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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头和其他三个人靠在一起,刘西忽然想起好多事。杜老板、手下的兄弟、国军排长、老兵、张旭、肖彦梁……一个个熟悉的脸像放电影一样依次出现在脑海里。
他先把驳壳枪拆了,两只手各抓起一个手榴弹,拉掉保险,眼前忽然想起在许子乡,那几个共党伤员被日本人刺死之前喊的话,不由得学着喊道: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打倒汉奸卖国贼!”
声音高亢响亮,甚至于鬼子炮弹的呼啸声也不能掩饰它!
喊完,刘西两手一松,四十八瓣的东西滚进了弹药箱,他平静地闭上双眼,心里一片祥和,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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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大介洋三正站在住院部的三楼上,刚才巨大的爆炸声使他确信,他眼前的敌人放弃抵抗,自杀了。
破碎的场景,处处显示出这里在不久前还曾经是一个地狱。他想找的匪徒,已经找不到了,只有从现场几只残缺的手和脚上,才能分出敌人和自己人。
大介洋三感到一丝寒气从脚下冒起。
“这是几个怎么样的支那人啊!”
外面,天,已经完全亮了,太阳也突然跳了出来,火红火红的。
刺眼的阳光透过破碎的屋顶照在那几只残缺的手脚上,仿佛给他们抹了一层金色的油彩,那么鲜艳,那么神圣!
正文 第四十五章 新的交锋
一九三八年四月。
太阳已经挂在正当空了,江南进入四月份,天气是一天比一天暖和了。城市里各种商贩的叫卖声充斥在大街小巷;饭店门口小二招呼客人的声音也此起彼伏。如果不是在人群中经常看到身穿土黄色军衣的日本兵,还真的以为这是在太平时期。
赵广文带着墨镜,手里捏着一把折扇背在背后,很舒服地享受着暖暖的阳光,他的身后跟着六个穿黑绸短襟,头戴礼貌,腰上别着驳壳枪的保镖。
赵广文是有理由享受阳光的。就在上午,运气不错的他,在街上遇到了两个人,而其中一个居然是以前军统的同事!不费吹灰之力捕获两人后,赵广文兴高采烈地把他们送到宪兵队,而在宪兵队,赵广文也能明显感觉到大介洋三的那种惊喜。
现在,按照大介洋三的意思,他出来吃个午饭,再慢慢到宪兵队参与审讯。
舒适的阳光照在身上,赵广文心里说不出的惬意。哼着小调,他走进一家名叫“茂福”的饭馆。店里的林老板老早就看见这个赫赫有名的巡警队长了,赶紧离开自己的柜台跑到赵广文面前,恭敬地把他迎进来。
落座后,林老板抢过小二提着的茶壶,给赵广文等几位倒上水,又掏出烟点上。一边做着这些事一边媚笑着问道:“赵队长,今儿我说这太阳照得人暖洋洋的,敢情是赵队长要来。嘿,瞧您的高兴样,遇到什么好事了?”
林老板的马屁,赵广文非常受用,他把一条腿举起搁在凳上,吐了口烟,笑嘻嘻地说道:“好事?老子当然遇到好事了。这不,上午刚抓了俩特务。”
“特务?是哪边的?”林老板心里一惊,脸色可没变,继续问道。
“哪边?除了国民政府的特务还有哪边?你以为共产党的那么容易抓?哎,他妈的,你打听这些干什么?”
“哪里,哪里,还不是听着这些替您高兴呗。”林老板笑着说道。
“去去去~,倒一边待着,他妈的,老子没事干了,和你说这些。”赵广文不耐烦地挥挥手,说道。
“好,好。赵队长,来一盅酒?”林老板顺手接过小二换过来的茶壶,问道。
“不啦,下午还有事,不喝酒了。炒几个菜。”赵广文忍了忍酒的诱惑,说道。
“行,您稍等。”林老板转身往大堂走去,边走边喊:“天字号红烧狮子头……”
林老板出去,这边赵广文倒是陷入了深思。下午去宪兵队审讯,该怎么说?怎么审?抓住的那个人喜欢什么,有什么嗜好?
