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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念萁把脸侧放在枕头上,又“嗯”一声,过了一会儿才说:“因为不是自己家里的,所以不爱惜。你常出差?是不是也做过用毛巾擦脚,用床单擦鞋的事?”
马骁说:“不,我没做过那样的事,我是一个文明的人,受过教育,不会乱来。我住酒店,被子都是叠好了才走的。我不想下次再回那家酒店,被服务生当作不受欢迎的客人。”
杨念萁似睡非睡地问了一句:“是吗?”
马骁想,是吗?我住酒店是一个好客人,却被自己的老婆说是像住店的人那样,不用白不用的那样不加爱惜。马骁搂紧胸前的女人,欲望不知什么时候随着窗外吹进的南风飘散了。念萁似乎察觉到了,她往身后更靠紧了点,臀部紧紧贴着他的鼠蹊部。那里也总比别的地方要热一些,有时让她躲闪,有时让她皱眉,有时让她伤心,却很少让她这样靠过来。
马骁把手往下挪一点,按在她腰腹上,让她贴得更紧。念萁的薄棉睡裙有点被两人的汗湿润的感觉,但两人都不去想这个,都在转着自己的念头。马骁有些说不清,他从来都想不出怎么表达内心的想法,他一向是只用行为直接来说话。但杨念萁却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什么情绪她都可以说出来。只有很多时候她不说,也许是自己没有给她说的机会,时间,和气氛,以及情绪。
而这个夜晚的几个条件都达到了,于是杨念萁在睡与醒的过渡地带说:“马骁,我讲个故事给你听。”
马骁把她的手捉在手里,手臂缠着她的臂,半个身体覆在她的背后说:“你讲。”难得她肯讲,难得他愿意聆听。
念萁合胸伏着,放平脸侧在枕上,另一面孔上是马骁的呼吸,扑扑地吹着她。念萁的声音闷闷沉沉的,带着些睡意。
“嗯,好的。有一天,北风和太阳打赌,看谁能把人的衣服脱下来。北风说它的力量可以拔起大树,可以吹偏大船,可以卷起房屋,可以移动沙漠,可以刮去地上的一切痕迹,让山川改道,让天地失色。要想让一个人脱去衣服,是轻而易举的事。太阳只是笑笑,不说话。一会儿路上来了一个旅行的人,穿着厚厚的大衣,围着长长的围巾。北风鼓起他的腮,呼呼地吹起风来,路旁的树叶刷刷掉了一地,地上飞砂走石,迷了人的眼睛,但那个旅人只是闭上他的眼睛,却拉紧他的衣襟,裹得紧紧的,不肯松开他的手指。北风吹了又吹,除了让旅人更加抱紧手臂外,衣服没有脱下一件,反而把长围巾解下来扎紧了衣服。北风吹呀吹,吹得昏天黑地,也没把旅人的衣服脱下来,后来北风也累了,对太阳说我没办法了,你来吧。”
马骁接着说下去:“太阳就加热加热不停加热,热得那个人衣服脱了一件又一件,最后脱光了跳进水里洗澡了。这个故事我小时候好像读过,你这个时候说这个故事是什么意思?”
杨念萁反问道:“你说呢?”
马骁说:“你是让我学太阳,别像北风?要让你自己脱衣服,而不是我来硬脱?”说着哈哈笑了一下。笑声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们的床,从来都是战场,有着角力的缠斗,就是没有笑声。
杨念萁也陪他笑一声,“你要这么想,也算不坏了。马骁,我累了,我们睡吧。”
马骁说那就睡吧,把两人的身体摆放得更适宜入睡,心里却在说,你的想法太多弯,我是搞不懂,但你自己肯脱衣服,那就是胜利。
二十章 大清早的,只是还好
念萁有开着窗户睡觉的习惯,马骁基本不记得自己从前是不是有习惯开着窗户睡觉,好像自从结婚以后,念萁的生活习惯就变成了他的生活习惯。好比开着窗户睡觉,念萁这么做了,他也就默认成他的习惯了,好比念萁喜欢在床头放一杯水,夜里醒来好喝,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也习惯在起夜之后,拿起那杯水喝一口才接着入睡。其它还有念萁喜欢侧睡,马骁在两人不冷战不热战不鏖战的时候,也就跟着侧睡,一手就总是搭在念萁的腰间。前胸贴着她的后背,她的后背总是热热的,融蜡一般贴着他的胸,让他忍不住靠紧。
念萁的生活习惯一点一点侵占了他的生活空间,他却茫然不觉。胸背相贴睡觉很好,那让他觉得他是在被依靠着的,那也说明两人这一天或是这一夜是相安无事的。没人想变成刺猬,在床上张着刺,把眠床变成战场。半夜喝水也很好,至少不会觉得渴。开着窗睡觉就更好了,清凉的夜气透过薄纱窗帘飘进来,早上起床后起码不会头昏脑涨,因缺氧而昏昏不醒。
