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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青梅见礼完,便问:“怎么忽然想起过来了?”
青梅依着之前商量过的,抬眼看看子晟的神情,见他微微含笑,语气也平婉和顺,不像是心里十分恼怒的样子,不由便先放下一半的心。然后便往两边看看,子晟会意,吩咐黎顺:“叫他们都出去。”
黎顺答应一声,一挥手,屋里内侍顿时走得干干净净。黎顺跟着退出,又把门关上了。
子晟站起来,走到侧座坐下,又指着旁边的座说:“来,坐这里。”
青梅心里还是不免紧张,随口就答:“谢王爷。”
子晟一怔,不禁哑然:“说得这么一本正经,当这是君前奏对么?”
青梅也笑了,一面坐下,一面不好意思地说:“这里和园子里不一样。”
子晟便笑笑,又问:“找我有事?”
青梅心又提一点起来。好在第一句该说什么,早已商量妥当。所以依言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我刚看过如云回来……”
不料只说这半句,子晟的笑容,顿时收敛,定睛看着她,冷冷道:“谁准你去看她的?”
真是能把人冻住的语气,再加上利如刀锋的眼光,青梅既惊又吓,呆了片刻,不自觉地,抖了一抖,张皇开口,语声中竟带着哭音:“我……我……”一连几个“我”字,终究说不出底下该说的话。
子晟自觉过分,便把神色缓了缓,但声音依然蒙着一层霜意:“青梅,这件事情你不必管。”
是这样地没有寰转余地!青梅顾不上委屈,心里暗暗叫苦。自己也好,两个伶俐的侍女也好,都不曾料到子晟的怒意,已经到了这种地步。看来这番谋算,全是白费了。
然而这么一转念,心里忽然又有了勇气。想着矮屋门后的如云,勉力定一定神:“可是,王爷……”
“青梅。”不容她说完,子晟语带埋怨地打断。但语气毕竟又温和了几分,顿挫了一会,终于像要出尽胸中郁闷似的,重重吐了一口气,方才开口:“你要说什么我都知道。可是,你倒说说看,我有什么理由要恕她?”
这,是青梅早已想好的:“要说如云是有点咎由自取。可是,王爷若是处置严厉,不是会让九泉之下的太妃伤心么?”
结果,不提太妃还好,一提又挑起子晟的怒意。
“对了。就因为我娘看重她——”子晟很快地接口:“想想看,当初太妃是如何待她?这几年我又是如何待她?她竟会做出这种事来!她竟把那支玉簪送给那个,那个……”
本来想说“那个野男人”,然而当着青梅的面,终归微觉尴尬,难以出口。喘了口气,忿忿地接了句:“她这么做,是把太妃的脸都丢尽了!”
还有一层,子晟不曾、也不能提。就是那支玉簪原本是子晟的父亲交给他母亲的东西,他母亲临终又托给如云,其中深意,如云不可能不明白。想到这里,更觉得如云的忘恩负义,罪无可恕了。
但青梅不知道子晟的心思。她觉得子晟这样疾言厉色地发作,倒比方才的阴冷,能让她自在些,因而渐渐地,平静了不少。于是,想了想,婉转劝道:“王爷待她好,如云也不是不知道的。”
“我就是待她太好。”子晟黯然喟叹着:“府中上下那么多丫鬟仆妇,只有她能三五不时地出去走走。太妃在的时候,是常要帮太妃采买些东西,后来太妃不在了,也还是一样,任她一两个月里便出去一次。就算趁便逛逛,我也从不过问。这样地信任她。谁想她竟然是……唉!”
最后这声叹息,叫青梅看出指望来了。她觉得子晟心里必定还是存着不忍,只是被满腔怒气遮掩住。青梅这时,也摸出点门道来,于是故意附和地叹了句:“如云也是,太辜负太妃和王爷了。”
果然,子晟听了,便不言语,脸上神情却又和缓不少。
青梅又说:“真像是鬼迷心窍一样!看她平时为人处事,倒是很清楚明白的。”
说到这里,略顿一顿,眼睛看看子晟。青梅虽然老实,但此时这句话却说得极聪明。这样婉转提及如云的好处,果然子晟的神情又起了变化。但这种变化,既不是宽解,亦不是忿怒,而是一种怅然若失。
“你说的不错。”子晟说:“如云的做人,倒是不坏。想她这事也不是一天两天,阖府上下竟然都帮着她来瞒我!”
