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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曲江山娶了金燕子,只是结婚后并没有立即搬回曲家老宅,一年多后才搬回来,同时回来的还有一个叫曲靖昆的孩子,对外称只有六个月,其实将近一岁。曲靖昆,你不是十月出生,你是三月出生,我母亲出世之前,金燕子已怀了你。”曲靖天语气平淡,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而曲一湘沉入回忆,往事如烟,散了,又来了,像一个挥不去的梦。
曲靖昆脸色如雪,一派惨然,他早就预感这个故事将会很残酷,可他没想到是这样丑恶,母亲是第三者,自己是不是也算私生子?
曲靖天继续淡然讲述,“你大概不知道,从小,曲江山从来没抱过我,从来没买过玩具给我,更没有像你一样,坐在他的肩膀上带出去玩过。这些,我已无所谓,但我一直记得我母亲哭泣的样子,曲江山对她斥喝的样子,她死时不甘的样子。我告诉我自己,这个公道我一定要讨回。所以,当同龄的孩子都在父亲肩膀上撒娇的时候,我在努力学习,当同龄的孩子在游戏厅里玩的时候,我在努力学习。我十四岁的时候去了美国,十九回国,二十岁接手北宇。”
他看向一脸悲伤与懊悔的曲江山,“曲江山,三十年前,你既要成就你孝子的名声,又要成就你伟大的爱情,所以,你不惜贱踏一个女子的尊严,十年前,你和金燕子都以为我捡了一个大好机会,担心你儿子曲靖昆长大后,北宇将没有他的位置,你再次贱踏了为人的底线。从那时起,你们就开始处心积虑地给他铺路,开始在公司收卖人心,安排眼线。知道吗,当时知道这些事,我真是太高兴了,我就怕你们不动,你们不动,我没法讨回公道。”曲靖天浅浅笑了。
“我来说吧。”曲一湘突然长叹一口气。
苏文哲的助理机灵地给老爷子搬来一把椅子,老爷子坐下,将手中的鸟笼子放在膝盖上,笼子里的鹦鹉两只眼睛骨碌碌地望着众人,最后看向老爷子。
“霜华去世后,靖天变了,异常发奋,但神情冷漠,对谁都拒之千里之外。我知道这孩子心里有恨,他要变强变大只是为了报复,我虽然恨江山如此不争气,可事情已然成事实,也只能接受。
十年前,北宇集团被外人攻击,多处机密遭遇泄密,公司面临巨大危机,我让他接受北宇,靖天拒绝了,因为我的附加条件是不得报复。靖天直接说,他不需要借助北宇报复,他会收购北宇,会买下曲家老宅,赶走曲江山和金燕子。”
“我知道他办得到,他选择出国,时间五六年,只是为了暗中完成他的资金积累,二十岁的时候,他已暗中具有一定实力。我只好退而求次,再次提出条件,给他们一个机会和考验,只要曲江山和金燕子不再动手,他就不能动手,若他们先动,那么以后的事情我曲一湘不干涉。
靖天在我的请求下接受了,他对我说了一句话,‘你会失望的,你儿子太差了!’”曲一湘仰天叹了一口气,“这十年来,我时时在担心,他们的命运和北宇的存亡都在他们一念之间啊!”
一时间,大院里寂静无声,只听见秋风吹过院里草木的声音,冷且悲。
各人面色不同,曲江山羞愧,金燕子愤恨,曲靖昆悲伤,曲靖天冷漠。
金燕子第一个喊出声来,“北宇机密根本就是你泄露出去的!”
