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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谷泉一郎好象也觉察到了她这种心情,这个问题大约问了有五分钟就结束了。
“村田和彦退团以后,你见过他吗?”
“没有见过。”
“那么,你现在对他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呢?”
“我憎恨他。康子女士和我,过去是最要好的朋友。当然她也有缺点,但是一个人谁没有缺点呢?我们之间曾经约定,万一谁有个好歹,活着的人要为对方收尸敛骨。我就是边想着这句话边到法庭上来的。”
当我听到最后这种问答的时候,使我不禁想到,作为辩护人方面的证人,这个女人勿宁说起到了反效果。
天野检察官也一定有和我同样的想法,所以没有进行任何反询问。
下一个走上证人台的,是村田和彦的妻子内藤顺子。
因为她没有加入男方的户籍,所以还姓娘家的姓。这在法律上叫做“内妻”,而且他们夫妻还在分居,这种关系是很微妙的。
她是一个脸色稍黑,皮肤发干的四十二、三岁的女人,据说从前当过护士,可是她的态度和容貌,都有点象男人。
“证人和被告是什么关系?”
百谷律师首先从形式的询问开始,可是她的回答,连我都感到意外。
“村田是我的丈夫。”
“在事件发生以前,你不是一直过着和他分居的生活吗?而且还没有加入他的户籍,是不是真地想和他分开呢?”
“是的,当时是那样想的。但是,这次事件发生以后,我发现是自己做了蠢事。我若是在他身旁,是不会发生这种事情的。想到这里,我感到非常遗憾。”
“那么说,你现在还在爱他啦?”
“是的。我现在托人每天给他送去食品和衣物,每周还去看他一次,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我每天都想去看他的,只是为了生活下去我必须要工作。”
“听说你在拘留所向他表示希望办理正式结婚入籍的手续,是吗?”
“是的,我觉得这样做才安心。的确,在他身体自由、经济也不困难的时候,我扔下他走了。但是,现在他犯了这样的罪,天底下连一个帮助他的人也没有,我实在不能跟看着他死去。象我这样的人,即使不能呆在他身边,若能叫他知道我在远离开他的地方把爱情献给了他的话,他的精神也许能够得到一点拯救吧?”
听了这样的话,连我都感到好象有一股轻轻的微风吹拂着我的心房。
和死刑囚结婚——这不是绝无,也是仅有。这只是法律上的婚姻,实际上并不能过夫妻生活,因此,她将背上一辈子“死刑囚之妻”的重荷!
使她采取这种对自己没有丝毫好处的行动的,只能是火一般的爱情。她最初给我的第一个印象,实在不怎么样,但听了她的这番活,我的看法变了。我不禁发出这样的感慨,在现今这个冰冷的世界上,竟有这样的女性!
“那么,关于入籍问题,村田和彦是怎么回答你的呢?”
“他只是说考虑考虑——尽管我催促他尽快办理手续,哪怕早一天也好。”
“你既然这么爱他,又为什么和他分居呢?”
“是我太固执了。最初只是因为一点感情上的不和,咳,忍耐一下就好了,可是我太任性了……”“当然,夫妻之间,这种事情是常有的。因为一时的争吵,就回娘家去,这也是难免的事情。可是有一种说法,说争吵是和好的契机,放走了这个契机,鸿沟就会越来越深,终至不可收拾。这点你没考虑过吗?”
“考虑是考虑过,只是因为我想他大概会离开我去和别人结婚,所以只好死了这顺心。”
“你说他和谁结婚?”
“东条康子——他杀死的那个女人。”
“你怎么知道康子的事呢?”
“我委托一个人跟踪村田,发现他们在茶馆见面,又一同去有温泉标志的旅馆,出来以后她就回家去了,所以她的住址和名字都知道了。”
“对方是有夫之妇,一定也知道了吧?那么,你没考虑到他们不会结婚吗?”
“我知道对方没有孩子,所以我觉得只要他们相爱而有决心,是能够结婚的。”
“那么说,你是因为真正爱他,才下决心和他分开的啦?”
“是这样。”
“你是和村田还在一起生活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女人的存在吗?”
