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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巢之后 作者:葡萄(晋江vip金牌强推作品2014.06.27完结)-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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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什么呢?
  她突然想起昨夜那场雨,便写了首前人的词:
  “别来音信千里,
  恨此情难寄,
  碧纱秋月,梧桐夜雨,几回无寐;
  楼高目断,天遥云黯,只堪憔悴,
  念兰堂红烛,心长焰短,向人垂泪。”
  写完觉得满意,虽然罗暮雪的上宣纸不如自己的澄心堂纸写来流畅,自己的字却写得颇有词中几分韵味。
  这首词虽然不是她素来最爱的,却也一向颇为欣赏,倒不是她有什么愁肠相通,也不是要寄什么情,而是大晏词向来“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的格调,和这首词精妙的炼字功力。
  罗暮雪看着这词,却打翻了五味瓶:什么“音信千里”,什么“恨此情难寄”,什么“几回无寐”,什么“只堪憔悴”,分明是深深思念远处之人,这个远处之人还能有谁?
  想不到她心中竟已对方微杜情根深种了!
  罗暮雪沉着脸,字字冰寒道:“此词何意?好在何处?”
  陆芜菱正在自赏,却没发觉他难抑的怒气,反倒有几分兴致地同他解说:“人道大晏随性,其实他炼字之妙,古来能同之媲美者寥寥可数,你看这‘楼高目断,天遥云黯’八个字,是不是无法增删?任何一个字被替代掉都无法表现出来,绝妙无比啊,即便是‘碧纱秋月,梧桐夜雨’这八字,也是当时场景历历在目吧?还有这‘心长焰短,向人垂泪’,难道不让你想到人生在世,许多事情实是莫可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么?”
  罗暮雪听她赏赞的,似乎都不是自己在意的,好像并没有太思念谁的意思,倒有些纳罕。又想她莫非是故意避开的?但是听她说的似乎又颇为有理,情态也不似作伪,便慢慢熄了怒气,只哼了一声道:“什么心有余而力不足?皆是懦夫推馁之辞!大丈夫当世,当一往无前,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既已有心,何患力不足?力不足亦可拼命!”
  陆芜菱听了这番话,倒是抬起眼睛认认真真看了他一回,最后莞尔一笑:“将军果然是少年锐气。”
  她声音清脆温柔,尾调又带了些低回,罗暮雪不知不觉就被她的目光和声音迷醉,忍不住伸手去摸她脸颊,手伸了一半,醒悟过来,怕自己显得太急色,改摸为捏,在她脸上狠狠捏了一把,低声咬牙道:“没及笄的小丫头,装什么老气横秋的。”
  陆芜菱脸微红,微微侧头避开他的手,道:“大人也写幅字看看罢。”
  罗暮雪看她面颊微红,侧头避让的模样,心里就仿佛有成千上万的小猫爪在细细抓挠一般,好容易才忍住没过去摸摸她。
  陆芜菱帮他摊开纸,磨好墨,罗暮雪只觉得她这些动作都端雅无比,赏心悦目,看看面前的白纸,提起笔,蘸好墨,凝神片刻,便落笔了:
  “……碧阶雨漏沁秋苔,缭绫生辉玉生香,残红孤雁岂足惜,趁此青云醉一场,梦中早有千军过,飞蹄夜踏寒剑光,梦里仙山弹指到,蓬莱逍遥广袖藏……”
  罗暮雪的字练的柳体,时日尚浅,自然说不得好,但是却有一种锋锐清俊并存的感觉。
  陆芜菱看看他写的,有点羞涩了,脸微红说:“你怎么……从哪里得来的?”
  这是一首长诗里的一部分,这首长诗是陆芜菱前年写的,是应付陆纬的作业,因为陆纬不喜欢闺阁女儿气太重的诗文,陆芜菱往往投其所好,是以也不算她的得意之作。
  不算得意之作,平仄不工,以为没人知道的作品,骤然被人写出来,作者还是有点羞赧的。
  罗暮雪却是一直收集她的诗文的,几乎每首都知道,独喜欢这首,虽然浅近,却有些豪气,甚对他胃口。
  他抬头朝她微微一笑,俊美锋锐的脸瞬间有些温柔,甚至有一种美丽,漆黑的星眸凝视着她,说:“写得很好,我很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点少,嘿嘿。关于背景,这是架空的,没有哪朝哪代,但是古代的背景诗文就随便拿来用了,不考据就行,关键便于我偷懒,哈哈。



第二夜

  可惜,虽然陆芜菱觉得自己作为书房丫鬟是相当称职相当绰绰有余,如果罗暮雪能满足于此,也挺和谐的,然而罗暮雪似乎并无此觉悟。
  晚上的时候,他又让人叫她去值夜。
  陆芜菱傍晌的时候就已经提心吊胆着,以至于晚上只喝了一碗百合粥,听到小丫头来叫她,自然很不愉快,心里沉甸甸的,虽然罗暮雪看着似乎还不是非常急色的登徒子,但是对自己有所企图那是很显然的,孤男寡女,夜深人静,他能忍得一时又能忍多久呢?
