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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给逗得哈哈大笑,笑了一阵,又愁上心头:“可是……”
“青梅姐,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放心,你心地这么好,老天一定会找个很好很好的男人来娶你。”
秀菊说的虽然由衷,但青梅知道,那也不过是安慰。
“唉,哪里会有什么很好很好的男人来娶我?”青梅使劲敲打着衣服,心里想着,“不如就答应张家老二算了。起码,不用成天担心着欠人家的债……”
然而,虽然翻来覆去地这样想,这样的决心却怎么也下不了。
“哟,阮姑娘,原来在这里躲着呢,叫爷们好找啊。”
冷不防有人在背后说话,声音阴阳怪气,实实地把青梅吓了一跳。等回过身看清来人,更是心惊肉跳。
眼前是个白胖的中年男人,一脸的坏笑,身边六七个庄丁打扮的,也都不似善类。青梅认得,正是乡保林贵的管家林海。自从前年小禩生了场重病,青梅不得已向林家借了十五两银子,一直都没能还上。利滚利到现在已经翻了两翻,林海十天半月便要带人来催缴一番。所以林海这张脸在青梅眼里真如恶煞一般,连晚上梦见都会吓醒。
青梅见是他,心里登时七上八下。然而别无他法,只得福了一福,低声招呼:“林管家。”
林海也不言语,只笑嘻嘻地上下打量着青梅。青梅心里发毛,只当他又是来要债的,便说:“林管家,我家里的情形你也知道,如今实在是还不出钱来,能不能再宽限宽限……”
“哎哎哎。阮姑娘,你看这是怎么说的。怎么一见我老林就准知道我是来跟你要债的?”
青梅愣了愣:“那……”
林海咯咯一笑,拿眼睛一扫身边的人,那些人便也嘿嘿地怪笑起来。他将身子朝青梅凑了凑,说:“我是来给阮姑娘道喜的。”
“喜?什么喜?”
“我们老爷说了,阮姑娘欠的银子不要了,一笔勾销。这不是喜事吗?”
青梅不笨,知道他话里还有话,心里更慌:“那,林老爷想要什么?”
“好。阮姑娘真是聪明人。那我就直说了,我们老爷说了,家里针线上正缺人,要阮姑娘过去做几天针线。”
这话任谁都明白,“针线”是假,别有居心是真。青梅脸色煞白,呆了好一会,才战战兢兢地说:“我,我手笨,怕做的活不合林老爷的心意。”
林海邪笑几声:“这附近谁不知道阮姑娘的针线手艺?要是阮姑娘手笨,那就没有手巧的人了。阮姑娘,别推了,跟我们回去吧——”说着,伸手便去拉青梅。
青梅心里一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硬生生把林海的手给推了开去:“林管家,林老爷要是真要我做针线,拿过来做也是一样,有多少我都做。”
林海当着手下被青梅推开,登时变了脸色:“我说你这娘们还真不识抬举。我们老爷是看得起你才让我来请你,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实跟你说了吧,今天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都得跟我们回去!”
青梅看林海翻了脸,反而镇定下来。她知道眼前的事情不能善了,索性横了心,往后退了两步,凛然说:“林管家,林家我是不去的。你要是逼我,我就往后一跳,咱们一了百了!”
林海脸色微变。洛水虽然平缓,然而河水极深。如果青梅跳了下去,只怕真的是一了百了。然而他心里虽然有些发虚,嘴上却不肯松口:“好,你狠。你跳吧,跳了你的尸首我也得拿回去给老爷发落。”
“这话真没道理。她该你多少银子,就能把一条命都卖给你?”
忽然间旁边有人插话,青梅和林海诸人都是一愣。回头去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围过来五六个人,为首一个年轻男子,也不过二十六七的年纪,负手而立,正看着这边,想来说话的人便是他。青梅见旁边停着马车,上插玄色凤鸟的小旗,知道这些人就是刚刚折柳亭里那些人。
林海上下打量那年轻男子。见他眉目清秀,一身天青的袍服,腰间的锦带上也绣着凤鸟的图纹,看起来并没什么特别之处。然而看他气定神闲的那份从容气度,林海又觉得心里没底。便试探着问:“这位公子面生,不知道是……”
年轻男子微微一笑,淡淡地说:“我不过是送个朋友从这里过。看这姑娘可怜,所以忍不住出来说句话。她就是该你的银子,也不至于逼得人家去跳河,是么?”
