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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底当代丐帮-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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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生乞丐”现象在武汉出现了有近两年之久,一直“繁盛”不衰。虽然屡经媒体曝光,许多市民已经知道这是个骗局,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学生”前赴后继,那么多的“观众”大方施舍?是否真的如赵奎刚所讲,“很多人明知道是假的,但他们还是会给钱”?“学生乞丐”的收入到底能有多高呢?
  我决定也扮作“学生乞丐”,亲身体验一番。
  2002年11月24日,星期六。我选择了一个双休日,在人流量大的汉口武胜路地段做这种体验。
  扮“学生乞丐”的工具很简单,只需要找一张硬纸板,上面贴一张白纸,写上身世悲惨的文字即可。为了让自己的“遭遇”能打动众人,我在上面写道:
  一名学子的求援!
  各位路过的好心人:
  你们好!我,一名大学在读四年级的学生,如今却跪在街头沦为了一个可怜的乞讨者,是什么原因让我如此呢?请看看我悲惨的家庭遭遇吧!
  我是湖北民族学院(在湖北恩施)一名大四的学生,马上就要面临毕业分配,就在我即将开启对美好未来的憧憬时,今年10月份,在家务农的父亲不幸从山上跌下变成残肢,做手术花了2万多块钱。母亲受不了打击,多年的脑溢血突发离开人世!家中还有年少的妹妹在读高中,她的学费、生活费都没有着落!家庭的不幸击垮了我的尊严,使我厚着脸皮跪坐街头,期待好心人的施舍与资助!
  对您的帮助,我将万分感激!
  上午11时,我开始挂起胸牌、低着头跪在路口的人行道上。还不到一分钟,我就看到已经有几双脚停驻在我的视线之内,他们没人说话,大概是在看牌子上的内容。
  人越聚越多,有七八个人的样子。一个人说了一嘴:“蛮造孽(武汉话,‘很可怜’的意思)!”“哪个晓得是不是真的!”又一个人说。“现在这种学生伢蛮多,搞不清楚到底是真是假。”众人七嘴八舌在议论。
  大概过了10分钟,一个小男孩跑进人圈,往我手上塞了一张一元的人民币。还没等我说声“谢谢”,他已经很快跑开了,不远处,她妈妈正等着他。
  可能是受那小孩的感染,一位中年妇女也递上来5元钱,我接住,说“谢谢”。给钱的女人也很快走开了。
  几个人仍在那里议论,过一会儿也陆续走开了。又有新的脚步停在我面前,只是看看很快就走了。
  大概过了20分钟,围观者中有一个中年男子把头低下,凑到我面前问:“你到底是不是大学生?”我冲他点头说“是”。他又问:“你学的什么专业?”我说:“学中文的。”半晌他没有说话,随后从口袋里掏出2元钱,交到我手上离开了。
  一位约40多岁的妇女警觉地问我:“你说你是学生,你的学生证呢?”我拿出一套早已编好的假话告诉她,我现在是休学,学生证扣在学校了。那妇女摇摇头表示不信。旁边开始有人插嘴:“肯定是假的!”又有人说:“要真是假的肯定会去买个假证,现在办个假证还不是容易得很!”他们说着笑着也很快离开了。
  1小时的光景,我的面前站了几拨人,又走了几拨人。不时有人递来1元、2元的钞票,最多的一个人给了10元。我暗自记录了一下给钱的人,以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居多,其中30岁左右的妇女最为慷慨,出手最大方,一般给5元甚至10元。其次是小孩子,大都是父母让他们给的,不问真假、缘由递过来1元2元的表示爱心。议论最多的是年龄偏大的中老年人,他们似乎更像是看热闹,考究分析议论一番,然后也不下结论地离开。
  到下午1时,我的膝部酸胀疼痛得厉害,大腿已经麻木了,遂收拾起胸前的纸板起身“收工”。走到一处没人的地方,我清点了一下口袋和手里的钱数,其中10元的纸币一张,5元的纸币3张,2元的纸币5张,1元的纸币3张,5角的纸币1张,另加1元的硬币1枚。
  2小时的时间,“进账”39元5角!
第七章 大毛、二毛和他们的“神仙老爸”
   1、开车门讨钱的流浪儿
  ——12岁的孩子说:“老子要是有枪,一枪把那个王八蛋干掉!”
