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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区域-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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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笑一声,眼睛在山姆和护士身上转来转去;“这是一个很好的

才能,”他说,“每个人都应该拥有它。”又笑起来,笑声像是尖

叫。

    ‘她情况有多严重?”山姆问。

    “他不知道。”约翰尼两腿从床上伸下来。他穿着医院的长

袍,光着脚。

    “你想干什么?”山姆厉声问道。

    “你看呢?”

    约翰尼站起来,山姆似乎想要把他推回床上。但他只是看着

约翰尼一跛一跛地走向衣橱。“别瞎闹了。你还不能离开,约

翰。”

    约翰尼并不在乎护士在场——她们已经无数次地看到过他的

光屁股——他让长袍滑到脚上。他的膝盖后面全是歪歪扭扭的伤

痕,一直延伸到小腿。他开始在衣橱里找衣服,拿出他在新闻发

布会上穿过的白衬衫和牛仔裤。

    “约翰,作为你的医生和朋友,我绝不允许你这么做。我告

诉你,这是发疯了!”

    “你不允许就不允许,我还是要去!”约翰尼说。他开始穿衣

服。他脸上的表情就像他陷入恍忽状态时一样。护士张开了嘴。

    “护士,你可以回你的办公室了。”山姆说。

    她退到门口,在那里站了片刻,然后很勉强地离开了。

    “约翰尼,”山姆说。他走过,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你

不能这么干。”

    约翰尼挣脱他的手。“我就是要这么干。”他说,“她是在看

电视时中风的。”他开始系扣子。

    “你催她吃药,但她不吃。”

    约翰尼盯着魏泽克一会儿,然后又继续系扣子。

    “如果今晚不中风,它还是会发生的,明天,下星期,下个

月……”

    “或明年,或十年以后。”

    “不。不可能十年以后,连一年后都是不可能的。你知道这

一点。为什么你这么急于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呢?因为那个自以

为是的记者?这是不是另一种形式的自怜呢?一种相信你受到诅

咒的冲动呢?

    约翰尼的脸扭成一团:“她是在看我的时候中风的。你不明

白这一点吗?你他妈笨得连这都不懂吗?”

    “她正准备做一次艰苦的旅行,去加利福尼亚,这是你自己

告诉我的。参加某种座谈会。从你所说的看,那是一种非常情绪

化的事情。是吗?是的。那时肯定会中风的。中风并不是晴天霹

雳,约翰尼。”

    约翰尼穿好牛仔裤,然后坐下,好像穿衣服耗尽了他的气

力。他的脚仍然光着。“是的,”他说,“是的,你可能是对的。”

    “明白了!你明白了!感谢上帝!”

    “但我还是要去,山姆。”

    魏泽克摊开双手:“去做什么?她在医生和上帝手里。情况

就是这样。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更明白。”

    “我爸爸会需要我的,”约翰尼轻声说,“我也明白这一点。”

    “你怎么去?现在几乎是半夜了。”

    “坐公共汽车。我叫辆出租到‘彼得蜡烛’那里,那里有长

途汽车,是吗?”

    ,‘你不必那么办。”山姆说。

    约翰尼在椅子下面摸他的鞋子,没有找到。山姆在床上找到

了,递给他。

   “我开车送你过去。”

    约翰尼抬头看看他:“真的吗?”

    “如果你吃一点儿镇静剂的话,我真的送你。”

    “但你的妻子……”在混乱中他意识到,他对魏泽克个人生

活的惟一了解就是他母亲住在加利福尼亚。

    “我离婚了。”魏泽克说,“一个医生必须在晚上任何时候出

去……除非他是一个脚病医生或皮肤病医生,嗯?我妻子总是看

到床半空着,所以她用另一个男人填满它。”

    “对不起。”约翰尼难为情他说。

    “你花了大多的时间说对不起了,约翰。”山姆的脸很温柔,

但他的眼睛很严厉,“穿上你的鞋。”