“不是你的好侄女金佳妮吗?你还想促使她嫁给我,想让金家间接掌控北宇。这样一来,金家两个女人掌控曲家三个男人,你打的好算盘!你想当武则天没那个能力,不过你当慈禧还是当成了,因为你有两个被你使唤得团团转的儿子。”曲靖天淡淡地说,一点也不觉得说话多么恶毒。
两个儿子!曲江山只觉得一口血气涌上来,他跄踉了一下,手捂住了嘴,生生将那口血咽了下去。
“爸!”曲靖昆扶住了父亲。
“你怎么那么狠,北宇也是你一手壮大的,曲靖天,你还是不是人?”金燕子歇斯底里大吼。
“是啊,我一手壮大北宇,供你们吃喝玩乐,供你们暗中发展势力,然后扳倒我,这就是人做的事?”曲靖天阴森地看着金燕子。
“可你也不能对付靖昆,他怎么样也是你弟弟,他一直对你心怀不忍,你恨我,尽管冲我来好了!”金燕子对上曲靖天的眼睛有些畏惧,嚣张的气焰顿时又弱了。
“你最大的不应该就是暗中将黑手伸到果果头上,她和你无怨无仇。”曲靖天看向曲靖昆,后者痛苦地低下了头,“你该庆幸你偶尔之间的犹豫,否则,你怎么可能站在这里?我原计划让你们去监狱度过余生。”
“那个投资案?”曲靖昆在电火石火间想起了它。
“是我。此前北宇那些分公司的漏洞都是我早前布局的,也是我拉开塞子的,只是我没耐心陪你们玩了,蚕食已经失去了兴趣,用了一个鲸吞的法子,你们一下就钻进来了,到底是高估了你们的能力,不过尔尔。”
一直当听从的苏文哲笑,“不是你高估了别人,而是你的计策太周密太有针对性了,在一群饿晕了的狼前面不断地变着花样摆弄那几块肉,没有狼不扑上来。”
“你一直是他的人?”曲靖昆问苏文哲。
“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青木国际的副总,苏文哲。”总裁是谁,不言而喻。
“正天也是你弄垮的。”曲靖昆平静地说。
“不是。正天没有我一样会垮,它做了丧尽天良的事,总有人找上门来算账,天网恢灰灰。只不过我从中努力了一下,我怎么会让它成为金燕子的后盾呢?”曲靖天站起来,“都说完了,现在,该从我眼前消失了。”
“爸,我们走吧。”曲靖昆扶着曲江山颤抖不停的身子往外走。
“爸,救救我们吧,我们没地方去啊!”金燕子突然跪在曲一湘的面前,眼泪汪汪地望着他,充满诉求和可怜。
曲江山突然笑起来,他是真的,真的,瞎了眼了,天底下最势利的女人让他当宝养起来,能有今日,他谁也不怪,都怪自己。
父亲说得对,愚不可及啊!
“靖昆,我们走。”他低声吩咐儿子。
曲一湘淡然地看她一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提着他的鸟笼子慢慢回屋,笼子里,那个彩色鹦鹉一个劲地扑腾,“你好,你好。”充满无知的欢乐和喜庆。
金燕子眼神一下没了光彩,瘫坐在地上,木然抬起头,看见曲江山和曲靖昆踟蹰远去的背影,骤然惊醒,急忙连滚带爬起来,“靖昆,靖昆,不要丢下我!”一阵急奔,紧紧抓住了儿子的手。
她偷出去的珠宝已被拦截,她暗中存下的钱已被冻结,如今,只有这一对看上去软弱无比的父子是她的救命稻草。
曲靖昆迟疑了一下,没去挣脱那只充满恐慌的手,她所做的一切,一半是为自己,另一半是为他,今天这个结果,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曲江山摇摇头,松开了曲靖昆的手,一个人慢慢向前,他已不愿和金燕子同行。
数日后,曲江山提出离婚,金燕子以死相胁,不肯答应。无奈曲江山主意已定,他一生从来没有这么坚定过,清醒过。他一个人搬离,住到了偏远的郊区,帮菜农种菜,不肯多看她一眼。
金燕子突然从天堂落到地狱,前半生养尊处优,后半生凄凉度日,金银散尽,居无定所,众叛亲离,情绪跌落巨大,精神渐渐失常,时而号啕大哭,时而纵声大笑,时而喃喃絮语。
曲靖昆一方面要工作,又要照顾她,心力交瘁,后来实在没办法,将她送进精神病医院治疗,他定期探望。此后,金燕子在有生之年没再出来过。
第73章
在宋小北的西班牙餐厅;几个男人在一起一边喝酒一边聊天。
宁远对苏文哲说;“当时你吓了我一跳,不知道哪里突然冒出这么一股凶恶的势力来跟我们抢食,我急死了,我可是将海外资金全部撒回国内了;成败就在一举,怕的是我们布局了半天;到头来让他人坐收渔翁之利。”
