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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舞·青梅-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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禺强却满不在乎,接着往下说:“上回送来的墨紫,雪鸦我都收着了,替我谢谢他。” 
青梅忙起身答应,禺强挥着手说:“坐着坐着,我话还没说完。再告诉他,我听说昨天有人给他送了一对金尾凤。我想要这个有日子了,让他趁早给我送过来,不然我天天到他那里去坐,扰得他不能办事。”说着,“嘿嘿”干笑了几声。 
青梅忍着笑,答应了。如妃却是一脸的无可奈何:“虞妃,你别听他的。他整天就这么没有正经。” 
禺强听了,只一哂,也不言语。 
如妃便与青梅说些闲话,亦是问她家里有些什么人,在家都做些什么之类的话。说了一阵,门外有人一晃,如妃身边一个执事宫女迎了出去,仿佛在门外小声说什么话。禺强眼尖,叫了一声:“黎顺,你进来!” 
果然见黎顺笑嘻嘻地进来,给三人各行一个礼。 
禺强说:“怎么,你家王爷不放心他女人,要你来接了?” 
黎顺知道禺强的做派,嬉笑着回答:“是。什么都瞒不过兰王爷。” 
禺强把眼一瞪:“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我们能吃了她?回去告诉他,我们把他女人留下了,让他准备好东西来换——” 
“禺强!”如妃喝了一声,打断了禺强的胡言乱语。然后转向青梅:“那,我们就不留你了。” 
说着,也命宫女捧出一份赏礼。青梅谢过,接了,方才拜辞。如妃又一直送她到廊下,说了些“有空多往宫里走动走动”的话。禺强亦不忘再叮咛一句:“别忘了提我的鸟!”惹得如妃又瞪他一眼。 
也惹得青梅一路都忍笑不已。等回到西璟门,上了车,便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子晟。等说到禺强说的那些话,子晟“噗哧”一声笑了:“真是兰王才说的话。” 
青梅想起那情景,又忍不住笑了一阵。便听子晟说:“我这个小叔叔,最没有王爷的架子。经常穿件粗布衣裳,跑去酒楼茶肆跟些杂役脚夫一块喝酒说话,出的笑话也是极多。有一回——” 
说着便讲一桩趣事。是说帝都西有家布店老板,家里有钱,又有点后台,仗势欺人,极其霸道。不知怎么,被兰王知道了,存心要教训教训他。 
“于是那天,特为打扮得像个大户人家的管家模样,大模大样地进了那家铺子。进去往椅子上一坐,只说一句:‘拿来看吧’。老板一看,知道是大生意,不敢怠慢。又是沏茶,又叫伙计拿布来看。 
“拿来几匹,老板便问:‘有看中的吗?’他也不多话,拿眼睛一瞟,只说两个字:‘再看’。老板更不敢怠慢,又拿来几匹,再问,还是那两个字。 
“如此拿了又拿,伙计老板都忙出一身汗来,布堆得像小山一样。老板有点不耐烦了:‘到底看中多少了?’兰王看看,差不多了,这才慢吞吞地说了句:‘就最开始看的那匹,给我扯两尺——’” 
青梅听到此地,已经笑得打抖。子晟却说:“这还没完。那老板一听,明白是来找茬的,岂肯善罢甘休?当下破口大骂。这老板霸道惯了的,骂起来自然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直把祖宗八代都给骂遍。兰王也不言语,随便他骂。 
“等那老板骂得也累了,兰王慢条斯理地开口:‘你方才骂了我爹我娘?’老板说:‘是。是骂了,你能怎么着?’兰王嘿嘿笑笑,说:‘你认就好,我就怕你不认。’说着,冲门外看热闹的人说:‘你们也都听见了?’那些人大多不敢吭声,也有少数胆大的说:‘是,我们听见了。’兰王这才把身份亮出来。” 
说到这里打住了,青梅怔怔地问:“那后来呢?” 
子晟笑了:“后来无非那老板吓个半死,磕头赔罪之类的事情,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青梅想象当时情景,忍不住又要笑。却听子晟突然叹了一声:“放浪形骸,大智若愚。唉,有时候,我真是羡慕他!” 
青梅怔了怔,只觉得禺强惫赖滑稽,散漫不羁,却不明白子晟羡慕他什么? 