这个清晨和以前无数个清晨一样,晨风总是清新凉意的,吹过轻纱的窗帘,拂到人面上,风里有白兰花的香味,却是念萁把那一水晶碟子的白兰花移在窗台上,让风送得一室的清幽。马骁光着上身睡了一夜,胸前热背后凉,慢慢凉意侵体,在晨风中迷迷糊糊地把一床单被盖在身上,又觉得热了,再扯下来,只觉得烦燥不安,心里焦渴,而止渴的方法只有一个。
半醒不醒的,他的身体开始发热,胸前念萁的背心却恢复了正常的体温,那让两人的感觉倒了过来。念萁在寻找热源,她靠得更紧,让马骁的整个胸膛包覆着她,给她温暖。马骁却嫌念萁的睡衣碍事,同时身上那条宽松的睡裤也不再宽松,裤腰上的松紧带压着了他的敏感点,让他难受,他伸手便扯了,又脱去阻挡在他和之间念萁的障碍,重新侧躺在念萁身后,略一伸嘴,便吻在了念萁的后脖颈上。
等马骁彻底清醒,他已经就用这个姿式探身在念萁的热源里了。明明是觉得热了,怎么又向热处去寻找解热的法子?以毒攻毒也不是这么个说法,马骁睁开眼睛,眼前一寸远的地方,是念萁雪白的后颈窝。他忍不住再一次亲吻下去,轻声问:“醒了没有?”
他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念萁醒的,就像他不知道他是怎么进去的,他只知道他醒了,十分清醒地和念萁在清晨的晓风里用最亲密的方法在诉说着没法用语言表达的思想——并且是第一次让身体主宰了他们的思想。这个感觉如此美好,美好到马骁怀疑,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不是他在用强,不是念萁在用计,只是两人在身体在得到一夜的好眠之后,自然而然地发生了他们一直在寻求的一种自然状态,因为是自然的,因此是美好的。美好到马骁用温柔的嗓音问他怀里的妻子:醒了没有?而念萁的回答是扭过腰拧转身,回头吻他的嘴唇。
念萁的身体有着他不能理解的柔软,此时的她像一根麻花一样的扭着,以腰为扭转点,尽她所能地扭转身来吻他。只差一点点,就可以在枕上转过来,和马骁的脸相对,只差一点点。
马骁不是很明白念萁为什么这么喜欢亲吻。在不多的两次让她动情的欢好中,念萁不是吻他的唇,就是在吻他的太阳穴,那个动作让她十分吃力。她比马骁矮了近一个头,要吻上他的太阳穴,势必要伸长脖子,抻长腰肢,尽力拉长她的身体,让她的身体紧绷,让她的体力消耗,很快便脱力。但这样的紧绷却是马骁求之不得的,念萁的紧绷让马骁在□中快乐得飞扬,那让他更加贪恋念萁的身体。全然的投入,忘情的付出,念萁有让马骁快乐的法门,但有时她就是不肯交出来。正是这一点,让马骁恨她。他几乎怀疑念萁是不是在用这个来拿捏他,好让他就范,乖乖地做她的臣。
那不是马骁愿意的。因此他不肯吻她,他很少在亲昵的时候吻她的唇,那像是表达得太多,投降得太彻底。他愿意吻她的脖子,亲她的胸口,那只和欲望有关,与感情无涉。当念萁仰起脖子来亲吻他的嘴唇时,他也回吻,也轻啄,也和她唇舌相缠,当念萁吻他的太阳穴时,他就不是太明白了。太阳穴不是敏感区,吻那里,他并不觉得动情,对杨念萁这个爱好,他真的不懂。以他和前任女友以及前前任女友的交往中,那两人好像也没这个爱好,他只能当是她的个人怪癖。
这个清晨,有着吻太阳穴僻好的杨念萁以不可思仪的柔软扭着腰肢回头吻他,只差一点点,就可以够得着马骁的嘴唇。一夜的熟睡让念萁的脸粉嘟嘟的,嘴唇也嫣红如樱桃,看得马骁真的动了情,不假思索地要帮一帮她的忙。他微微倾起上身,侧过头,吻了下去,那两片唇柔软到颤抖。
念萁反转手臂勾住他脖子,让他吻得更深。但马骁的身体不是念萁的身体,他没那么好的柔韧度,他只侧着腰坚持了一小会儿,就觉得使不出力,于是他直了直腰,嘴从她的唇上往上滑,再停住,就正好停在念萁的太阳穴上。
这一瞬间,有一个词袭上了马骁的脑中,跟着一闪而过。马骁心里荡了一下,像是悠空了一拍,又像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没有抓住,那让他惊慌。是什么东西这么重要,重要到抓不住就心慌?马骁怕找不回来,怕这一生就这样错过,他往来路找去,一点点回忆,在什么地方丢了。刚才他做了什么,以至有这样的灵台清明的时刻,让一种灵感闯进他的脑中?
