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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暮雪想着不放心,让端木嬷嬷放下手中活儿过来,一刻不错眼盯着陆芜菱。端木嬷嬷明白他的意思,又叫了五月来帮忙。
罗暮雪这才快马赶去御林军中。
陆芜菱迷迷糊糊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她好像做了许多梦,梦到自己辗转了无数身世,梦到自己曾在江上泛舟,在江枫渔火中听到动人心魄的琴声,渔火映在黑沉沉的水波上,粼粼闪烁;梦到自己曾经夜宿客栈,旁边屋子有少年侠士夜来挑灯看剑,影子映在窗户格上,坚毅而沉默;梦到自己无所归依,有一只坚稳的手抓住自己,允诺要珍惜爱护她,可是却在她以为从此可以安全无忧时一剑刺入她体内……
梦混乱而无序,却又真实可怕,她出了一身冷汗,蓦然惊醒,觉得浑身酸痛,嗓子里有着难耐的腥甜,□好像还残留着剑伤的疼痛抽搐,梦里那男子最后还用缱绻温存的目光看着她,冰凉的手放在她额头……那冰凉的触感还残留着……是冷水帕子?
梦中男子面目模糊,但是一双眼睛……分明是罗暮雪的模样、
陆芜菱沉默着,慢慢回忆起昨晚罗暮雪对她做了什么,身体还在自发回味着昨晚的剧痛和梦中的剧痛,慢慢混作一起,让她更加沉默。
繁丝看到姑娘醒过来便不言不语,眼睛直视帐顶,更是哭出声来:“我苦命的姑娘,我们女人怎么就这么命苦?……”
端木嬷嬷在她胳膊上拧了一把,不悦道:“繁丝姑娘这话说得没道理,菱姑娘得了大人宠幸有什么不好?女人活着就是找个可靠的男人依靠,才有福分……大人年轻有为,有才有貌,又喜爱姑娘,有甚不好的?非要拧着来?繁丝姑娘该恭喜菱姑娘才是!”她暗中朝繁丝使眼色,不让她再说那些丧气话。
繁丝人本来就不笨,立刻便领悟到端木嬷嬷是怕她家姑娘想不开,便咽下了眼泪和一肚子酸楚。
只是她觉得端木嬷嬷说这些话其实无用,嬷嬷毕竟没读过书,哪懂得“以色事人者,色衰则爱驰”?姑娘这般人物,岂肯做这样以色事人的女人?
她虽然满腹担忧抑郁,却强作笑脸,给陆芜菱端药,敷帕子,喂燕窝粥。
陆芜菱虽然任凭摆布,却不言不语。
繁丝背过身拭泪,转身又笑靥相对。
到得下午,外头突然热闹起来,有亲兵到二门叫丫鬟进来传话,一个粗使丫鬟跌跌撞撞跑进来说:“圣旨!给菱姑娘的!”
陆芜菱献诗的事情并没有告诉繁丝,她怕她抱了过大希望,万一不成,反倒失望难过,所以猛然听到“圣旨”二字,繁丝因之前抄家时的事,不由惊慌失措。
陆芜菱却猛然挣扎坐起来,说出了今日第一句话:“繁丝,替我梳妆。”
进宫的打扮,陆芜菱半个月前便准备好了,因现在身份是官奴,虽然富贵人家的丫鬟大都穿绸着缎,但礼法上奴婢毕竟是不准穿绸缎的,陆芜菱准备的是蓝色小花细布半臂,青色绵绸大山河裙,腰间束着青布绣花腰围,将纤腰束得盈盈一握,虽然布料粗糙低廉,却一点也不似贫民的寒酸小气,只觉素雅别致。越发显得面白如脂玉。
陆芜菱让繁丝给她梳了简单而端庄的双螺髻,只在头上戴了两支银芙蓉花钿,耳上两枚银丁香。
极快收拾好,陆芜菱带着繁丝出二门接旨,宣旨的太监极胖,等得汗淋淋,圣旨很简单,就是悬陆芜菱进宫。
陆芜菱下拜接旨,便被搀扶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她双腿间总是磨伤了,走路有些艰难。
马车朝着皇城而去。
陆芜菱从马车车窗缝隙望着外面,脸上素白宁谧。
万寿节普天同庆,街上也格外热闹,好多酒楼食肆为了招徕顾客更是张灯结彩,越发显出马车内的沉默无语。
陆芜菱当年也进过宫,也得过皇后娘娘的赞许,称她才德兼具,娴雅如娇花照水。
可惜,皇家要将一人一族贬下尘埃时,也是轻松容易如说句话般功夫。
到得宫中角门,繁丝搀扶陆芜菱下了车,一脸忧愁看着陆芜菱道:“姑娘能走吗?”