子晟又说:“你别看他那个模样,其实我这一辈叔伯当中,只有他是真正绝顶聪明的人。”转脸见青梅似乎有不相信的神色,便淡淡一笑:“昨天一对凤鸟才送进府里,今天他就开口问你要。你说,他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等到了晚上,一天的兴奋过去,青梅又想起小禩的事情。 
这晚子晟不住樨香园。青梅在白府十几天住下来,已然知道夫妻之间,三五日里能见一面,就不算生疏。起初虽然不免心里空落,然而自己安慰自己,贵胄之家毕竟比不得平民,可以日日厮守,渐渐也就平和下来。这天心里有事,难以安枕,辗转一阵,索性起来,摒退左右,只把秀荷叫来说话。秀荷人既机灵,又熟知白府端底,所以青梅对她的倚重,不次于彩霞。 
青梅这时要问的,自然是白天子晟说小禩的那句话。 
“秀荷,你——”话将出口,又费踌躇,因为心知犯忌。然而终于扭不过心里的一股疑惑,还是问了出来:“你可曾见过先储帝?” 
秀荷怔了怔,立刻摇头:“没有。奴婢哪有那个福分。” 
“哦……”青梅点头。很奇怪地,心里说不上有多少失望,反而无端地轻松了一下似的。也可能是因为担心着秀荷回答一声“是”,接下来就要说到那些不愿听到的话,这一来,倒是可以暂且放在一边,先问些与小禩无关的话题。 
想着,便问:“听说,先储帝为人极好?” 
“王妃!”秀荷连忙摆摆手。走到窗边向外看了看,又转回身来,轻声劝谏:“王妃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如今回护先储的话,就是王爷都不敢轻易出口。” 
“哦、哦。”青梅领悟,连连点头。于是换了句话来问:“先储在世的时候,与王爷关系很好?” 
“这话不假。”秀荷回答:“当初先储在的时候,同辈手足当中,最倚重的,就是王爷。” 
这里面的事情,青梅并不很清楚,于是眼睛看着秀荷,显出很有兴趣的模样。 
秀荷想了想,觉得把这一段告诉了青梅也好。于是又到里外查看一遍,这才回来接着说:“王爷那时刚回帝都,因为太妃的缘故……”说着,把声音压得几不可闻的地步,问:“王妃可知道太妃的事情?” 
青梅点头:“知道一点。” 
这说的是子晟的母亲,当初以待嫁天帝的身份,却与子晟的父亲白王詈泓私奔。这段千古难逢的轶事,在民间也是多有耳闻。有这样一层关系在里面,可想而知,初回帝都的子晟,处境相当尴尬。 
幸好那时先储承桓非常看重子晟。待子晟初现才华,更是一力重用。加之两人都是独子失怙,另有一种相惜的情谊,所以两人的情分,仿佛同胞手足,自与旁的兄弟不同。然而,好景不长,子晟才具展露,锋芒渐渐赶上承桓,天帝看在眼里,也是招致日后剧变的一个微妙缘由。 
但这一层,青梅不知道。秀荷也看不出来,只说:“王爷当初多亏先储照应。可惜后来闹到那种地步,也不是王爷愿意的。” 
秀荷这句话有回护白帝的意思在内。可是青梅听不出来。因为民间只知道先储之死,是因为盗走息壤,触怒天帝的缘故,并没有人会将当时领天军前往的子晟联想在一起。而在重臣贵眷当中,说法就不同,认为以承桓对子晟的恩义情分,子晟竟至不救,不免令人齿寒。甚至白帝元配甄妃,亦为此断发。但,秀荷这样说,一方面是碍于青梅,另一方面,也确有自己的看法。 
“先储过世,王爷嘴上不说,心里其实十分难过。” 
“哦?”青梅微微扬起眉。这不是不相信,而是知道她这样说,必定有根据。 
秀荷的根据,是后来白帝肃整金王旧属,手段之狠,到了非同寻常的程度。这里的情形,青梅也略为知道一些,因为那时青梅侍从的督辅司正戚鞅,正是与金王过从甚密。其实以戚鞅的为人才具,并没有明显的过错,然而只因为为金王所器重,就被捉拿下狱,可想而知当时的株连,到了何等地步。所以,那时朝野内外,私议纷纷。好在白帝的才具,不止在清整上。安抚旧臣,超拔新人,一两年间,便初现气象。朝局平稳,井然有序,使得一场风波,声势虽大,却波澜不惊。 
按一般的见解,白帝清剪金王旧吏,其实也属不得已。因为在此之前,白帝曾经遇刺。行刺的是一名女子,传说原先是先储的侍妾。凶器上淬有剧毒,使得白帝一病经年,等再回朝中,已经被金王占住先机,如果不出这样的辣手,反而后患无穷。但此时秀荷的说法,却很特别:“叫奴婢看,就是因为当初倒先储的时候,金王出力最多,所以王爷心里恨死了他。” 
青梅点点头,似乎是做赞同的表示。但其实她心里的一缕思绪,正盘旋在另一个刚刚冒出来的念头上。 
她在想,小禩是不是和先储有什么关联?或者想得更深,连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地,小禩这孩子,难道会是先储遗胄?这么一想,立刻隐隐地感觉到,许多原本模模糊糊的事情都有了解释。但再要往下想,却又自己告诉自己,不可能,不可能。 
这想法当然不可能告诉给秀荷。然而憋在心里,又如同生根一般,无论如何也挥抹不去。思忖良久,得出个折中的主意,决定先拐弯抹角地问问。 
“秀荷。”青梅说:“你可知道,先储有无后嗣?” 