    从医院到医院,约翰尼蒙蒙胧胧地想,离开医院上魏泽克的
车之前,他吃了一小片蓝色镇静剂,有点儿迷糊。从医院到医
院,从个人到个人,从办公室到办公室。
    他暗地里很喜欢这次旅行——这是差不多五年来他第一次离
开医院。夜晚,很清爽,银河横贯天空,当他们一路南下时,半
个月亮在树梢伴随着他们。汽车在寂静中低低地发出声响。海顿
的乐曲轻轻地从车上的立体声录音机中传来。
    坐着一辆急救车来到一家医院,坐着一辆卡迪拉克车去另一
家医院,他想。他不让这个念头折磨自己。能沿着公路飞驶就够
了、暂且不用想他母亲,想他的特异功能和那些窥探他灵魂的
人,魏泽克不说话,偶尔跟着乐曲哼几下。
    约翰尼看着星星,看着寂静无人的公路,这公路在他们面前
不停地伸展着。在奥古斯塔,他们经过一个收费站,魏泽克交了
一次钱。然后他们又继续行驶——加德纳。萨巴图斯。·利维斯
通。
    五年了,比某些被判刑的杀人犯在监狱中度过的日子还长。
   他睡着了。
    做梦。
    “约翰尼,”他的母亲在梦中说…“约翰尼,让我更好些,让
我更富有些。”她衣衫槛缕,在地上向他爬来。她脸色苍白,血
从她膝盖涔出,白色的寄生虫灾她稀疏的头发上蠕动,她向他伸
出颤抖的手。“上帝赋予你力量,”她说,“这是很大的责任,约
翰尼。很大的信任。你应该无愧干此。”
    他拉住她的手,紧紧握着,说:“魔鬼们,离开这个女人。”
    她站了起来。“痊愈了!”她喊道,声音中充满了奇怪而可怕
的胜利感,“痊愈了!我的儿子治愈了我!.他将完成伟大的事
业!”
    他试图争辩说,他不想做伟大的事业,不想治疗谁,也不想
预测未来或发现那些失去的东西。他想告诉她,但舌头却不听使
唤。接着她从他身边走过,沿着铺着石子的路走下去,她的姿势
既敬畏谦卑,又傲慢无礼,她的声音像小号一样响着:“得救了!
救世主!得救了!救世主!”
    他惊恐地看到,有几千,也许有几百万人跟在她身后,所有
这些人要么是残废了,要么处于恐惧中,那个肥胖的女记者也在
那里,想知道1976年谁是民主党总统候选人;有一个瞎眼的农
民拿着他儿子的一张照片,一个穿着空军制服的微笑的年轻人,
这年轻人1972年在河内上空失踪,他想知道他的儿子是死了还
是活着;一个长得很像莎拉的年轻妇女脸上挂着泪水,举着一个
脑积水的婴儿,婴儿头上青筋毕露,像未日审判书;一个老人因
为关节炎手指粗得像棍子一样;还有其他人。他们排了几英里
长,耐心地等着,他们那种迫切的需要会杀了他的。
    “得救了!”她母亲的声音令人信服地传来,“救世主!得救
了!得救了!”
    他试图告诉他们,他不会治疗也不能拯救,但在他张口否认
前,第一个人把手放在他身上,使劲摇他。
    真有人在摇他,魏泽克的手握着他的手臂。淡桔红色光充满
了汽车,把车内变得和白天一样——这是一种恶梦似的光,把山
姆和气的脸变成了一个恶魔的面孔。有那么一瞬,他以为恶梦会
继续下去,然后看到那来自停车场的灯光。显然,在他昏迷期
间,他们把白色的灯换成了那种古怪的桔红色,照在皮肤上像胭
脂。
    “我们在哪儿?”他声音沙哑地问。
    “医院,”山姆说,“坎布兰德总院。”
    “噢,太好了。”
    他坐起来。,梦似乎片片断断地从他脑中滑落,但仍有些碎片
留在那里。
    “你准备好进去了吗?”
    “好了。”约翰尼说。
    他们穿过停车场,蟋蟀在草丛中轻声叫着,萤火虫划破黑
暗;他脑中仍残留着他母亲的形像,但已不妨碍他欣赏黑夜芬芳
的气味和吹在皮肤上的微风。他享受着黑夜的健康气息,并感觉
到这健康气息进入他的体内,在目前的情况下,这种感觉显得几
乎有些亵读一但仅仅是几乎而已。这种感觉不肯离去。
    赫伯来到走廊迎接他们,约翰尼看到他父亲穿着旧裤子,脚
上没穿沫子,穿着睡觉时的衬衫。这告诉了约翰尼当时是多么仓
猝,说明了许多他不想知道的东西。
    “儿子。”赫伯说,不知怎么搞的,他看上去矮了点儿。他想
再说什么,却做不到。约翰尼抱住他,赫伯突然哭起来。他趴在
约翰尼胸前哭泣。