陆芜菱微微颌首,轻拍她手背表示安慰。
繁丝忧愁地看着陆芜菱在太监引领下,朝着深深禁宫走去,微微低着头,胸背却挺拔,姿势端庄优雅,裙裾纹丝不乱。
繁丝知道第一次有多痛,也看到方才陆芜菱下床时都痛得要她搀扶,不禁觉得自己身上都替她疼痛,直看到她身影消失在高而深的绿瓦红墙之中,繁丝才低头袖子拭拭眼角,回马车等待陆芜菱出来。
陆芜菱每走一步,都针扎刀磨般痛,她本是个不耐疼痛的,此刻却面无表情,仿佛无所觉,只是步子不免迈得小些慢些。
好在那胖太监没有催她,反而走几步便等等她,道:“陆姑娘小心慢行。”
陆芜菱走得慢,到了正殿时,方微杜已经在那里了。
白衣如雪的方微杜,只要在那里,便让人移不开眼睛,不管他是不是丞相的公子,他都是一如既往的中心。
洁如美玉,雅胜芝兰。
大约是他从小穿白衣出了名,万寿节也穿白衣,竟然没人觉得他找死。
方微杜只要端然在座,似乎别人就难以顾得上找他岔子。
其实照相貌说,罗暮雪一点都不比方微杜差,方微杜清俊温润,妍若好女;罗暮雪深峻英武,朗朗磊落。
甚至陆芜菱之前曾觉得罗暮雪容貌比方微杜更胜一筹,至少,更有男子英气。
然而当这样场合,所有人一眼所见的,都是方微杜,就连陆芜菱,也是在看到方微杜之后,眼睛余光才瞥过皇帝身后左后方不远处,带刀而立,一身黑甲的罗暮雪。
黑色永远都不及洁白耀眼,就如同一直听令,杀人,必须自敛自制,在夹缝中苦求生存和茁壮的罗暮雪,又怎能及得上生而尊贵,生而貌美,生而才高,可以轻易将富贵礼仪,鄙弃如浮云的方微杜?
在这里,罗暮雪身为四品武将,却只是宫殿带刀的武力背景;方微杜一介白身,却是众目所集。
其实,被众目所集的还有刚刚走进来的,布衣银钗却清雅如出水芙蓉的陆芜菱。
45、殿上 。。。
万寿节宴开百席;正殿外头,密密麻麻一席席都是大小百官;离皇帝越近,位越高。
这里全是须眉男子;内眷外命妇们都被宴请到皇后娘娘后宫里去了。
皇帝果然是听了陆芜菱的清平调;方微杜的献诗,龙颜大悦,叫二人来当面赏赐。因二人一起叫的;也就没顾上陆芜菱是女子。
在这个帝国最威严的殿上,在百官面前……陆芜菱即使以前;也未见过这等阵仗。
她忍着痛楚,克制紧张;在众官员注视下;缓缓前行,目不斜视。
直走到金銮殿下,走到年老体衰高高在上的帝王面前,盈盈拜倒,三呼万岁。
不管对陆纬的死是可惜还是庆幸,对陆纬的人品是赞赏还是鄙薄的,此刻都不禁觉得,陆纬还是养得好女儿。
皇帝心情颇佳,温言让陆芜菱平身,又出言称赞她的诗“清新天然,令人耳目一新”。陆芜菱自然是落落大方口称“惶恐不敢”,感谢圣上谬赞。
然后,皇帝便转向方微杜道:“方爱卿方才说要等陆姑娘来了才说,现在陆姑娘也来了,你二人欲求何赏,不妨道来。”
陆芜菱看了方微杜一眼,方微杜朝她微微一笑,然后便朝皇上拜下,道:“微杜与陆姑娘自幼相得,青梅竹马,微杜所求,便是请皇上赦免陆姑娘官奴身份,将她赐婚于微杜。”
语气诚恳轻柔,但是却叫人目瞪口呆。
方家被逐出权利中心,必有许多不甘,圣上对方相,未尝不留恋,方微杜今日所求为何,底下无数官员暗自猜测。
有人猜他要求圣上让方相回京养老,有人猜他要让方相开书院笼络天下士子之心,有人猜他要举荐兄弟,——至于他自己,那是不用举荐了,只等春闱后任命便是——,也有人猜他什么都不求,来显示清高。
谁也猜不到他竟然会求一女子!
这女子身后家族已失,毫无联姻价值,纵然才比班姬,貌若貂蝉,又能如何?
