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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跳起来收拾东西,看到那些苏夏亲手编织的小玩意儿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一起收到包裹里去了——不要误会,我不是企图用这些东西唤回苏夏的恋旧之心,我只是在想,倘若真这么不幸,他没有任何苦衷的变心了,那我一定要把这一堆东西气势恢宏的砸到他身上去。
我一边收拾一边心酸的想:此刻沐凌霄的寝宫里是不是也摆着苏夏亲手编织的这些东西,我一边控制不住的想,一边无比的厌恶自己这怨妇一般的酸味儿。
我去找沐温泽借腰牌,他忧伤的看我:“三姐,你是不是要逃出去,然后再也不回来了?”
我鼻子一酸,落下泪来:“嗯,这一出去,我也不知道等待我的究竟是什么,所以三姐不能带着你一起走,我不能拖累你。父皇现在对你这么好,我暂时能放下心来,等三姐稳定下来了,一定来接你出去好不好?”
沐温泽解下腰牌给我,一双眼睛里泪汪汪的:“嗯,我等三姐你回来。三姐你要保重!”
我硬下心来不去看沐温泽,回落霞阁扛起我那包袱就朝宫门跑。
此时天刚蒙蒙亮,老头子想必还在温柔乡里销魂,是以我倒不担心会碰上他。
我一路直奔宫门,想学沐温泽唰的亮出腰牌,然后在护卫还没看清楚之前便飞奔而出,我在脑海里预先将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演练一遍,正要施展时,那两个英俊挺拔的护卫哥哥唰啦拔出长枪,干脆利落的把我的冲势截断的一干二净。
“永仁公主,陛下有令,没有他的口谕和圣旨,您不能私自出宫。”这两人齐刷刷的异口同声。
晴天一个霹雳!我傻眼了!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老头子没有在我的落霞阁周围布下护卫防止我逃跑,却不知道他居然留了一手,在最后最紧要的关头给了我一棒。我心灰意冷。
我挎着个包袱失魂落魄的站在冷风中,那叫一个苦啊!
这当儿,身后疾风骤起,我回头一望,只觉面上凉风一过,我居然被捞到了一匹骏马上。我一阵心惊肉跳,回头看到沐止薰那张脸板的平平整整,一丝褶子都找不到。
那骏马四蹄生风,把一堆护卫冲散的七零八落,身后一阵鬼哭狼嚎。
我看着两边飞速倒退的情景,被这一变故弄得魂飞魄散,问沐止薰:“二、二哥!你要带我去哪里?”
沐止薰沉声说:“我带你走,不要嫁给百里安寂,我带你走的远远的。”
我心头狂跳——不是感动的跳,而是想到我们如今这光景,颇像一对私奔的苦命鸳鸯,呸呸,不对!哪有人私奔奔的如此嚣张如此跋扈的?
我一想到沐止薰这么一折腾以后身后留下的一堆烂摊子,就觉得脑袋有些隐隐作痛。
沐止薰在京郊一个客栈门前停下,我茫茫然四顾:“二哥,我们去哪里?”