    “爸爸,”他说,“一切都会好的,爸爸,一切都会好的。”
    他父亲双手搭在约翰尼肩上哭着。魏泽克转过身,开始打量
墙上的图画,那是当地美术家们画的水彩画。
    赫伯开始控制住自己。他用手擦擦眼睛,说:,‘瞧,我还穿
着睡觉时的上衣。救护车赶来之前我有时间换衣服,但我根本没
想到。我一定是老糊涂了。”
    “不,你没有。”
    “嗯,”他耸耸肩:“你的医生朋友带你来的?你太好了,魏
泽克医生。”
    山姆耸耸肩:“没什么。”
    约翰尼和父亲走向等候室,坐了下来:‘。爸爸,她……”
    “她快不行了,”赫伯说,现在似乎冷静些了,。‘还有知觉。
但快不行了。她一直在问你,约翰尼。我想她在等你。”
    ‘是我的错,”约翰尼说,“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他耳朵上的疼痛让他吃了一惊,他惊讶地盯着他父亲。赫伯
揪住他的耳朵,在使劲拧。他父亲刚才还在他的怀里哭,现在角
色一下子变换过来了。以前,只有当他犯了最严重的错误时,赫
伯才会拧他的耳朵。约翰尼从十三岁起,就再也没被拧过耳朵,
那次他摆弄他们家旧汽车时,不慎踩了汽车的离合器,汽车从坡
上轰隆隆开下来撞进他们家后院的棚子。
    “再不许这么说。”赫伯说。
    “哎呀!爸爸!”
赫伯放开了手,嘴角下有一丝微笑:“忘了拧耳朵的事了?
你以为我也忘了,没有,约翰尼。”
    约翰尼盯着他父亲,仍然很震惊。
    “别再责备你自己了。”
    “但她在看那该死的……”
    “新闻,对。她极度兴奋,陷入迷狂之中……然后她就躺在
地板上,她可怜的嘴巴一张一合的,像条出水的鱼。”赫伯凑到
他儿子跟前,“医生没有告诉我结果,但他问我她有没有什么过
激行为,我没告诉他真话。她自己犯了罪,约翰尼。她以为自己
知道上帝的意志。所以你不要因为她的错误而责怪自己。”他眼
中又闪着泪花。他的声音沙哑了,“天知道我一辈子都很爱她,
很难舍弃她。也许这是一件好事。”
    “我能看看她吗?”
    “可以,她在走廊尽头的三十五号房间。他们在等你,她也
在等你。只有一件事,约翰尼。同意她说的任何话。别……让她
觉得死得不值。”
    “好。”他停了一下,“你跟我一起去吗?”
    “现在不。也许以后吧。”
    约翰尼点点头,向走廊那头走去。因为是晚上,灯都开得不
亮。那温暖的夏夜似乎很遥远了,而车中的恶梦却似乎非常近
了。
    三十五房间。门上的卡上写着:维拉·海伦·史密斯,他知道
她的中间名是海伦吗?他似乎应该知道,虽然他记不得了。但他
记得其它事情:在一个明亮的夏天,她微笑着带给他一根冰淇
淋,用她的手绢包着。他和母亲和父亲在一起玩纸牌——后来,
她越来越信教,不允许屋里放纸牌,更不用说玩纸牌了。他记得
有一天他被蜜蜂螫了一下,跑到她那里,哭得伤心极了,她吻吻
肿起的地方,用一把镊子把刺夹出来,然后用一块浸了苏打水的
布把伤口包扎起来。
    他推开门走进去。她在床上是那么模糊的一堆,约翰尼想,
我过去看上去就是这样的。一位护士正在摸她的脉搏,门开时她
转过头,走廊昏暗的灯光在她眼镜上一闪。
    “你是史密斯太太的儿子吗?”
    “是的。”
    “约翰尼?”她的声音从床上那一堆中传来,干枯空洞,带着
死亡的声响,就像几粒石子在一个空葫芦中发出的声音一样。这
声音使他身上直起鸡皮疙瘩。他走得更近些。她的左半边脸扭成
一团,左手也像个爪子。中风,他想,以前人们称之为震惊。是
的,那好听些。那就是她的样子,就像她经历了一次极度的震
惊。
    “是你吗,约翰?”
    “是我,妈妈。”
    “约翰尼?是你吗?”
    “是的,妈妈。”
    他走得更近些,强迫自己握住那瘦骨磷峋的爪子。
    “我要我的约翰尼。”她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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