听他这样说,青梅不由狼狈,因为自己也是帮着如云瞒他的一个。
然而神情才微微一变,便已经落在子晟眼里。“青梅,”子晟若有所思地问:“是不是你也早已经知道这件事情?”
青梅顿时涨红了脸,明知道不能回答“是”,但要说句谎话,却又开不了口。这样迟疑之间,眼看着子晟的脸色又慢慢地变得毫无表情,青梅不由得害怕起来,知道他又要发作。
哪知不然。子晟沉默半晌,只不过轻轻叹了口气:“青梅,我知道你与如云要好……唉,也罢。”
这样失望的语气,反倒让青梅十分愧疚,惴惴不安,不知道说什么来解释。却听他又说:“我答应你,只要她回心转意,从此安分守己,我就既往不咎。”
这句话虽然和如云的愿望所差甚远,但青梅想了一想,觉得听他话里的意思,毕竟暂时不会为难如云,这样不防等他怒气渐平,再慢慢寰转。于是欣然回答:“我替如云谢谢王爷了。”
然而子晟看着她,却又不作声。默然良久,淡淡说了句:“我还要看折。没有别的事,你退下吧。”
这等于告诉青梅,不想再看她在面前了。青梅一怔,心里顿时一阵酸楚,呆了一会,方才强忍着难过,起身跪辞。
这又是反常的。在平时,总是青梅身子才动,就被子晟扶住,一连说过好几个“不必”了。而此际,却恍若未见似的,径自站起身,一语不发地回转书桌旁,再也不看她一眼。
于是青梅明白,她的一意回护如云,竟真的惹恼了子晟。想到这里,心里便立刻如脔割般刺痛,眼眶一酸,忍了一忍,终于没有忍住,两颗眼泪悄然而下,连忙抬起衣袖拭了拭,默默退了出去。
这样一副泪痕宛在,容颜惨淡的模样,看在两个丫鬟眼里,当然是以为未能求下情来,也不敢问,三人一路默然无语,回去樨香园。
等回到自己房里,青梅的心情稍稍平稳,这才想到,此行也并非一无所获,得到了子晟一句要紧的承诺。便说给彩霞、秀荷听。
两人一听,都觉得十分欣慰,然而这么一来,青梅的神情却又叫人看不懂了。
彩霞一面心中揣度,一面笑着说:“能得这句话,已经不容易,王妃该高兴起来才是。”
“正是。”秀荷也附和,“足见王爷对王妃,真是看重。”
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青梅心里又是一阵绞痛。然而又不便把其中的纠葛说出来,想了又想,觉得有句话倒不算假话:“如云不会回心转意的。”
原来是这样。彩霞、秀荷一齐恍然,继而也觉得是个问题。彩霞便说:“这,只能慢慢去劝。王妃暂且也不必发愁……”
秀荷却说:“我倒有个主意。”
青梅问:“什么主意?”
“王妃忘记了一个人。”
“谁?”
“胡先生。”
真可谓是“一语点醒梦中人”。青梅双手一合,露出欣然的神色。胡山足智多谋,且在子晟身边的地位举足轻重,如果他能出言相助,那么这件事成功的把握,可说是多了几翻。然而如何能请动胡山帮忙?这又是一个难题。
三人低头思忖。这次是青梅,因为心中蓦然欣喜,心思变得非常灵动。“这么说行不行?”她跟两个侍女商量着:“反正如云已经人在心不在,就算她死,于王爷的名声,也是有害无利。倒不如成全他们,反而能成一件佳话,也说不定。”
“好、好。”秀荷连连点头,不忘恭维一句:“王妃这主意,真是好极了。”
彩霞连忙也附和:“就照这个意思,定能请动胡先生。王妃再从旁劝说一二,这件事就大有指望。”
这句话却又说坏了。青梅立时想到,以自己此刻的处境,不知还能不能在子晟面前说上话?转念至此,顿时悲从心来,忍不住就想痛痛快快哭一场,而由此更回忆起不久之前受到冤屈的时候,还能倒在子晟怀里听他好言安慰,那时的温存体贴,不知还能不能再来?想到此地,忍不住眼圈一红,悄悄拭泪。也引得彩霞和秀荷,惊疑不已。青梅看见,不得不勉强地掩饰:“唉,我还是不能放心。”
两人既不知道其中真正的缘故,虽然勉力劝慰,当然是徒劳无功,到后来也只好由她独自伤神。
愁肠百转地到了下午,强打精神想要绣花,却不是断了线,就是扎了手,最后推在一边,自坐在窗边的绣墩上,看着窗外发呆。丫鬟们只当她还在为如云的事情发愁,便不上前,远远地站在一旁。
如此等到日薄西山,终于渐渐平静下来。这才能够理理思绪。
于是想到,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如云的事情。但要有求于胡山,就不急在一时,心里拿定主意,要仔仔细细想好,再去开口,务求成功。
然后,才是与子晟的事情。一想到此事,免不了又要心烦意乱一阵。又记起早上如云劝说自己的一番话,不禁忽起感慨,觉得如云看事,果然比自己明白。然而由如云的好处,反而生出一种固执,觉得自己所做并没有错,子晟竟至不谅解,那也没有办法。这么一想,果然感觉有种奇妙的力量支持,挺一挺胸,振作了许多。
所以,到了晚上,几乎神色如常,又和几个丫鬟在灯下玩开交。正玩得渐渐兴起,外面传出动静,彩霞出去看了看,回来的时候手上提着一个竹篓,诧异地笑着:“怪了,王爷忽然叫人送来一篓梨。”
秀荷说:“莫不是紫酥梨?”