沐止薰一边把马交给店小二,一边说:“往北走吧,那里地广人稀,不容易被追兵发觉。”
我想了想,恰好锦瑟国也位于北边,与我的目的地也算同一个方向,感到万分庆幸。
沐止薰要了两个相邻的房间,吩咐小二把晚饭和洗澡水都送去我房间,看着我说:“我就在你隔壁,如果有什么事情就大声叫我。”他抿抿唇,补充道:“你不要有什么负担和顾虑,此番我只是你的二哥,一个不愿意看妹妹受苦的兄长罢了。”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神态甚为悲摧,我也只能讷讷点头,不敢再多说什么话刺激他。
第二日清早,我们继续向北前行,沐止薰本欲雇辆马车载我,我想到如今我们可是逃亡,一切从简为主,再要摆什么公主架子,那就是矫情,是以拒绝了他这个提议。而我又不会骑马,纵然会骑,也一定跟不上沐止薰的速度,是以沐止薰只能把我放到他胸前,带着我一同策马狂奔。
我坐在沐止薰胸前,姿势十分僵硬,感觉十分别扭。甚为悲摧的把身体往前倾,拉开一点距离以防肢体上的接触。这么坐了几日,别的没什么,倒是习惯了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药草味儿,时时刻刻提醒着我沐止薰是一个病秧子。
就这逃亡的三天内,我们就被追兵围捕了三次,平均一日一次,沐止薰带着我能逃则逃,实在逃不过便只能动手,幸而我揣摩老头子并不是要置我们于死地,因为那些追兵动手时显然有顾虑,那花拳绣腿软绵绵的甚无筋道。倒是沐止薰每动手一次,脸色就白一分,我看在眼里,不是不着急的。
昨日我们又逃过了一场围剿,彼此都身心俱疲,找了家客栈倒头就睡。我因为这几日的逃亡生涯,感觉被培养的无比敏锐,一有风吹草动就支楞出两个耳朵惊恐的瞪圆眼睛。这日鸡鸣才三声,我便醒了过来,我初初起床的那一刻,脑子里必定是一团浆糊的,是以茫茫然的在床沿坐了好半晌,突然觉得少了些什么。
我把脑子里这团黏答答的浆糊甩了甩,思绪总算清明起来,想起来究竟少了些什么,这不对劲的地方便是沐止薰。过去三日里,他夜夜比我迟睡日日比我早起,天不亮时必定在我房门前叫魂似的催我了,可是今日已经这个时辰了,他居然悄无声息。
我忐忑不安,莫非是他被擒了?如果他被擒了,何以我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或者昨夜来了一个飞檐走壁的采花贼,把他迷晕扛走了?再或者,他其实已经死了?
我脑子里掠过千万种猜测,其实却也不过是短短的一瞬间,我已站在了他的房门口。
“二哥?”我胆战心惊的叫。
里面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传来沐止薰的低喝:“别进来!”
我傻了,怀疑里面是不是真的有一个貌美如花的女采花贼,正与沐止薰情投意合。
我站在门口进退两难,不知该不该提醒沐止薰我们该上路了,这当儿,门里突然传来玎玲咣当一阵乱响,且似乎有什么重物倒塌的声音。
我心里一惊,不管不顾的推开门闯进去,大喊:“二哥!”
门里没有什么貌美的采花贼,只有沐止薰一个人扶着桌沿,旁边一个翻倒的矮几,地上零散的茶壶碎片落了一地。
他朝我这边转头:“谁让你进来的?!”
他的表情严厉,可是目光涣散毫无焦点,且带着一丝慌乱。我朝他走近几步:“二哥,你……看不见了?”
“出去!”他大怒,跌跌撞撞的循着声音朝我这个方向走来,像是要把我推出去,他双眼不能视物,眼见着踩过一地瓷器碎片而毫无躲让。
“二哥!”我大惊,扑过去扯住他不让他往碎片上踩,他气的浑身发抖,突然委顿下来,推开我,自己摸索着在床沿边坐下,淡淡的道:“薏仁,你出去。”
我知他是不愿意让我看见他如此狼狈的样子,上次我们回国途中遇到刺杀后我救了他,一路见到他落魄狼狈的样子,已是他的极限了。如今他却再也不愿意让我看见他这不仅狼狈且是残废的样子了,我心里一酸,声音里就带了哭腔,喊他:“二哥……”我不知道我想表达一个什么意思,像是哀求又像是安慰,我一遍遍喊他:“二哥……”声音抖的不成腔调。
45不巧
沐止薰漠然地听我叫他,一动不动。
我一时间不知所措,以为我们将会永远以这样的姿势僵持下去,直到窗棂被人支开发出“吱呀”的一声,有个人翻了进来。
沐止薰迅速起身,飞快的把我揽到他身后去,伸手去摸腰间的软鞭,只是这番动作似乎消耗了他不少的体力,我眼见着他身子晃了晃,向我倒过来,居然在这个关键时刻厥过去了!
我大惊,双手抱住他倒下来的身子,差点被他压扁在床榻上,我吃力的从沐止薰身下爬出来,眼见着从窗户翻进来的那个人跳着脚咿哩哇啦的乱叫:“嘶!痛死我了啊啊啊!”
艾十三一边叫着一边跳到椅子旁边坐下来,捧着他的脚丫子吹气:“永仁公主!防贼也不是这样防的,这满地的瓷器碎片,我的脚丫子都要被戳出一个窟窿来了!”