  ——孩子们的“阿爸”:“农村太苦了,宁可在城市里当疯子,也不愿在农村当主子。”
  ——在城市,像这样由不同的流浪汉、流浪儿组合起来的家庭并不少见,有缘分的碰到一起共租一处就成立了简单的“新家庭”。
  开车门讨钱的流浪儿
  2002年11月初,我和小曹从汉口转移到武昌,住在武昌丁字桥附近的一栋长期闲置的烂尾楼里。大楼尚未封顶,只立起了一个架子。每个楼层四面通风,满目钢筋水泥板和四处堆放的建筑垃圾。在这里,小曹曾居住了近两个月。据他讲,当时楼上楼下一度住进了七八个乞丐。后来一家报纸曝了光,指出这样的楼里住人会对生命构成严重威胁,有关单位遂出面赶走了这群乞丐。我和小曹四处找可以挡风避雨、能够安静躺下的地方。来到这栋楼下,感觉对憩身之所的渴望远远超出了生命的自我保护意识,看看无人干涉,于是偷偷地住了进去。
  这之前,小曹还建议我住在路边供电部门用以放置变压器的电杆的空中平台上,那上面他也有居住的经验。他还向我示范爬上电杆躺在上面。我实在害怕旁边的高压电线和巨型变压器,而没有同意。我告诉小曹,哪怕以后睡街头也再不许爬到那上面去睡,会被电死的。小曹似乎不以为然,还说那上面舒服得很。
  我住在丁字桥时认识了流浪儿大毛和二毛。出丁字桥往西不到一站地,是武昌傅家坡长途客运站,也是一个人流量很大的地盘。在长途客运站前的人行天桥下,大毛、二毛每天就在那里“工作”。
  他们的“工作”,是替坐出租车的客人打开车门。每天,都有大量的旅客坐出租车赶到客运站,而出租车按规定不允许进站,一般只能停靠在站前马路人行天桥下两侧的空地上。大毛、二毛便时刻守候在那里,只要有车停下,他们便飞快地跑上去,帮车内的人拉开车门,然后伸着手向对方讨取“小费”。对方如果不给,他们便拉着衣角死磨硬缠。逼于无奈,许多人会给个1元、2元。遇上一毛不拔的主儿,大毛、二毛会冲他们吐舌头瞪眼,然后飞快地跑开。
  这种讨钱的方法极易奏效。坐出租车赶到客运站的,一般都急着赶车或是买票,衣角被拽心一急,干脆掏钱免了麻烦。再者,许多赶车的都是外地人,怕这些孩子背后有人监控,“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往往也掏钱了事。事实也证明如此,曾有一个上午,我站在天桥上观察,二毛在近1个小时内,拦了二十几辆出租车,有12人次掏了腰包。
  两个专替别人开车门讨钱的流浪儿引起了我的兴趣。两个孩子看起来都不大,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很活泼,特别是那个小一点的流浪儿,整日在那里蹦蹦跳跳,脸上始终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他的人缘很好,旁边街道上卖副食、卖水果的生意人看起来和他都很熟,动不动就把他招过去,掐他脸蛋,和他嬉笑打闹。
  这两个孩子极可能是受人指使的。流浪以来的经验告诉我,不到15岁的流浪儿背后一般都有大人。在客运站附近观察了两天,发现除了一个拄着拐杖、40多岁模样、总是在天桥附近晃悠的“算命先生”,经常走到他们身边或呵斥或嘟囔外,其他人都不太像和他们有直接的“领导”关系。难道那“算命先生”就是他们幕后的指使人?
  2、二毛舒家华
  我试图跟这两个流浪儿接触,但找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说话,他们要么避而不理,要么就是嬉皮笑脸地冲我做个鬼脸蹦蹦跳跳地走开。年龄大一点的孩子干脆对我说:“不要问这问那,阿爸说了,不跟不认识的人讲话!”
  阿爸?!看来猜得不错,他们背后果真有大人的。
  我忙问:“阿爸在哪里?”那小一点的孩子拿眼瞪了我半天,转而露出一副调皮的样子,说:“你是公安局派来的吧?想抓我阿爸?哼,不告诉你!”