何况满朝皆知她被罗暮雪所得,已失贞洁,这般失贞女子,娶回去为正妻,只恐公婆不容,家无宁日。
一时不少人都捋着胡子,摇头叹息。都叹方家子空有才华气蕴,毫无成算。
欲得一女子,大不了私下找罗暮雪商量,重金厚币,许以好处,总不见得不可得,便是不可得了,天下女子何其多?
竟浪费这家族所望的大好机会!
不过方微杜和陆芜菱站在一处,皆是容貌清雅,气度从容,又都才高至此,倒真是相配!
连皇帝看着这般金童玉女,都忍不住想撮合一番。
陆芜菱也是大吃了一惊。
这时,变故再生!
罗暮雪出列,拜倒在地,朗声道:“此事不可。”
声动梁檐。
罗暮雪抬头道:“陛下,陆芜菱乃臣所悦,共寝多时,恐有身孕。且臣甚爱之,限于身份,不得已以姬妾相待,请陛下赦陆芜菱官奴之身,赐臣为妻!”
又转头对方微杜道:“君子不夺人所爱,遑论妻儿?方公子,君子乎?”
真是万寿节一场好戏!二男争一女,还争求赐婚,百官一时都看得津津有味。
皇帝一时难以决断。
罗暮雪也为他所看好倚重,何况不日便将远征。
再者说,陆芜菱都已经是他的人了,硬要夺一臣子之姬妾,赐婚给别人,也说不过去,于理不合!
可是他刚才已笑着答应方微杜“但有所求,无不应允”,况且在他看来,方微杜和陆芜菱着实相配,二人自幼相得,也是京中人所皆知,若非陆家坏事,两人正是一对。
让佳人摆脱恶霸将军,重新回到意中人身边,也是一段佳话……话本里传到这样的皇帝,还是很得人心的角色……若是自己拒绝,千古之后,自己就是话本里不肯成全人间佳偶的皇帝了……
老皇上一时发散性思维了。
他想了想,两边都不欲得罪,突然灵机一动,对陆芜菱道:“你欲何求?罗将军和方解元都是人中俊杰,得一为夫,足慰平生,不如今日便由你择其一罢。”
将球踢给陆芜菱,不用得罪哪一个,又显得开明。
陆芜菱也拜倒,当着众人面,朗声道:“罪臣之女,多谢圣上优容,求圣上赦芜菱官奴之名,允芜菱出家修行,不祥之女,带罪之人,愿以此残生,供奉我佛,为先父赎罪,为圣上和天下苍生祈福。”
虽然说父丧守孝也是个理由,但陆纬是被赐死,本朝律法,罪犯之死,子女均不得守孝。
一时人人震惊,
罗暮雪一手握紧拳,难以察觉地颤抖。低垂的面庞上,一片寒冰之色。
方微杜也苦笑,对陆芜菱道:“芜菱休出此言。”
旁侧在圣上下首,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开口说:“青春正好的女子,又非真心看破红尘,何故动辄言以出家?不妥!”声音严厉。
此老却是张相。
他曾经是陆纬考中进士的座师,虽然他信奉君子不蔓不枝,最厌结党,陆纬入仕后也没多来往,对陆纬的才华却还是有几分欣赏。对于陆芜菱,他也有几分怜惜看顾。
今日方陆二人得到圣上亲自当面之赏,和他一力夸奖也是很有关系的。
圣上也微微点头。
这时,坐在圣上另一侧,华袍玉带的长盛王却突然开腔:“皇兄,陆芜菱官奴身份可以赦免,但她本就是罗将军买下的姬妾,虽然不是官奴了,人总是罗将军所买下的,又说不定真有了子嗣,岂能拆开?方公子高堂在世,又岂容他娶他人姬妾为正妻?说不得方恒老儿要怨陛下的!再者说,陆芜菱孤零零一个女子,又叫她去哪里?不如皇上就赦陆芜菱为良民,让罗将军正式娶作妾室可也。”
皇帝很少驳回长盛王的要求,他瞥了长盛王一眼,心底已经闪过好些念头。
陆芜菱闻言膝行两步,声音悲怆决裂,语带愤哽:“芜菱誓死不为人妾室,请皇上允许芜菱出家!”
方微杜也叩首道:“请圣上成全微杜!”
罗暮雪则道:“圣上,臣不愿委屈陆芜菱,愿娶作正室。”说着冷冷瞪了长盛王一眼。
长盛王为啥要替罗暮雪留下陆芜菱,又为啥请求让她为妾,皇帝是知道的,他也不是不怜惜亲弟弟这片心思。
罗暮雪不日要出征,让他娶个妻,留下家眷在京,倒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