苏文哲但笑不语;手里的酒杯慢慢晃动。
齐国挟了一筷子菜悬在半空;“我就不急,曲大说给你一个大造化;当然有把握。”
“这一年多的时间;我们赚得盆满钵满;只有曲大亏了,北宇原本就是他的。”宁远说道。
他如今终于摆脱了家里的压迫,他家老爷子也不再对他吹胡子瞪眼睛了,父子俩的关系大大改善,婚姻自主权也拿到手。
“曲大哪亏了,青木还不是他的。”齐国朝冷冷清清的曲靖天笑。
苏文哲喝了一口酒,慢慢开口,“老大,你这个老总也该露面了。”
大多数人只道最新崛起的巨星青木国际的老总叫苏文哲,却不知道真正的幕后老板另有其人。
曲靖天吐了一口烟,白色的烟雾笼罩了他的脸,只听他懒懒声音在说,“以后吧。”
他的仇报了,可并没有给他带来快意和振奋,精神萎靡,行为懒散,仿佛生命被抽走了一半,只因为身边少了一个叫叶果果的女人,而他另一半的存在,又仿佛在等待那个叫叶果果的女人。
如今,寻找叶果果的悬赏已加到三个亿,可至今没有任何音讯。
众人皆沉默,都知道曲靖天的全部心思还落在寻找叶果果这件事上。
齐国是个急性子,没忍住,“曲大,快两年了,你也尽心尽力了,放弃吧,有时候放弃是一种解脱,你这个状态,我们兄弟看着都难过。”
曲靖天微微一笑,“不用为我难过,我很享受这个状态。”
她若死了,他以自己为她祭奠,她若活着,他就是翻天覆地也要把她找出来。
宋小北一直没有说话,也吸了一口烟,提起酒瓶将曲大的杯子满上,又给自己满上,在他杯沿轻轻一碰,一饮而尽,然后又满上,又一饮而尽,一付心事重重的样子。
“宋二,今天没看见冷婵?”齐国好像突然发现似的。
“你家娃娃不也没来?”宁远笑说。
“那臭丫头,竟然要说回家相亲结婚,跟我不好吗?女人呐,非要在乎那个名份,你们说那名份有什么意思。”
齐国有些苦恼,却不知正说到宋小北的痛点上,他和冷婵与家里长期抗战,不就是为那个名份?没那个名分,什么都是遮遮掩掩的。
最近,冷婵说她累了,有想放弃这份感情的打算,两人因此有冷战的意味。
宁远打击齐国,“我看你家娃娃并不是要你的名份,她是真的想回家找个好男人结婚,你不是她理想的哥哥。”
齐国脸垮下来,叹口气,“是啊,她是这么说,跟我这么些年,她说钱也赚有了,如果省吃俭用,够她安心生活一辈子。我只是她一个赚钱的工具,陪我只是她的工作。”语气很失落。
“不要失望了,你们本就是这个关系开始的,是你自己变了,她倒一直在忠于自己。”宋小北说。连他都对李小沫这个乡下姑娘充满佩服,激流勇退,本份,不好高骛远,换一般的人,都巴住齐国这棵大树不放了。
冷婵说的对,好女人只图一个安心,只要安心,纵然贫贱,一样快乐。
几人说着话,齐国说好久没打牌了,于是凑一桌牌起来,曲靖天没动,缓缓地抽烟,头在烟雾里轻轻摇动,表示没兴趣,实际上,除了找叶果果,没有什么事可以让他有兴趣。
牌桌上,齐国朝烟雾里那张沉静的脸看了一眼,小声嘀咕,“曲大一忧郁,我心里就没底。”
“他一忧郁,就会有一些公司破财而已。”苏文哲笑着打出一张牌。
“看起来书生气越来越浓,怎么行为手段越来越狠了?”宁远也笑。
以前的那头狮子在吞掉猎物的时候还会咆哮几声,作个提示,现在风格变了,全是无声无息地扑上去,等到对方发现危机,已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不要去触他霉头就行。”苏文哲说。
“可我怎么觉得他如今任何时候都处在暴戾的边沿?”齐国小声说。
宋小北点头,“我也有这个感觉。”就像一场既将开始的风暴一样,越平静,后面越惊心。
他们对视一眼,心里都升起一个奇怪的想法,叶果果的沉没不知道加速了很多公司的灭亡。
这时,宁远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看了一下,陌生电话,放到耳朵边,另一只手去摸牌,不知那头说了什么,他那只摸牌的手停在半空中不动了。
一会儿宁远挂了电话,他脸色有些奇怪。
“怎么了?”
“蓝溪失踪了,警方找我问些事,拜托,我两年没见过她了。”宁远耸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