他再倾身,从念萁的唇开始吻起,沿着刚才的路再走一次,慢慢再一次落到念萁的太阳穴上,那个词再次荡悠回来,撞击在他的心上,撞得他胸口发闷,好半天才辨识出来,那个词叫疼爱。
他怕弄错了,就再试一遍,仍然不能确定,就试了又试,试到他百分百地肯定,试到他不敢否认,试到念萁嘤嘤嗯嗯地呻吟,他才惊觉。确实是疼爱啊,只有百分百的从心里想要疼爱一个人,才想亲吻他或她的太阳穴。那是人身上最危险的地方,那是生命的死穴,却又那么昭然地放在最明显的地方,一左一右,而灵魂之窗户就守在它的边上,从生命到灵魂,不到一寸的距离,却是咫尺天涯。
马骁轻呜了一声,把嘴唇从她的太阳穴上移开,吻在了她的眼皮上。念萁的眼睛太明亮,里面流露出太多他不明白的东西,他不敢看,只有吻得她闭上。心柔软得化成了一片水,原来是在疼爱啊。
他把她抱得更紧,却不想说什么。不是不想说,是说不出。说不出,那就做给她看。他吻她的眼皮,吻她的太阳穴,吻她的嘴唇,吻得她喘不上气,他也使不上劲,手上松开她的腰,退出来,再换作从前面进入,这才觉得塌实了。
念萁的脸因这一场清晨的欢爱更加红润,她在平复了气息之后才含羞带嗔地说:“大清早的……”马骁说:“星期六。”念萁便不说话了,把头埋在他的肩窝里。马骁的手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的背,过了好一阵儿才察觉到什么,说:“你的热度一点都没了。”念萁嗯一声,想说什么,却也不说了,只是把头在他肩窝里埋得更深。
马骁拉过早被他扔在一边的薄被,盖在两人身上,心里也明白念萁的热度去了哪里。给她足够的疼爱和温柔,让她感觉到她是在被疼爱着的,她才会完全打开她的身体,从心到身都会放软。没有对抗,何来积聚?不用敌对,何来紧张?放心,才能放松,心静,自然清凉。杨念萁的身体不说谎,她一直在明明白白讲清她的感受,就看马骁是不是懂得,或是愿不愿意去懂得。
以前的马骁是不屑的,他懒得去做这样的心灵对话,那太吃力。但时间和挫折教会了他什么是值得,什么是不值得。什么是必须去争取的,什么是必须去面对的,什么又是必须要付出的。耕耘与收获,从来都是牢牢锁在一起的,种了什么样因,便结出什么样的果。
过了很久,念萁才低声咕哝说:“还好。”马骁用手抬起她的脸,用不相信的口气问:“只是还好?”念萁又红了脸,说:“我说的是还好是安全期。”马骁哦一声,要想一想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这一个早晨,从头至尾,他都没有想过安全套的问题。他忽然觉得多余,什么凸点的螺旋纹的,什么草莓的葡萄味的,全是多余。连套子都是多余。
马骁想了又想,忍了又忍,最后仍然不想忍,他说:“你吃药吧。不是我不想负这个责任,只是我不想煞风景。要是因为那个误了事,或是坏了事,你说怎么办?”
念萁又把头藏进马骁的怀里了,然后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嗳,好的。”
当念萁说“嗳,好的”的时候,马骁觉得,这是她最可爱的时候。
二一章 粉扑扑脸,画眉深浅
杨念萁到国贸十二楼的“绿杨邨”时比约定的时候早了点,还不到五点钟。因为约的是马琰,她便问马骁,要不要一起去。马骁说,你们两个女人在一起,肯定是要讨伐我的,我不去扫你们的兴,你们要骂就骂个痛快好了,等晚点我再去接你回家。我自己和一个客户有约,就约在楼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