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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秀菊根本就没有听见他后面的话。只听了前面半句,她已经惊吓得直蹦了起来。
白帝要娶青梅?!
秀菊平时在村里,也算是个爽直有胆色的女子。然而以她的阅历,白帝毕竟是太过遥远的人物,连见一见他都觉得是可望不可及的事情。忽然之间听说这件事,自然大惊失色。然而她立刻就镇定下来,很快地在心里想了想这件事,觉得是极好的事情,不由便为青梅高兴。
“看,青梅姐,我说过什么来着?”秀菊很得意地说:“老天一定会找个很好很好的男人来娶你的。”
听了这句话,青梅慢慢地把头抬起来,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子晟潇洒从容的模样,脸上不由得放出光采:“不错,他真是个很好很好的男人——”话说出口,才猛然惊醒过来,一张脸又羞得通红。
秀菊看她的模样,本来想打趣几句,也不忍心了。陪着坐了一会,忽然又叹了口气:“一入侯门深似海,青梅姐,只怕我们姐妹以后再要见面就难了。”
青梅愣了愣。“一入侯门深似海”这句话她以前也是听过的,然而此时听见,却像在心里猛地捣了一下,方才的欢喜兴奋忽然之间,仿佛都变成了深深的恐惧。她要嫁给白帝了,从听到这句话开始,她所想到的,就只有子晟。直到此时,她才省起,她也要进入到一种她完全不知道的生活去了。
青梅想着,竟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自觉地把心里的担心说了出来:“秀菊,我好怕……”
秀菊看她的神情,也明白了七八分,可是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样排解她的恐惧,只有轻轻拍着她的手背。过了很久,轻轻地说出一句:“青梅姐,别怕。命中注定,你是要做一个和我们不一样的人了。”
青梅原想,过上几天白帝府上才会来人。然而第二天一早,来接她的车马就到了门口。幸而排场却并不像想象中的大,叫青梅暗地里松了口气。只来了三辆车,驾车的侍从之外,另有两个丫鬟,两个婆子。
几个人见过礼,为首一个姓赵的婆子便说:“王爷命我们来接阮姑娘,就请姑娘随我们过去吧。”
说话的语气淡淡的,脸上也没甚笑容,青梅便觉得心里惴惴地,连忙答应了一声:“好。”一手拉了小禩,另一手想去拿桌上收拾好的包裹。手伸出了,又顿住,忽然想到,如今是要嫁到白府去,还要这些破旧衣服做什么?这么一来,手就僵在半空。
赵婆婆瞥了一眼包裹,便问:“这是姑娘要带去的东西么?”语气依旧淡淡的。
青梅不由得心慌:“我,我可以带去吗?”
赵婆婆说:“姑娘要带,就带去,全凭姑娘的意思。”
“那,”青梅迟迟疑疑地说:“那就带去吧。”
这么一说,立刻有个丫鬟上前把包裹捧在手上,脸上也不甚有表情。青梅见了,略微觉得安心。心里想,这大约就是皇家的风范了。
来接青梅的车不同于子晟那日坐的,要小一些,只套一匹马,外罩青布的暖笼,初看也不甚显眼。然而一经入内,处处精雕细作,连坐榻上一色银红的倚垫,也绣的极精致的撒花,非寻常人家可比。车里焚着一炉香,恬淡幽静,是用作安神,然而青梅的心里又如何静得下来?一路只是惴惴,也不知道到了哪里,想要掀开帘子看看,却又不敢。
车行得似乎甚快,只不过半个时辰的光景,青梅便隐隐觉得车仿佛已经进了一处宅院。又过不久,车停下来,就听赵婆婆在外面说:“请阮姑娘下车吧。”
便有侍从上来掀了车帘,一个丫鬟抱了小禩,一个扶着青梅下来。
青梅偷眼打量周围,见是一处小院,也看不出是几进,院里种了几株海棠,开得正盛。青梅心里疑惑,觉得还不如以前戚老爷的府上。忽听赵婆婆说:“王爷吩咐,请阮姑娘在此地沐浴更衣。”