林海见他这么说,立时又硬气起来,嬉皮笑脸地说:“我们也没有逼她。她欠了我们老爷的银子还不上,我们老爷叫她去做几天针线抵债,这,也不能说过分吧?”
这话说得圆满,虽然明知道有假,那年轻男子一时却也无从反驳。沉吟了片刻,便问青梅:“你欠他们多少银子?”
青梅瞥了林海一眼,低声说:“四十六两。”
“五十三两。”林海大声打断:“上个月是四十六两,这个月已经是五十三两了。”
那人微微点头,朝旁边看了一看,便立刻有侍从模样的人捧上两封银子。他接在手里拈了一拈,说:“这里是一百两,总该够了吧?”
林海脸色一变,冷笑几声:“你倒是够大方。可惜,这银子半年前就该还了,如今我们老爷有话,只要人,不要银子。”
那人一哂:“好。好一个要人不要银子。既然是你们老爷说的,那你去叫他来,我跟他说。”
林海“哈哈”干笑两声:“你知不知道我们家老爷是什么人?你算哪棵葱哪棵蒜,也想见我们家老爷?”
那人淡淡地说:“我不是葱也不是蒜,我也不知道你们老爷是什么人。我只知道,我想见他,他就得来见我。”
这话语气虽平,却含着种不可一世的傲气,林海被唬得一愣,忍不住又瞟了他几眼。然而他毕竟是横惯了的,又正被挑得火起,当下梗着脖子道:“你别看我们老爷才是个乡保……”
“哦?”那人忽然眉毛一挑,露出一种孩子气的笑容来:“原来你们老爷才是个乡保。”
林海“腾”地涨红了脸,猛然提高了嗓门:“那是我们老爷图清闲。我告诉你,我们家姑奶奶是栗王爷的奶娘,连栗王都给三分面子,等闲的督抚想见我们老爷还没那么容易呢!”
那人一愣,似乎也觉得意外,慢慢地敛起笑容。
林海咯咯笑道:“如何?知道厉害了吧?早跟你说了……”
他得意洋洋地还要往下说,那人忽然从腰间解下一样物件,扔了过去:“你把这个拿去。”
林海一怔,接过来一看,原来是块玉佩。上好的绿玉,通体晶莹,只中间隐隐有几条白色的花纹,竟刚好凑出个“白”字。只听那人冷冷说道:“把这玉佩给你家老爷看看,告诉他,立刻给我爬过来!”
林海脸色发白,抬头瞥了那人一眼,忽然转身就跑。
林海那几个手下留在原地,面面相觑,不知所措。那年轻男子依旧负手而立,神态疏闲。他身边几个侍从模样的人,个个面无表情,就好像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视而不见一般。青梅留意到在他的身后还站了个干瘦的中年人,一把可笑的山羊胡子,满不在乎地抬头望着天。
青梅对眼前的事还觉得有些迷迷糊糊的。她隐隐明白自己是被人救了,救她的便是那个年轻男子。青梅便偷偷地看他一眼,心里想他是谁呢?她知道林家身份确实不一般,所以他们才敢那样为所欲为,那么说来,这个年轻男子的来头必定更大。看他如此年纪便有如此气势,大概总是出身世家吧。青梅思忖着,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不想他也正好转过来看她,两人的视线一碰,青梅登时觉得仿佛是被张无边无际的网笼住了一样。青梅从来没想过有人的眼神是这样的,不由自主地震动了一下。
那人露出些若有所思的神情,慢慢地走到她身边。青梅连忙把头低下。便听那人问她:“你,是这附近的人么?”
青梅点点头,说:“是”,声音轻得自己都听不见。
那人又问:“这个姓林的这个样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吧?”
青梅抬起头,刚想回答,忽然瞪大了眼睛。原来乡保林贵和管家林海竟然真的手脚着地,一前一后地爬了过来——
林贵爬到近前,高高捧着那块玉佩,磕头如捣蒜:“王爷!小人该死,小人罪该万死,小人实在是不知道王爷您在这里啊!……”
林海哆哆嗦嗦地跟在后边:“王爷,小的是个不长眼睛的,小的就是个野人,不不,小的就是个猪,猪都不如,您老就当看见堆猪屎,千万别跟小的一般见识……”又对手下喝:“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白帝爷磕头?”
白帝……白帝?!