  和两个孩子接触了两三天,任凭怎么跟他们交流,始终都得不到关于他们姓名、从哪里来、住在哪里,以及他们所说“阿爸”的任何信息。只听旁边卖烧饼的喊那个大的孩子“大毛”,喊那个小一点的孩子“二毛”。他们是不是姓毛,卖烧饼的说自己也搞不清楚,别人这么喊所以也就跟着喊。还有,就是那个大点的孩子说过一句:“我阿爸是神仙,一看人就知道是好人还是坏人。我们又不认识你,你这几天总在我们跟前晃,阿爸说了肯定不是好人,想打我们的坏主意!”说得我实在不好意思再问他们话。
  然而机会终于来了。一天下午,两个年轻小伙子坐出租车刚到天桥下,“二毛”跑过去拉开车门,照例伸手朝他们要钱。谁知惹恼了其中一个小伙子,抓着“二毛”的衣领粗暴地往旁边推。“二毛”骂了一句,还朝空中吐了一口唾沫。小伙子被激怒了,骂骂咧咧地追上“二毛”要动手打人。眼见一场暴力事件就要当街发生,我忙跑上去拉开那个小伙子的手,向他赔礼道歉。见有人出面,那小伙子也软了手脚,指着“二毛”的鼻子骂了几句便被同伴拉走了。
  “二毛”像一头受惊的小鹿,满脸惊恐地立在那里。“大毛”则远远地站在一处看热闹,一副于己无关的样子,还不时幸灾乐祸地笑。我把“二毛”拉到一边坐下,半晌,从他咬牙切齿的口中竟冒出一句:“老子要是有枪,一枪把那个王八蛋干掉!”
  这话从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口里说出来,让人吃惊不小。一个从小混迹市井的孩子,经受的屈辱多了,很容易培养起对社会的仇恨感,一旦他们长大成人,拥有制造犯罪的能力的时候,谁能保证他们不会用极端的手段来宣泄他们的仇恨?
  不过通过这次“事件”,“二毛”对我的态度明显好起来。以前的敌意被打消了,我问什么他也不再遮遮掩掩的了。“二毛”说,他的大名叫舒家华,那个“大毛”是他的亲哥哥,叫舒胜利。两个人多大年龄他搞不清楚,他说自己大约12岁吧。哥俩儿是湖北赤壁人,两年前扒火车到武汉来的。问及他的父母,舒家华说,妈妈早就去世了,只有爸爸在老家,爸爸不喜欢他们,所以他们就从家里跑出来了。他还说家里不好玩,没有大城市好玩,在外面习惯了,一点都不想家。
  我问他在武汉住哪里,那个“阿爸”又是谁?舒家华说:“看你样子也不像是公安局的,不过可要保密哦。”然后抬头看了看天桥,很神秘地告诉我:“我阿爸现在不在这里,他是神仙,专门给人算命的!”
  我问是不是拄着拐杖、40多岁的那个男的?他点点头。他说,“阿爸”是1年前在武汉认识的,当时他和哥哥夜宿在中南商业大楼前的天桥下,有一帮“流氓”(后来才知那是一帮同性恋、恋童癖者——作者注)经常过来找他们,对他们动手动脚,还让他们哥俩儿过去陪他们睡觉。恰巧一天晚上“阿爸”也在桥底下睡觉,他把那帮人呵斥跑了,就这样认识了他们哥俩。
  从此以后他们三人就在一起了。“阿爸”后来租了间房子,叫他们过去住,平时给他们洗头、洗衣服、做饭吃,早上还给他俩洗尿片。不过,他们每天讨的钱都得如数交给“阿爸”,交给“阿爸”的钱越多,“阿爸”就越高兴。
  舒家华说,他也不知道“阿爸”叫什么,是哪里人,总之,“阿爸”对他们哥俩很好,从来不打他们,他们有时还打“阿爸”。
  我问能不能带我去他们住的地方。舒家华说,那得问“阿爸”同不同意。然后他又伸出手朝我一本正经地说:“虽然说你今天帮了我,但我告诉你这么多事情,你总得给我几块钱吧!”
  我没想到这个12岁的小家伙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我问:“你要多少?”
  他伸着手:“至少5块!”
  3、孩子的“阿爸”:李辉银
  从与舒家华的交谈中我感觉到,他们的“阿爸”是一个比较谨慎的人,特别对公安人员心存戒虑。从几日来的观察和接触来看也是如此,虽然他的“职业”是给人算命的,却很少见他像别的“算命先生”那样主动迎住路人,拉别人算命。他总是举一块小牌子,静静地站在天桥一侧,等待着别人主动“上门”。
  由于我经常在人行天桥上走动,又和“大毛”、“二毛”打成一片,因此和他们的“阿爸”早就混得眼熟了。我看见他会主动地笑一笑,他也会作为回应地冲我点点头。
  从外貌看,他是那种长得有几分清秀的男人,脸较白,正前额的一块地方虽然谢了顶,但四周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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