“当时我是觉得有点可疑,但弄清楚她是谁,是在我们分居以后的事。那是在我对是否回到村田那里去的问题上犹豫不决的时候,忽然想起了这个办法的。”
“你是委托的私人职业侦探吗?”
“不是,我是托一个熟人办的,我想委托侦探一定要花很多钱的。”
“你娘家现在是干什么的呢?”
“开一个小杂货铺,又没有经验。我也不能长期靠我弟弟他们两口子生活,所以就在深川的医院里找了个工作。”
“你们分居期间,村田投有叫你回来过吗?”
“没有过,只是每月给我寄来两万元钱。一个字也不写,只是把钱寄来——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你过去结过婚吗?”
“结过婚,那是在战争时期,结婚不到一年,丈夫就参军去了。婆家是个农民家庭,我简直就是一个白给他们干活的女用人——不,也许比那还要厉害。我一直在忍耐着,等待着丈夫回来。他们的部队到非律宾去了。战争结束以后才接到他战死的通知。”
“后来你又回娘家了吗?”
“是的,可是马上又来到东京,到医院工作了。”
“是什么机缘使你认识了村田呢?”
“他住院做盲肠手术,我看护他,我们之间自然地产生了爱情。”
“你们的结婚生活幸福吗?”
“说实在的,那时我对生活已经厌倦了。我甚至产生了这样一种心情:若是能够重新有个家庭和平地生活下去的话,对方是谁,我都不在乎的。因此,我们的生活,开始还是幸福的。但是,人这种东西,幸福的日子过惯了,就会变得任性起来。我所以毁灭了自己的幸福生活,恐怕是由于我过去家庭生活经验少、性格乖僻造成的。”
“那么,你在村田和彦家里的生活怎样?”
“日子过得很平静,我不爱说话,喜欢沉思,甚至问我在想什么,我也不作回答。”
“他的收入是从哪里来的,你过去知道吗?”
“知道他在做股票生意,我想这种生意每月会赚很多钱的。反正穷日子过惯了,失败了还可以再来嘛。”
“你知道村田和彦有多少财产吗?”
“知道房子是他自己的,至于汽车——眼下是卖不了几个钱的。另外还有多少钱,我就不知道了。”
“村田和彦对你动过武吗?”
“打过我一两次,那时我默默地忍受下来了。”
“你回娘家以后,为你和他有的孩子,做了人工流产吗?”
“是的,我也知道这样做不好,但身体弱的不行碍…”“村田和彦希望有个孩子吗?”
“是的……”
“你那样做,肯定会使你们之间鸿沟加深起来,这你没想过吗?”
“可是,我怀孕以后,得了严重的脚气病,心脏难受得不能动弹,而且还有点歇斯底里。要不是身体那样坏,我也不至于出走的。”
“村田和彦的性格,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这我可没有感觉到。”
“这么说来,你的出走,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啦?”
“是的……”
“询问到此完了。”百谷律师轻声说完就坐下了。
天野检察官的反询问,也很简单。
妻子可以拒绝做对丈夫不利的证言。
当然,从法律上说,这个女人还不能说是被告的正式妻子,但她在法庭上表示这样的态度,大概使检察官也多少受到感动,所以关于村田和彦的性格,就只问了两三句。
反询问完了以后,吉冈审判长望着被告席说道:“被告对这个证人有什么想说的吗?有的话,可以说。”
这是审判长的慈悲为怀,大概是他也为这个女人的痛切陈词所感动,因而叫被告在自己面前对女人的诉苦作出回答。
“有……”村田站起来低声说道。
“你现在真地还想和我结婚吗?”
“是的,我已经对你说过多次了。”
“你的心情我知道,……”过了几秒钟以后,他忽然说出了出乎我们预料的话。“你是为了我的财产吧?”
“…………”
“你是一个受贫困煎熬过来的女人。现在用不着让我这个讨厌的人搂着睡觉,就可以得到我留下的一笔钱,所以才要和我结婚吧?”
