的手臂发麻。
狭路相逢勇者胜,蒙古人心惊胆寒,开始有小股骑兵溃逃。
一个时辰不到,对岸战船重返,多尔衮临近战场看见岸边的形势,心中暗自可惜:“只要有五百艘战船,女真大军可以就此在岸边建立据点,分批过河。”
扎萨克图汗远看又有一批女真人赶到,再无心恋战,对观战的土谢图汗说:“我部人马已经疲乏,不如你先上去顶一阵。”
土谢图汗点头应允。
撤退的号角声响起,扎萨克图汗的骑兵落荒而逃,缠斗的女真人也了解他们的意图,竟然死死缠斗,将无心恋战的对手一一斩杀马下。
第138章 河岸(上)
战船靠岸,一千多甲士匆匆下船,涉水冲向战斗胶合出。
为了行动便捷,他们没有像往常一样穿多重盔甲,这也能让他们在和蒙古人的短兵相接中占尽优势。
扎萨克图的骑兵被吓破了胆,不再管身边的同伴落荒而逃。女真人追击了一里路不敢再深入,重新返回岸边布置防御。
地面上横七竖八皆是尸体,女真士卒在铁蒺藜范围内四处活动,顺手一刀解决在痛苦呻吟的蒙古骑兵。身轻灵便的水鬼将抬着一筐筐的铁蒺藜跟在甲士身后快速散落。
只要不让蒙古骑兵冲起来,他们就能守住岸边的阵地。
土谢图汗静静观望,无视身边扎萨克图汗的焦急。
直至溃散的骑兵完全退却,土谢图汗下令让本部骑兵移动上前。
号令旗挥舞。
骑术高超的蒙古人驾马飞速,到达铁蒺藜防区分成左右两翼,骑士在奔走的马背上挽弓射箭,这就是蒙古人引以为豪的骑射。奔驰的战马如风,长箭落在仓皇后撤水鬼中,鲜血染红了铁蒺藜再渗入泥土。
女真人步弓手迈步上前射箭压制,掩护水鬼后退。
蒙古人的队形分散,骑射手高速驰骋,百步之外步弓也无法瞄准。
零零散散的箭矢来回穿梭,只有运气极背者才会被射中。
观战半晌,扎萨克图汗忍耐不住质问:“为何不让骑兵冲击?”
土谢图汗面露犹豫之色,说:“骑兵很难穿过那片铁蒺藜区域。”
他才看过扎萨克图汗骑兵的战斗,要想将女真人驱赶下河必然要付出惨重的代价。他来到漠南目的是解救察哈尔部的危机,如今多尔衮撤军,察哈尔人已经安全,这场大战在他眼中已无必要。
岳托在归化城的那番话在两汗心中播下了种子,车臣汗一直野心勃勃,被两汗所嫉,两人各怀心机,都不愿看见一个强大的阿鲁喀尔喀。
“难道要任由女真人在此地过河吗?”扎萨克图汗的语气不忿,他才损失了超过一千名部众。
“要不要向车臣汗和俄木布汗求援?”土谢图汗语气有些迟疑。
“一仗未打就要求援?过河的女真人也不过三四千人。”扎萨克图汗极力鼓动土谢图汗出击,因为自己独自受了损失,又在同伴面前丢了脸。土谢图汗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也觉得自己一兵不发有些说不过去,催马出列下令,集结完毕的五千骑兵缓步上前。
“让你看看我的实力吧!”土谢图汗拔出弯刀挥动。
令旗招摆,骑兵前进速度不紧不慢,前列队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