青梅一怔,这才留意自己身上的一件旧衣,还远不如白府的丫鬟。心里不免又有些慌乱,幸而白府的人神情都淡淡的,仿佛什么都不曾留意过。
这一梳洗更衣,足足用去两个时辰。
青梅当年在戚府,逢节庆祭祀,也曾侍侯主母盛装梳洗,然而此时由沐浴开始,便知道用度规矩非一般富贵人家可比,自有一套程序。
等沐浴已毕,换上全新的月白纱地小衣,坐到妆台前。一头长发,如玄缎一般,直垂到腰下。青梅的头发养得极好,在戚府的姐妹之间便颇多羡慕,是她最得意的事情。后来离了戚府,日子虽然穷苦,然而毕竟是年轻女子,爱美之心尤在,所以仍是尽力悉心将养。这时一经膏沐,黑亮如皂,连不甚多话的赵婆婆都忍不住赞叹了一句:“阮姑娘的头发真好。”
又回头跟旁的一个姓柳的婆子商量:“我看阮姑娘这头发,是不必用假鬃了。”
柳婆婆含笑点点头。于是就有丫鬟捧过一件宝蓝丝缎的长背心,青梅知道那是专供梳头的。穿上之后,赵婆婆便领着两个丫鬟开始忙碌。给青梅梳的是望仙环髻,由正中分发,梳成两股,先在头顶两侧各扎一结,然后将余发弯曲成环,发稍编入耳后,是年轻未嫁的贵介女子常梳的发式。然而看来简单,却是极难梳,直忙了大半个时辰,才算满意。
便取过一根碧玉发簪将头发固定,却并不急着加上首饰,向两个丫鬟说了声:“拿来吧。”
丫鬟去而复回,手上捧着一大一小两个沉香木盒。打开大的,里面是件淡青的罗裙,赵婆婆取出来,帮青梅换上。又取出深青带红和鹅黄的两根飘带,披在身后。那罗裙本来颜色朴素,并不起眼,然而一经飘带点缀,顿显华贵非凡。
这才打开小的盒子。里面是一副首饰,耳珰,步摇,各色的珠花。先挑出一副垂珠耳珰给青梅戴上,又在发间插一朵浅绿的绢花,最后取过一副金步摇。那是制作工细的一只金凤,衔着长长的珠络,戴上之后,几欲垂肩。
赵婆婆退后两步,相了一相,觉得满意了,便说:“请姑娘起来走走看。”
青梅依言站起来。然而才走两步就有问题。原来那罗裙的后摆拖曳在地,走起来并不容易,青梅一注意脚下,便没留意头上的一支步摇,珠络摇晃之间,钩到了头发上。
青梅本能地伸手去拉,赵婆婆一见,连忙出言阻止:“别硬拉别硬拉。”然而还是迟了一步,珠络是拽了下来,鬓角边的一绺头发也给带了下来。
青梅怔了一怔,立刻涨红了脸。她知道这么一来,半天的力气又白费了,心里内疚又觉自卑,觉得都是自己的错,又急又难过,呆呆地站在当地,一时连话也说不上来。
赵婆婆却是精于世故的人,一看这光景,立刻就说:“噢噢,都怪老奴,想得不周到。这么长珠络的步摇是极难对付的,也难怪阮姑娘不习惯。”这么两句话,便把青梅的过失卸下了一大半。青梅听了,心里一定,不由得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赵婆婆回头又问:“我看还是换支短些的好,看看还有没有了?”
丫鬟看了一看,答说:“还有一支金凤钗,不带珠络的,我看也使得。”
赵婆婆想了想,点头说:“那好,就是它吧。”
然而这么一来,就必须要把半边的头发解开重新梳过,于是又费了半天工夫。等到终于又梳理得满意,赵婆婆正把凤钗插到青梅头上的时候,就听见院子里有人走动,丫鬟到门口看了看,回头说:“胡先生来了。”
片刻,就听见门外胡山的声音:“阮姑娘可准备好了?”
赵婆婆连声答应:“快好了,快好了。”
话虽这样说,手里却不马虎,依旧仔仔细细把一支金钗簪好,又前后相了一阵,修补一番。这才站直了身子,吩咐说:“行了,开门吧。”
门打开,胡山并不立刻进来,而是站在门口一揖:“阮姑娘。”
青梅连忙站起来,福了一福,说:“胡先生,快请进来。”
胡山进来,又深深一揖,然后说:“阮姑娘,胡某只是王爷的一个幕僚。阮姑娘如今身份不同,以后万不可再行这样的礼。”
青梅一愣,便不知道如何接口。
胡山也不说什么,略微打量了青梅一眼,便转身问赵婆婆:“阮姑娘可用过了午饭?”
“哟!”赵婆婆这才想起来:“还没有。”
“看看,”胡山皱了皱眉,“都已经过了中午,还让阮姑娘饿着。这是怎么侍侯的?”