“…………”
“被告!”吉冈审判长大声喊道。“我命令被告停止发言!在法庭上,不论是谁,都不准做不恰当地伤害证人人格的发言。”
村田和彦轻轻点了点头,坐下了。顺子大声哭了起来。
这个女人刚才的发言,是发自灵魂的真诚叫喊呢,还是出自村田和彦尖锐指出的那种目的,我是无法判断的。
那的确是一个可怕的场面。有句谚语,叫做“覆水难收”,男女两人的关系如此一刀两断的场面,我还是初次看到。
三位法官的脸上,布满了愤怒的表情。百谷泉一郎闭目养神,纹丝不动。
我这时领悟到村田和彦的处境越来越不利了。
“证人可以回去了。”几分钟以后吉冈审判长以关心的语调说。
顺子摇晃着身子站了起来,用手帕捂着脸,向着正面轻轻低头行礼,边哭边退出了法庭。
接着,到村田和彦家里帮忙的女用人登上了证人台。
可能是因为方才那种场面使百谷律师受到了冲击,他的询问使人感到很是枯燥无味。
当然,从这个证人嘴里,不会得到什么重要的东西。询问是平淡乏味,回答也是不疼不痒。
上午的审理,就此结束。
“已经不行了!”
“本来还觉得这个律师有两下子呢,结果还是不行啊!”
在记者俱乐部甚至出现了这样的对话。
我发完简单的稿件以后,出去到胜椋磐啡ド⒉健�
连午饭也不想吃了。
一匹孤独的狼——对所有的人都不信任的家伙——这就是我从村田和彦刚才的发言中得到的印象。
当然,等待判决的这一段生活,给谁都要产生一种“拘禁症状”,陷入精神失常的状态。其表现形式虽因人而异,但将来预料中的刑罚越重,病症的征候也越重,这是众所周知的。
的确,也很难说顺子心里就没有村田刚才说的那种思想活动……一千万元钱,确实是一笔巨款。尤其象她这样的女人,是很可能为了得到这笔钱而甘心情愿承受“杀人鬼之妻、死刑囚之妻”的臭名的。
但是,她要是这样的人,当初为什么要从村田那里出走呢?
这里边,说不定有这个证人说不出口的什么秘密呢。但是,这个秘密是否将在这个法庭上暴露出来,我是无法推测的。
①1合0。18公升。——译者注
第十五章
这天下午,百谷律师对村田和彦进行询问的时刻,终于来到了。
至少在第一审当中,除了这一阶段,再没有被告述说自己心情的机会了。虽然在终审前,审判长将再给被告一次发言的机会,但在通常情况下,那只是给很短的时间,走走形式而已。
检察官的讯问必然是针对被告的弱点进行的,这时,他的心灵当然要受到伤害。在某种情况下,检察官强行通过自己的论点,把问题引向预定方向的事,也不是没有的。
与此相反,因为辩护人是站在被告人的立场上,在某种意义上说,辩护人是让被告不慌不忙地畅所欲言。在这种情况下,被告谈出未曾对检察官说过的秘密,是屡见不鲜的。
村田和彦在回答检察官的讯问时,曾几次说过“现在不能说”,采取了沉默不语的态度。我当时听了还以为他说的是“在这个法庭上不能说”呢,现在看来,他的真意大概是在说“要是辩护人问,我就回答。”
想到这里,我就可以对这次讯问寄于很大期望了。对百谷律师来说,这当然是一个关键时刻,就是对整个裁判来说,也可能是最大的高潮。
开始百谷泉一郎并未表现紧张,说话的语调也很平淡。
百谷对第四次登上证人台的被告人村田和彦,投以安抚的目光,首先开口问道。
“对东条宪司尸体遗弃以外的诉因,你还坚持主张无罪吗?”
“是的,对自己犯下的罪行,多么重的惩罚,我都甘心接受,但是叫我对自己没有犯过的罪行承担责任,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忍受的。”
“你在警察局接受调查期间,受过无理的压迫吗?”
“你若指的是拷问,那是没有过的。”
“我相信你的话。但是,我认为你过去的经历和行动,是有可以让警察局或检察厅产生怀疑的地方,这一点你自己承认吗?”
“承认,我对不道德的行为,进行深刻的反剩”“所谓不道德的行为,太笼统了,具体一点说,是什么行为呢?”
“我在拘留所里,熟读了一本有关修养的书,在那本书中有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