我不得不提醒他:“艾十三,我的二哥、你的主公厥过去了。”
“啊?!”艾十三惨叫,单脚跳到床边来,去翻沐止薰的眼皮。
“完了完了……”他一边十分熟稔的又是掐人中又是切脉,一边喃喃。
我听得心慌意乱,问:“他怎么样?”
艾十三愁眉苦脸:“他的毒发了。那人给他下的药需要定时服解药,以往他每到时间就必须去问那人讨解药,近来我们自己好不容易制出可以压制毒性的解药来,只是治标不治本,只能暂时延缓毒发而已,他这几日来催动真气过多,是以加速了毒发——他的眼睛是不是看不见了?”
我点头,问了一句极其无意义且白痴的话:“那怎么办?”
艾十三沉吟了一下,说道:“没别的法子,只有我带他回去。”
我说:“是不是可以找老头子要解药?”
“唉,这个方法可行性不大……主公准备了这么久,就是想夺位。如今他的心思那人亦明了了,你想,那人会让他活下去吗?”
“这可不一定。我们沿途遇到的追兵,显然是并不想置我们于死地的。古来弑父夺位的不少见,杀自己儿子的君王却不多,且沐止薰是老头子最疼爱的儿子,我看老头子也只是想警告他,倒不一定会真的杀了他。艾十三,你带他回去吧,如果你们能救他,那是最好的;如果不能救,请去找老头子试一试,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横竖都是一个死。”
艾十三惊讶:“你……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不了,我要去锦瑟国。你带他走吧,他跟着我只会惹祸上身,我和他,谁欠谁的也已经说不清了,我不愿他跟着我受罪,不愿多欠他一份人情。”
我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心里挺坦荡荡的,但是艾十三显然误会了什么,且自动的把我的话语做了一番暧昧扭曲的释义,叹气道:“我明白了,永仁公主,唉,问世间情为何物……”
我被他这么一歪曲,再加上本来就被苏夏的变心打击的狠了,一时间居然真的生出了一种幽怨的自怜自艾的感情来,我说:“艾十三,你手头有没有多余的人手?派几个护送我去锦瑟国吧,人不需多,有用就行。我看这里离锦瑟国也不远了。”
艾十三想了想:“有的,我等会就去安排。”
我说:“那好吧,你带他走吧——哎,等等!”我坐到床沿上,伸手深情的抚沐止薰的胸。
艾十三动容道:“好一对苦命的鸳鸯啊!”
我在沐止薰胸前按了几按,伸手钻衣探到他的衣襟里,摸出了一叠银票。艾十三动情的脸霎时黑了一半。
我掂了掂那叠银票的厚度,觉得全部拿走未免有失厚道,是以还是留了几张在沐止薰身边。艾十三大约是从未见过有如此彪悍作风的公主,一脸见到猛虎般的骇然。
我背起包袱同他们告别,艾十三雇了一辆马车载沐止薰,我瞧着我这个名义上的哥哥苍白的脸色,有些伤情。这天幕下的我和他,本就是叹息一场。
我难得文绉绉一回,是以很是唏嘘了一番后才往北走,大约因为有艾十三派的人随同,又因为老头子得知沐止薰毒发了,我往后的这一路,平安的连只小毛贼都无。
我们走了好几日,这一日我终于到达了锦瑟国,我抬头看那恢弘的城墙上锦瑟京三个大字,心头莫名激奋。
锦瑟国不愧是女尊男卑,街上往来的摆摊的吆喝的,均以女子居多,民风甚是彪悍。我此番往街上一站,居然有过往清秀男子频频回眸且掩嘴一笑,娘哎!我惊出了一身冷汗,敢情这锦瑟国的男子们,都是如此的……呃,柔美?
我揣摩这锦瑟国的审美观,显然我这一类型的女子颇受青睐,就有些十分不合时宜的沾沾自喜。
“哎呀!”迎面走来一个冒失的青年,直直的杵到我面前来,差点把我砸死。
我还在寻思我是否该入乡随俗的扶他一把,顺带温柔笑曰“公子小心”,那人已自己站稳了用绣帕掩嘴一笑,上上下下打量我几眼,那眼风销魂的能生生把一块老牛骨给麻酥软喽。
他问:“姑娘可是异乡人?一个人站在这街头怪可怜的,你要往哪去?待我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