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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庸置疑地,这对于自己的身家前程是最好的。有了“拥立”的功劳,再加上内有青梅在,他已经可以想见,不久的将来,自己就能像今日的魏融一样,登堂拜相了!
但,“天理伦常,难道都不要了么?”夫人的声音好像在耳边轰响起来,硬生生把虞简哲阻止在最后的决心之前。
“该怎么办呢?”虞简哲喃喃地,难题又兜了回来。
此刻他庆幸的,是刚才没有贸贸然把话对着夫人和盘托出,如果那样,也不过是徒然多一个人烦恼而已。索性再看一看吧,束手无策之间,他这样想,反正无论如何,白帝不可能绕过禁军和廷尉司。
虞简哲在府里苦思的时候,子晟与胡山亦在修禊阁中密谈。先把宫中情形大致说了一遍,子晟感叹:“像精简天军这样的事,即便放在十年之前,祖皇也不会说什么,可如今费我那么多口舌,还是一个‘再商议’!”
“哦?”胡山扬着脸看着,似笑非笑地:“王爷又把假戏做真了?”
子晟呆了呆,继而解嘲地一笑:“我就是不明白,祖皇以前是那样精明果决的一个人,难道就像人说的,上年纪的人会转性的么?”
“是也好,不是也好。”胡山平静地劝他:“王爷不过再忍几天。”
“唔!”子晟随口应了一声,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像是有心事似的。胡山略感诧异:“王爷可是在宫中遇到什么为难的事情了?”
子晟一怔,随即摇头:“没有、没有。”
其实是由方才提起天帝,不知怎么,心里平白地一乱,仿佛忽然拿不定主意了。然而走到这一步,眼前已经是只能进不能退的局面。所以子晟迅速地定住神,“如今兵部有焦恂,再加上匡郢,可说万无一失了。”他说:“外面有赵延熙,机枢有石长德,都是可以放心的。”
“但,”胡山提醒他:“还是差一步。”
“不错。”子晟不断地慢慢点头,停了一会,才又接着说:“虞简哲这个人呐……”
“怎么?”胡山一挑眉:“还是滴水不漏?”
“正是。”
子晟把方才同虞简哲说的话,转述了一遍,最后说:“这几年也不止试探了一两次,总是这么含糊过去。况且,此事关联太大,没有十分的把握,也不能把话挑明。”
“那,”胡山似乎有些皮里阳秋地笑了笑:“王爷到底打算怎么办呢?”
子晟抬脸看着他。他跟胡山相处太久,深知他说话的习惯,所以每逢这种时候,都不会先去想如何回答,而是等他说出话外的话来。
“虞简哲自然不简单。”胡山坦然说:“要是好对付,也不能统领禁军十几年。然而万一此路不通,还有别的路,我想,王爷不会没有打算过吧?”
“这,”子晟犹豫了一下:“这样的打算,不到万不得已,最好是不用。”
“能不用自然最好。但是如果要用呢?王爷得要有个态度。”
这一说,果然正中子晟为难的地方,顿时把一双眉皱紧了。
“王爷。”胡山这样分析利害:“虞简哲跟王爷的关系非同小可,那是人人都知道的。假如真到了万不得已那一步,王爷倘或没有明确的态度,做这万不得已之事的人,到时必会心存顾忌,说不定要生枝节。”
子晟默不作声,足有一盏茶的工夫,才很勉强地说:“能不伤他性命是最好的。”
胡山觉得这态度还是不够明白,便再追问一句:“如果真有万一呢?”
子晟看他一眼,站起身来,在屋里走了几个来回,终于长叹了一声:“胡先生,你也不用这么再逼了。放心,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没有什么不明白的。”
“好。”胡山展颜一笑,手捻着山羊胡子,放松了语气说:“其实王爷也不必忧心,照我看,虞简哲那里,未必不可行。”
子晟站住脚步,转身看着他。
“依我想来,虞简哲大概也猜出几分了,他如果真的死心塌地不愿意,那么一定会给王爷明确的表示。且看一两天,倘或没有,那再逼一逼,估计就该成了。至于怎么个‘逼’法,那倒要好好想想,务求成功。”
说到这里,见子晟眼光倏地一闪,嘴角含笑,却不说话。
“哦?”胡山问:“王爷可是已经想到办法了?”