话甫出口,立刻又后悔,觉得问得太过直白。然而其实是她心虚,秀荷的心思还在刚才的话题上,因此不虞有他。听见这样问,脸上显出一点忿忿的神情:“有过。还没满周岁,就让金王给害了。” 
“噢!”这么一提醒,青梅想起自己也曾隐约听过这种说法。“原来真有这回事。” 
“到底怎么回事,奴婢也不清楚。”秀荷说,“但事情总是真的。要不,也不能说幽闭,就给幽闭了。” 
“那,”青梅想一想,又问:“先储还有没有别的子嗣了?” 
“没听说还有别的了。”秀荷摇摇头:“先储在世的时候没有娶亲,只有一个侍妾,也没听说过有孩子。” 
青梅心里猛地一松,情不自禁地,喜上眉梢。但仍要再追问一句:“真的没有了?” 
秀荷十分诧异,不知道为何她如此在意先储有无后嗣?更不明白为何一听先储没有后嗣,她又会如此高兴?秀荷的为人比较有分寸,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便不肯说。此时已然觉得说得太多,就不肯把话说满,只回答了句:“这都是天家的事情,奴婢都是听来的,也做不得准。” 
于是青梅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一点起来。 
想了又想,决定再找别人问问。最合适的人,自然是虞夫人。但虽然是懿亲,也不是随时想见就能见的。青梅又不愿特意遣人去请,显得痕迹太露,只好先闷在心里。好不难受地过了几天,虞夫人终于来了。 
一番例行礼仪过后,青梅将虞夫人让进里间,关起门来,只剩母女两人。青梅便把心里的一番思虑说了出来。 
虞夫人听完,呆了半晌,也不言语。 
青梅心慌起来:“娘,你怎么想?”一双眼睛紧盯着虞夫人,生怕她说出的是不想听到的话。 
然而虞夫人在想的,正是青梅不想听到的话。她的思虑甚至比青梅更重,因为她曾经见过先储帝,所以知道小禩的酷似承桓,到了可怪的程度。因此,自从见到小禩,她也一直不曾放下这件事。私下里,亦与虞简哲议论过几次,却始终不得要领。 
虞家夫妇经历的事多了,思路便与青梅不同。想到的首先是,倘或小禩真的是先储血脉,子晟此举用意何在?这是思来想去,都看不明白的地方。 
然而,白帝行事,常有难以捉摸的地方。想到这里,虞夫人想起一件事,要问青梅:“王爷是不是继养了青王的孩子?” 
这是说邯翊。青梅虽然觉得忽然这样问起,未免有些奇怪,但仍照实回答:“是。” 
“那照你看,王爷待那孩子如何?” 
“视如己出。” 
虞夫人点点头,又不作声了。 
青梅忍不住问:“娘,这与小禩的事,可有关系?” 
虞夫人摇头:“只是忽然想起来的。” 
说的确是实话。虞夫人这时想起的,是六年之前,青王的被逐。青王成启,与其子阖垣,与先储过从亲密,却与那时还是白王的子晟最为交恶,朝中人人心知肚明,好在一直有承桓勉力居中调停,才不至于破脸。及至先储一倒,青王立刻被逐。这还可说是天帝意旨,然而只不过半年时间,青王父子便在逐放地双双暴卒,这就不能不叫人觉得骇然了。 
但,白帝平时,又对宗室亲胄极为优容。就好像继养邯翊,还可以说是故意示好,但待之视如己出,却是没有人能强求得来的。 
如此行事,有时不免让人觉得高深莫测。想到这里,虞夫人微微摇头,觉得想不下去。于是换了另一条思路,设身处地,倘若白帝得知小禩确是先储骨肉,该当如何做?这,虞夫人也与丈夫谈论过,说来说去,无非三个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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