“不是。”彩霞扬了扬手,“就是再普通没有的一篓梨。特为送来,也不知王爷是怎么想的。”
“拿来我看。”青梅突然出声。发颤的语音把几个丫鬟都吓了一跳,这才留意她脸上的神情,仿佛是打翻了的五味瓶,不辨酸甜?
彩霞一面把竹篓递在青梅面前,一面骇异地笑着:“这就是寻常的梨,王妃是怎么了?”
青梅也不理会,接到手里,见果然是完完好好的一篓梨,顿时明白子晟的心意。心里便猛然一松。非常奇怪地,原本不知劝慰了自己多少遍,果然也能维持着心平气和的模样,而此时忧虑消释,反而不能再支持,眼泪如走珠般滚滚而下。引得一众侍女,无不惊诧莫名,不明白这一篓莫名其妙的梨,和一脸莫名其妙的泪,究竟是演的哪出?
两件事心里都有了底,倒得一夜好睡。
但,第二天起来,风云突变,有万万想不到的事情等着。
先是看见彩霞一脸哀容,青梅心里便已经发慌,等见到秀荷也是眼睛微红,终于觉得事情不对。连忙问:“彩霞、秀荷,可是出了什么事情?”说话间,声音也微微发抖。
“王妃!”秀荷突然跪倒在地,脸上的神情似乎要痛哭失声,然而又极力忍住,直忍得身子哆嗦不已,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秀荷,”青梅顿脚:“你倒是说话呀!唉,彩霞,你说——”
“王妃……”彩霞凄然跪倒,“云姑娘,云姑娘她不在了!”
这如同惊雷的一声,顿时把青梅震得头晕目眩,不知身在何处?只觉得两耳边嗡嗡作响,过了半晌,慢慢静了下去,却又变得死寂一般,只看见惊惶失措的一群丫鬟,围在自己身边,嘴一张一阖,似乎都在说话,却是什么也听不见。
又过好久,才慢慢听见声音,却是自己的口里,在不断地喃喃重复:“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对了。”青梅猛然清醒过来,一把捏住彩霞的肩,问道:“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你们是不是听错了?”
“王妃,是真的,云姑娘真是去了。”
“去了?”青梅迟迟疑疑地,“那怎么会?昨天不是还好好地在吗?而且王爷还答应过我不会为难她。不对,必定是你们弄错了。”
“王妃!是真的,是今天一早,黎顺过来告诉的。”
见青梅这样,彩霞倒有些害怕,拉着她的衣袖,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据黎顺所说,子晟昨晚心情略为平静,便命人带如云过来问话。起初还好,子晟的神情言语都很平和,听他的话风,亦是想劝如云回心转意,服罪认错。然而如云从容应对,颇有软硬不吃的意思。子晟有些恼火,就说了句:“你如此做,怎么对得起过世的太妃?”这话本来也平常,但事情就出在如云的回答上。
如云那时,微微一笑,说道:“太妃怎会怪我?”
一句话,说得子晟脸色惨白。因为这句听似毫不出奇的话,皮里阳秋的意味,别人或许一时还不明白,子晟却是心知肚明。这是直指子晟的母亲,当初受聘为天帝妃之后,又与他父亲詈泓私奔的往事。子晟初回帝都之际,为了此事,在宗室之中,不知受过多少冷嘲热讽,是他平生最恨。就连与青王父子结怨,最主要的原因,亦在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