越想,心里越烦,刚才还感到饥饿的他,竟然是没有了半点胃口。
索然无味地吃了点东西,赵广文掏出怀表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慢摇慢摇地走向宪兵队。按大介洋三的说法,先把人关一阵子,不给吃饭,让他们自己揣摩即将面对的审讯,这既是一种心理策略,也可以给犯人在接受审讯时更多犯错的机会。
进入审讯室,赵广文发现黄长羽、张旭、肖彦梁还有大介洋三已经到了。看见赵广文进来,大介洋三高兴地说道:
“赵队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好……好……好消息?”大介洋三突如其来的话让赵广文有些吃惊。
“是的。鉴于你的工作性质和工作成绩,我决定把巡警队改名为侦缉队,专门配合宪兵队对付那些潜伏的敌对份子。赵队长,以后侦缉队就是和警察局平行的部门了,你们原来的治安任务全部交给黄局长。”
这番话,不仅赵广文听着吃惊,其他三个人也是大吃一惊。实在是太突然了,尤其是黄长羽,怎么也想不到赵广文一下子就和自己平起平坐了。
“谢谢太君,谢谢太君。”一边反应过来的赵广文,对大介洋三又是鞠躬,又是作揖,兴奋之情表现无遗。
“黄局长,你的职责更重了,怎么样,有没有问题?”大介洋三问道。
“哦,没问题,我一定为皇军竭尽全力。”黄长羽也不知道该感谢大介洋三给了他更大的权利,还是该妒忌赵广文所取得的比他更大的权利。
满意地看着这一切的大介洋三其实也有一种难以表达的苦衷。在人才与奴才的之间,选择自己满意的人选,还真是一件十分头疼的事情。
随着三天前在医院绑架伤员的匪徒被彻底消灭,也同时宣布大介洋三执行接待前线转运伤员的任务的彻底失败。加上死亡的参战士兵,共有一百零二名士兵和伤员死亡。
要不是大介洋三在军界上层的朋友和同学的关系,以及他本人在处理这件事上的身先士卒和果断干脆,“一百零二”这个数字早就足够使大介洋三剖腹谢罪了。
一想起刚进入三楼看见的那几具残缺不全、没有脑袋的尸体,大介洋三不由得哆嗦了一下。那场面太壮烈了。几个匪徒宁愿死,也不投降,不仅不投降还用手榴弹彻底销毁了自己的容貌。
作为军人,大介洋三还是从心里面佩服这些匪徒。他甚至看得出包括青川在内的军官们也流露出的敬佩目光。
匪徒们自杀及毁容的动作,一开始让大介洋三以为他们是冲着实验室来的,但在清理现场以后他放心了,原因很简单,在现场并没有找到炸药一类的东西,所有的爆炸,要么是掷弹筒的炮弹,要么是手榴弹。现场的一切使得大介洋三确信这仅仅是一起偶发的事件。至于匪徒用手榴弹毁掉自己的头颅,大概是不想被人认出连累自己的亲人或者是不想被皇军拿去示众吧。
不管怎么说,匪徒被消灭了,实验室的秘密被保住了,他大介洋三也通过自己的表率使自己顺利度过了这一危机。只是那血淋淋的残缺尸体和一百零二名死亡的士兵及伤员成为大介洋三这段时间挥之不去的梦魇。尤其是那些自杀的支那人,更是常常使他从熟睡中惊醒。他完全可以想象出那些支那人临死前的每一个动作。
“支那人是劣等民族吗?”不知道什么时候,作为大日本帝国军人的他,竟然会开始问自己,但随即这个他认为十分可笑的,答案是肯定的问题便会从脑海里排除掉。他实在是太需要其他事来调剂一下自己了。因为眼下他的另一个重要任务,就是协助驻军保护好军火库的安全。大本营已经开始了对徐州中国军队的包围部署。种种迹象表明,那里的中国军队是中国战斗力最强的部队,如中央军、桂军等等,能一举吃掉它们,这场战争也就基本结束了。
许子乡的据点被炸掉,伤员被袭击,都说明了这里并没有太平。可是袭击皇军的,既有共产党武装,又有国民党武装,大介洋三有些糊涂了,国民党、共产党不是死对头吗?怎么可能联合在一起呢?