子晟一笑,缓缓说道:“这一向忙里忙外,我府中的歌舞班也有日子没动了。叫黎顺准备准备,过几天演一台大戏吧。”
胡山会意,便什么也不再说了。
过了半月,白府搭出戏台,自然有一番盛况。青梅少不了接虞夫人过去,一起观赏。谁知一早虞夫人进了白府,到了掌灯时分也没有回府。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虞简哲不由有些坐立不安,正思忖着要不要遣人去白府问问,门上来报:“胡先生来了。”
姓胡而称先生的,一般就只有胡山。但此时有点不同寻常,于是虞简哲又问了一遍:“哪个胡先生?”
“白王爷身边的,胡山胡先生。”
这就确定无疑了。虞简哲心微微一沉,定了定神,迎了出去。
一见面,胡山微微含笑,兜头一揖:“虞大人。”
虞简哲观颜察色,觉得不像出事的模样,先放下一半的心。当下也施礼:“胡先生,一向可好?”
“好、好。有劳惦记。”
“王爷也好?”
“王爷很好。”胡山笑了笑,说:“虞夫人到王府看望虞王妃,王爷留她在府里住几天,特为叫我来跟虞大人说一声,夫人一切都好,不必惦念。”
虞简哲脸色微微一变。这不是寻常的“留住”,一来虞夫人为了规矩,从不肯在白府留住,二来即便留住,也不必胡山来说。都是在局中摸爬滚打多年的人,这样的话一听,多少就明白了几分。但是表面上很沉着,只是一摆手:“胡先生,里面坐。”
胡山却不急着进去,向身后吩咐一声:“给虞大人抬进来吧。”
应着话音,从门外进来两个王府随从打扮的,抬着一盆三尺来高的珊瑚树,枝桠嶙峋,殷红剔透,一望可知,价值不菲。
胡山说:“这是王爷特为叫我送来给虞大人的。”
虞简哲大吃一惊:“这怎么敢当?”
“女婿给丈人送礼,那有什么不敢当的?”说着吩咐一声:“给虞大人抬进去。”
虞简哲心里越发明白。知道推也推不掉,于是也不再辞,谢过之后,延胡山入内。进屋奉茶坐定,虞简哲觉得也不必兜圈子,直截了当地问:“胡先生想必有话要说?”
“不错。”胡山欣然笑说:“虞大人是聪明人,我就不用拐弯抹角,但不是我有话说,是王爷有几句话,要我带给虞简哲。”
虞简哲脸上依旧保持着常态,身上却是一阵冷汗。定了定神,向左右吩咐一声:“你们都下去。”又叫过一个贴身小厮,告诉他:“去看看附近屋里有什么人,叫他们都出去。”
“是。”小厮领命,一屋一屋地查看,撵完一圈回来,却看见跟着来的两个王府随从站在胡山身后没动,小厮便看看虞简哲。虞简哲见胡山没有什么表示,知道这两个人必定是可共机密的心腹,便对他摆摆手。小厮会意,退了出去,顺手把门又合上了。
经过这一番折腾,虞简哲倒也镇定下来。于是,他很冷静地说:“胡先生有话请说。”
“好。”胡山点点头,先问:“虞大人对当今天下大势如何看?”
果然来了。虞简哲神情一端,沉吟不语。
“譬如说,天帝不日将下诏,要赵延熙、傅世充两位将军手中大军,仍归魏老将军调度。虞大人,你说到时候,王爷是交这个兵权,还是不交?”
“这,”虞简哲说:“中土军马,原本就是由魏老将军调度。”
胡山微微一笑:“此一时彼一时。魏老将军年事已高,精力已不足以担此任,赵、傅两位将军却是春秋正盛,大有作为之时。虞大人以为如何呢?”
说的是军务,其实谈的是谁?虞简哲自然明白。他的心里,也并非完全不以为然,但这句话要答应下来,份量却实在太重,所以犹豫着没有说话。
“虞大人,你也是在朝多年的人,朝中的事情必定也看得明白。抚心说句公道话,这十年来,局面是怎样撑下来的?但如今朝中不能一心,令出两门,虞大人,这样的情形,是不是天界之福、苍生之福?”
“这……”
胡山的话风忽然一转:“虞大人为人清正,王爷是深知的。更何况,虞大人与王爷,还有虞王妃这层渊源。所以,王爷要我转告虞大人,他绝没有任何要为难虞大人的意思,这点,虞大人尽管放心。”
虞简哲一愣,随即明白,胡山这是在暗示,即使自己不答应,白帝也已有了隔过自己的办法。这么一想,脸色微变,知道眼下情势比原先想得更逼人。然而想一想,又有些不甘心:“倘或如此,王爷何必留下内人?”