  可惜,除非到最后一步鱼死网破,她却是无法反抗。
  罗暮雪在灯前等着她过来,无意识地看着荷花沉着脸,嘟着嘴,在准备夜里的热水,茶水,帮陆芜菱铺床,心绪也很不平和。
  昨夜他也不曾睡好,几乎是无眠到天亮,那种时冷时热,似痛似甜的煎熬,几乎能将人活活熬死。
  比他在冰雪里伏击敌人三天未眠还要难受。
  偏偏这痛中带着的隐秘的甜蜜又叫他甘之如饴。
  他明知道今晚十有□不能让他称心如意,让他酣畅淋漓,而依旧是那样的煎熬,他却还是想见到她,闻到她的气息,看到她静谧入睡的面庞,枕边散开的乌黑青丝。
  想到她心中可能还是在念着方微杜,想到还有个对她虎视眈眈的四皇子殿下,他就想如同程果毅所说,一不做二不休,就霸王硬上弓一次……
  只这么一想,他浑身热血就往下腹涌去,简直坐都坐不下去,只能紧紧咬着薄唇。
  “大人……”荷花的声音里带着点娇嗔,却不敢显现出来,罗暮雪虽然不太亏待下人,却也绝不会跟婢女说笑。
  罗暮雪瞥了她一眼。
  “婢子……退下了?”荷花有点可怜兮兮的说。
  “嗯。”罗暮雪冷冷点头。
  荷花伤了心,不假思索,便开口道:“大人,那新来的菱角夜里能伺候好您吗?要不换婢子来给您值夜?”
  罗暮雪冷冷扫她一眼:“让你做的事你再做,别自作聪明,还有,你要叫菱姑娘。”说着指指门口:“下去吧。”
  荷花还没被主人这般下过脸面,罗暮雪一向对她虽然冷淡,但也不会太不客气。荷花不敢多说,眼睛里含着泪,轻轻掩门退下,出了门,却是一口银牙都待咬碎,心里将陆芜菱咒骂了几千几万遍。
  锦鲤提着热水送了进来,给罗暮雪倒好洗脚水,便也退了出来,追上荷花,攀着她肩膀道:“荷花姐,一起走。”
  看到她面上不愉,惊讶说:“荷花姐,你怎么了?”
  荷花扭过脸,勉强笑笑说:“没事。”擦擦眼睛,低头不说话了。
  锦鲤和她一起回房,她们住在第三进的倒座房里。锦鲤笑着说:“荷花姐姐,我给你打盆热水洗洗脸。”
  荷花转身拧拧她脸颊:“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没心没肺呢?人家一来就给你随便改名字,你还熬夜给人家做衣服!”
  锦鲤笑笑:“姐姐别多想了,同人不同命。”
  荷花听着,不由得幽怨恼恨地咬住了嘴唇。
  却说罗暮雪在房中自己洗了脚,陆芜菱轻轻推门进来时,罗暮雪正在拿一块棠色绣墨绿色犬牙边的汗巾擦脚。
  骤然看到外男裸着脚,一般养在深闺的少女都免不了大惊羞臊,陆芜菱向来镇定,倒是还好,只是微微避开目光,说:“大人,我帮您倒掉水吧。”
  叫陆芜菱帮自己倒洗脚水,罗暮雪还是颇觉唐突,但是看着她走过来,在他面前慢慢蹲□子去,他又觉得很奇特,甚至是愉快。
  陆芜菱低着头,没多说什么,慢慢端起满盆的水,往外走。
  她是不曾做过任何粗活的闺秀,力气和乡下长大的锦鲤却是没法比,这满满一大盆水,对她来说,着实是沉了些。
  走出去的步子很不利索,有点摇晃。
  罗暮雪难以言述砰砰跳动的心里的滋味,似乎很难受,又很舒服,又说不出的心疼,眼睛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难以离开。
  如果上去,从后面搂住她,接过水,低声说:“怎么能让你做这个?”,她会不会一时软弱,就放弃挣扎,靠在他怀中了?