“是。”赵婆婆露出极懊恼的表情,“这确是老奴的疏忽。”
胡山说:“下午还有半天的事情,这么饿着怎么成!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点心,拿些过来垫垫也好。”
赵婆婆答应了一声:“是”,亲自去了厨房查看。
青梅心里过意不去,想替赵婆婆解说几句,于是说:“其实这不能怪赵婆婆,是我自己……”待要说出是因为她自己笨拙,弄散了头发,才拖延了这么时间,又觉得难以启齿,便讪讪地说不下去。
不多时,赵婆婆回来,带了一碟豆蓉糕和一壶花茶。
“阮姑娘,是老奴糊涂,竟忘了吩咐准备午饭。仓促之间,只能找出这些糕点,姑娘将就吃些垫垫吧。”
青梅折腾了半天,确也饿得狠了,便坐下来,小口小口地吃起来。胡山自找了张凳子,远远地坐下来等着。青梅吃了一阵,忽然想起其实赵婆婆她们也不曾吃过,有心招呼她们一起来吃,可是看了胡山一眼,又忍住了没说。
过了一会,胡山见她吃得差不多,便说:“阮姑娘请歇一歇,然后我们就该上路了。”
“怎么?这里并不是王爷府上么?”
胡山知道她误会了,便笑着解释:“这里是城北王爷的一处别院,王爷几乎从不来这里。王爷吩咐姑娘在这里更衣休息,等会我带姑娘去廷尉司正虞简哲虞大人府上。”
青梅更加迷惑,不知道这虞简哲又有什么干系。
“廷尉司负责帝都戍卫,地位显要。司正虞大人为人忠诚清正,阮姑娘想必也听说过。”
“是。”青梅点头。
“虞大人平生独有一件憾事,就是膝下凄凉,无儿无女。而姑娘却是父母双亡,身世可怜。所以王爷的意思,是要虞大人认了姑娘为义女,这岂非是两全其美?”
这话其实只说了一半,虞简哲认了将要嫁到白帝府的女儿,当然是有益无害,而青梅出身贫寒,如果认了廷尉司正为父,自然身份也会大不相同。青梅稍微一想,也就明白其中的深意。一方面固然是感激子晟的用心良苦,一方面心里又忍不住微微泛起一点酸涩。默然半晌,才说:“全凭王爷作主就是。”
胡山看见她的神情,隐隐明白她的心事,心里不由自主地泛起一层怜惜之意。胡山原本并不十分赞成这桩亲事,然而那都是出于替白帝打算。此时他才忽然觉得,其实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对于眼前这个忠厚纯良的女子而言,也未必是件好事。一转念间,忍不住就想要出言劝阻。
但念头只是一闪,随即想到说这样的话大不合宜。这是出于对子晟多年的了解。正所谓旁观者清,子晟对待这件事极其不理智的态度,他都明明白白看在眼里。所以,他也知道,如果真的贸然劝阻,或者也会成功,然而子晟一旦知道,就算并不发作,心里也必存芥蒂,到时自己将很难自处。
这么一想,也就打消了念头。只是有些事情,却可以提一提:“姑娘,胡某有句话,姑娘可愿一听?”
青梅连忙说:“先生请说。”
胡山正色道:“皇家的规矩既多且杂。姑娘反正要在虞大人府上住一阵子,可以向王爷和虞大人提提,请宫中的教习嬷嬷来教一些礼仪,虽然不一定能学全,总也好过将来仓促之间,措手不及。”
这的确是周到的想法,青梅从心里感激:“多谢先生提醒。”
胡山笑了笑,说:“阮姑娘不必客气。”其实他心里还有另一句更重要的话,就是,还要学一学在宫中如何做人处事才行,然而这句话却又不便说出来了。“如果阮姑娘愿意,不如就由我向王爷提一提?”
“那就有劳先生了。”
这句说完,却又想起另一件事来:“方才听先生说,我要在虞大人府上住一阵子?”
“是。”胡山回答。青梅不明白这中间的缘故确在情理之中,然而其实说来也简单:“王爷身份非同一般,虽然娶一室侧妃,也是要由宫中宗录司记档的大事。所以王爷向虞府提亲之后,还要奏请天帝,这才能放定。再加上预备婚事也需要些时日,所以没有三两个月只怕是办不下来的。”
青梅点点头,表示明白过来。其实就在民间,孙子要娶亲也该告诉老爷子知道,只不过一进皇家,事事自有一套规矩,不知道又要繁琐多少倍。
见青梅一时无话,胡山便把到了虞府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大致说了一说。无非是些认亲的礼数,青梅一面听,一面仔细记在心里。交代完之后,胡山仰脸向外面看看天,说:“阮姑娘,时候不早,还是请上车,我们该动身了。”
青梅便站起来,走了几步,忽然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