“王爷做事小心,这不过是为万无一失。虞大人尽管放心,虞夫人现在王妃那里,绝无关碍。”
虞简哲想了一会,低声问:“如此说来,王爷打算这几日就要发动?”
胡山笑而不答,算是默认。
“这么快!”
“不错。”胡山缓缓开口:“也不必再瞒虞大人,就在此刻,三千死士已经在东城候命。”
虞简哲不由失声:“此刻?!”
“对。”胡山端起茶盏来呷了一口,淡淡一笑:“就是此刻。所以,我代王爷来相请虞大人助以一臂之力,那必定更无纰漏。”
虞简哲脸色惨白,知道自己想得不错。此事布置严密,箭在弦上,显见得已没有任何寰转的余地,自己答应不答应都在计算当中。而自己此刻在局中这一个位置,只怕还是看在青梅的份上来的。但,退无可退,反而生出一股豪情:“三千死士?如何能挡八万禁军?”
“虞大人莫要忘了,”胡山泰然自若地回答:“禁军从的是金令。”
“怎么?”虞简哲悚然心惊,“王爷已有金令在手?”
胡山微微一笑,往袖中一掏,再一扬手,烁烁生辉,正是为天帝信物的金令。
“既有金令,”虞简哲惨然而笑,“何必再来问我?”
“话不是这么说。”胡山说着,忽然站起身来,深深一揖。
虞简哲吓了一跳,连忙也站起来:“胡先生,这是做什么?”
“我代王爷行礼。”胡山正色道:“虞大人,总该相信王爷一片诚意了!”
虞简哲僵立原地,好久不得动弹。这一句应允的话要说出来是千难万难,但,他很明白此刻已经由不得他不说。终于,他跌坐回去,颓然长叹:“我明白了。王爷要我做什么,我照办就是。”
胡山喜动眉梢,忽然扬声说道:“王爷高明,果然所料不差。”
虞简哲闻言一怔,下意识地往左右看看,却见人影一晃,原来站在胡山身后的两个仆从往前走出两步。灯影摇动,照出两人的面容,正是含笑而立的白帝子晟和大将军赵延熙!
“王爷!”
虞简哲大惊失色,急忙离座,伏身见礼。
“不必、不必。”子晟亲手来扶:“何须多礼?咱们正当同舟共济!”
“是。”虞简哲颤声回答。子晟和赵延熙两人作仆从打扮,自从进门一直垂首站在暗影里,所以他始终未曾留意过两人的容貌。但,此举仍是胆大至极。
“临来的时候,延熙还一再劝我。”子晟一面坐下,一面说:“我说,虞将军不独是我的岳父,也是天界之柱石,必能审时度势,以襄大局。”
这话当然是笼络,但语气自信,亦令人折服。赵延熙顺势答一句:“王爷英明!”是应对的套话,但语出真心,也是勿庸置疑。
然而听在虞简哲耳中,却是别有一番滋味。他不能不想到,白帝敢于如此涉险,必定已经有了周密的安排,倘若刚才自己没有答应下来,此刻会是怎样?想到这里,他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但此刻不是后怕的时候,还有许多的部署需要计议。虞简哲定下神,振作起精神,四个人密密地商量妥当。看看再无疏漏,子晟满意地点点头:“全赖诸位了!”
此时也不必再客套,诸人看看没有别的话,便要各自动作,四处去安排。“等等。”子晟叫住他们,低声叮嘱:“加派人手到西郊梅园,切不可惊扰慧公主。”
此言一出,几个人都微微一怔,但旋即躬身领命。
于是分头行事。虞简哲先到廷尉衙门,布置九城戒严。他位居廷尉司正,名正言顺的禁军统领,又有金令在手,发号施令,自然毫无阻滞。禁军训练有素,依命而行,不多时,城中大街小巷已然尽数封锁。部署完毕,虞简哲带着几名亲兵,骑上快马,直奔东城河阳街,他还要去办一件大事,那就是捉拿辅相秦嗣昌。
彼时已过三更天,雾气清凉,夜深人静。只听一阵阵极清脆的马蹄敲打青石板路面的声音,急如骤雨,登时给沉宵中的街路蒙上一层凌厉肃杀之气。
到了东安长街,行不多远,一折往右,便是河阳街。这条街从南到北不过一里长,被一座相府占去了大半。所以一转过弯,虞简哲便带一带马,放缓下来。
秦府早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