  他已经站起来,最终却没有走上前,反而转身走到了床边,也没有叫陆芜菱帮忙,自己脱了外裳上床睡觉。
  陆芜菱费尽气力才把那盆水倒进花木后头的树下,喘了口气,慢慢走回去。
  做点重活,虽然费力,倒也无妨。
  回去看到罗暮雪已经上了床,甚至闭上眼睛,安静端正地躺在床上。
  睫毛真长。
  面部肌肤近看还很细致,颧骨上的皮肤光泽显出年轻健康和力量。
  陆芜菱怔了片刻,便自己也脱了外裳,吹了灯,躺在踏步的丝褥上,严严实实盖上被子睡了。
  本以为今晚免不了要受骚扰,即便不受也是提心吊胆一夜难眠,可大约是昨晚没怎么睡实在困得狠了,陆芜菱躺下没多久竟然睡着了,一梦就到了天亮。
  早上是被罗暮雪推醒的,他黑着张脸,冷冰冰说:“还不起来,难道想天天早上都想让人嘲笑你主子起了还在睡懒觉?”
  陆芜菱揉揉眼睛,打了个呵欠,觉得很难受,半天才勉强慢慢爬起来。
  她一直睡得晚,现在不过卯时初,天蒙蒙亮,便被弄醒,对她来说还真是有点受不住。
  打着呵欠慢慢爬起来,因为不大清醒,动作都很慢,罗暮雪在旁边看着她,觉得虽然不符合自己心目中陆芜菱的形象,却着实有点可爱,不觉便把憋了一晚上的火气慢慢消掉。
  虽然情绪略缓,他还是冷着脸,微微张开双臂说:“帮我穿衣。”
  陆芜菱飞快抬头看他一眼,垂下眼睛,认命般慢慢走过去,默默拿起他的外裳,帮他穿戴。
  因为他只是这般微张双手,并不太配合,她也没给男子穿过衣裳,自己穿戴尚且不是很熟练,所以颇为费事,转前转后,给他整理系带。
  罗暮雪微微动动手指,忍不住想捉住她手臂,或者直接搂住她,可想了许久也只是在她低头系腰带时微微上前了一步。
  她没有发觉,仍然低头认真系,头顶便免不了蹭着他胸口,甚至有发丝擦着他面庞。
  罗暮雪鼻子里还闻着她身体的馨香,忍了再忍,终于忍到她帮自己穿好衣裳,见她为自己忙碌,心情便好了许多。
  “你也穿衣裳吧。”他说。
  陆芜菱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中衣,微臊。
  “锦鲤做的?”他的目光慢慢滑过她的衣襟,胸口……“还能穿吗?”
  陆芜菱匆忙套着小衫,低着头,一边道:“甚好,辛苦她了。”
  她动作比昨天好了一些,但终究还是比不得料理惯了自己的人,罗暮雪忍不住也上前帮忙,帮她系腰带时双臂几乎将她环在怀中。
  陆芜菱浑身僵硬,想悄悄后退两步,被他阻止。
  “别动。”他低声说,一边便将双臂收紧,这样便是直接勒住她腰了。
  陆芜菱挣扎起来。
  “叫你别动了。”他轻声呵斥,“马上好了。”
  陆芜菱的腰带被他系了死结。
  他松开时,陆芜菱脸都红了,说不上来是羞还是怒。
  罗暮雪松开她,退后了一步,上下看看,还算比较满意。想了想说:“我去练剑,你跟来伺候吧。”
  罗暮雪带着她去了四进后头的小花园练剑,便在小湖边,一棵绿绿的枫树旁边。
  作者有话要说:呼,终于赶上12点



山水楼

  罗暮雪的剑法很凌厉。一点也不花俏。
  简单,实用,仿佛有杀气血腥扑面而来,但又简单得却很优雅,那是速度,力量和协调带来的极致。
  陆芜菱只见过剑舞,却没见过这样的剑法。
  舞剑的罗暮雪,和平日全然不同。
  静止如渊,动则如闪电,举动间剑光之中似乎带了天地之威。
  陆芜菱一时看住,竟不能移开目光。
  她以往只觉得剑舞比起寻常舞蹈多了些阳刚洒脱之气而已,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天地为之久低昂”,什么叫“罢如江海凝清光”。
  她虽然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深闺女子,却也明白了千百技艺,其最终形态,都是道!
  那是一种连不懂的外行,只要接触过,感悟过这种道的人都能体悟出来的东西。
  不管是从一首诗,一幅字,还是一场剑舞,一杯茶,一瓮酒,甚至是一块玉雕木雕,一件巧夺天工的衣裳……
  技也近乎道矣。
  这时候的罗暮雪,不是个表面英俊实则粗鲁不文的登徒子,不是满手沾血的年轻将校,不是冷着脸让人退避的一家之主,而是天地间无法让任何人忽视的存在。
  她甚至从他的剑能直接接触他的心。
  罗暮雪收剑的时候,额头一滴汗也没有。
  姿态优雅如故。
  他看了陆芜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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