这一句真不啻晴天霹雳。林家的手下张口结舌地望着那人,仿佛吓傻了一般。呆了一会,才“扑通”“扑通”地跪下,嘴里不住地说着:“小的该死!”“王爷饶命!”……青梅愣愣地看着他,忽然微微哆嗦了一下,连忙也跪下了。
那人也不理会,只是冷冷地盯着林贵。林贵依然语无伦次地说着:“小人该死,小人养的都是瞎子,竟然连王爷都认不出来……”那人听着听着,忽然“噗哧”一笑,看看左右说:“你们听听他说的话,说了半天,他的错就是不认得我,不知道我在这里。”
说着神情一敛,便要发落。就在这时,那个一直看着天的山羊胡子中年人,忽然疾步走到他身边,低声地说:“事涉栗王,王爷慎重。”因为离得近,青梅便听得清清楚楚。
白帝看他一眼,便不言语。那中年人忽然对着林贵喝道:“说你笨也不冤枉你,到现在你也没弄明白。‘解铃还需系铃人’这话难道你就没听说过?”说着有意无意朝青梅瞟了一眼。
林贵这才如梦方醒,连忙爬到青梅脚下:“阮姑娘,好阮姑娘,我真是猪油蒙了心,才敢……唉,从今往后,我一定拿您当佛祖捧着,只望您饶了我这回吧,成不?我,我给你磕头……”
林海也跟着爬过来:“阮姑娘,不不,阮姑奶奶,我,嗨,我打你个不长眼的,我打,我打……”说着,当真“噼里啪啦”地扇起自己的嘴巴子。
青梅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看看平时像凶神似的人爬在自己脚底下,她又觉得解气,又觉得有些不忍心,呆呆地,也不知道怎么办。
那中年人睨着青梅的神情,笑着说:“这位阮姑娘,既然都是乡里乡亲的,他们也认错了,你也没出什么事,不如就饶了他们。你说呢?”
青梅这时才明白过来。她心里叹息,要饶了他们就饶了,这本来也不是她能作主的,又何必要来问她?又想,连堂堂白帝也得顾忌这许多情面,也难怪林家横行霸道。想着抬头又看他一眼,低声道:“全凭王爷作主就是。”
白帝便说:“既然阮姑娘这么说,那我就饶了你们。不过,你们记住,下次要再有这样的事情,可就没有这么便宜了。”
林家的人连连磕头:“谢谢白帝恩典。”一时又给青梅磕头:“谢谢阮姑娘留情。”
白帝略一点头:“行了。”想想又说:“好好对待阮姑娘,别我一走,就把气出到她那里。我还会差人回来查。”
林贵赶紧说:“王爷放心,小人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万万不敢。”
白帝一笑,便转身要走。
青梅连忙叫:“王爷。”
白帝停下来看着她,青梅说:“王爷大恩,民女也没什么可报答的,请容民女给王爷磕几个头。”说着便叩头。
白帝也不让,等青梅磕完了,伸手扶她起来。忽然叹口气说:“委屈你了。”
青梅先愣了愣,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及至看见他有些无可奈何的神情,才明白过来。便说:“民女没什么可怨的。有王爷这句话,那就,那就……”说了好几遍“那就”,到底那就怎么样,也说不上来,只觉得心里一热一热的。
白帝看着她,好像想说什么,还没说,忽然小小的一个人影扑到青梅怀里:“娘,娘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原来是小禩。
青梅看小禩一脸的汗,知道他肯定是从远处跑回来,便拉了他说:“禩儿乖,娘没事。刚才是有人想欺负娘,幸好有这位,这位恩人,禩儿来,给恩人磕头。”
小禩便趴在地上,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头。
白帝笑了,俯身去扶孩子,一边问青梅:“这是你的孩……”话说到一半,孩子刚好抬起头来,脸对脸的瞬间,他猛然顿住,如着雷殛。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无比,人踉跄地后退几步,仿佛摇摇欲坠。好几个侍从都惊呼一声“王爷”,抢上前去作势要扶他。
白帝摆摆手,一双眼睛仍然盯着孩子。仿佛不相信似的,又往前走了两步,仔细看了看,脸上的神情也不知道是惊是喜是悲。
青梅愣愣地看着,不明白何以有这样的变故。
这时候白帝却已经定回神,便问青梅:“这是你的孩子?”
青梅说:“是。”心里想,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告诉他是从尼姑庵里领来的?
白帝又问:“他多大了?”
小禩自己伸出五个手指头,说:“禩儿五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