他觉得自己现在最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设法破获城里及周边地区的敌特网。几个月刻意的维护,这里的人气渐渐旺了起来,各种人都出现在了这里,敌人不是笨蛋,他们也一定会想到这个地方的。
赵广文今天送来的人,着实让他高兴了一阵。虽然赵广文有的时候太让自己不高兴,但不可否认,尽管他比肖彦梁差一些,但他的确是个好奴才,有时候他在军统的身份还是能为皇军作出很大贡献的。
现在,他,大介洋三,这个城里的宪兵队长,就站在那个上午送来的人面前。按赵广文的资料,这个人应该是一个头目。头目嘛,一般都是有文化、有能力的人,同时也应该是平时过惯好日子的人。在这种人身上,最容易打开突破口。
想到这一点,大介洋三笑了,很开心地笑了。
“姓名?那里人?在什么单位工作?到这里来有什么目的?”大介洋三坐下来,马上排珠炮似的问了四个问题。
一旁的黄长羽微微皱了皱眉头,心想“有这么审问的吗?”可是对于肖彦梁来讲,心里却是一种赞赏,“这样问,有可能让犯人回答前面的问题时,不知不觉地回答了后面的问题。这个鬼子看来是一个老手了。”
问出问题,屋子里静悄悄的。那个犯人三十来岁,西装革履,分头,头油抹了不少,上面沾满了灰尘和稻草。
犯人的目光一一扫过其他人的脸,当目光停在赵广文的脸上时,肖彦梁明显看出了一种蔑视。随后犯人“哼”了一声,闭上眼睛。
“啪!”黄长羽一拍桌子,大声骂道:“他妈的,别给脸不要脸。到了这里,别想蒙混过关!你给我放老实点,怎么着,哑巴啦?太君问你话呢。”
“我说是谁,原来是黄长羽局长大人。真是可惜,半年不见,好好的人不做,却喜欢当日本人的狗。”田万章讥笑道。
“你……”黄长羽的脸色登时变了。
大介洋三摆了摆手,阻止了黄长羽的话。他站起来,手摁着桌子,笑了笑说道:
“你不说?没关系,我来说。田万章,男,一九零五年出生。民国二十年加入复兴社,去年成立军统局,你也一并加入,现属第二处。怎么样,我没说错吧?田先生?”
那个叫田万章的犯人睁开眼,竟然也笑了笑,说道:
“这些都是姓赵的告诉你的吧?要不然你也太无能了。”
“不错,可惜我不知道田先生到这里来,是路过?是旅游还是其他什么事。赵队长是我的好朋友,现在他是这里的侦缉队队长,你是他的好朋友,当然也就是我的好朋友。到了这里,尽点地主之谊是应该的。可是田先生好像不怎么配合。”
说这番话,大介洋三是有目的的,如果这个时候田万章提出没吃午饭,那么事情将会向自己有利的方向发展。
“我呸!什么地主之谊,你好像忘了这里是我们中国人的土地,你作为一个侵略者,还大言不惭地在我面前谈什么地主之谊!这么无耻的话,也只有你们日本人说得出来。”田万章面带讥笑地回应着大介洋三。
“不不不,田先生,你错了。中国有句古话,叫‘群雄逐鹿’。我们大日本帝国,国力昌盛,经济发达,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建立大东亚共荣圈。你们政府的军队在战场上根本不堪一击,国内各个军阀混战,共产党武装又屡剿不灭,我们现在来了,既可以帮你们发展,又可以帮你们剿灭共产党,为什么要和我们作对呢?再说了,田先生是本地人,现在故地重游,是不是也能感到这里的繁荣呢?”大介洋三还是笑眯眯地说道。
“按你们日本人的逻辑,你要是娶个老婆却生不了孩子,也可以请其他男人帮忙了?到时候生下孩子,也要时时感激了?”田万章接着大介洋三的话说道。
这句话其实非常伤人的,纵使大介洋三修养再好,此时也不由得站起来,刚要发火,又忍住了。“我原先以为田先生是个斯文人,却没有想到竟然会讲出这么粗俗的话。”
大介洋三没有因为这句话发火,也让田万章有些佩服。“斯文,那要看是在什么地方了,我田某人的斯文,是对朋友的。对豺狼,除了粗俗,我还能作什么?学你身边的几个不要祖宗的汉奸?”
“哈哈,”大介洋三也笑出声来。“田先生,我知道从一进来,你就不断在激怒我,想我给你一个痛快是不是?”
“你想要什么,我心知肚明,可是我不会说的。”田万章平静地说道。
“介明兄,”这个时候赵广文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