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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问:“姑娘可是异乡人?一个人站在这街头怪可怜的,你要往哪去?待我给你指条明路。”
我眼见着他张合的嘴里,两颗大门牙间黑霍霍的一条缝,哆嗦了好几下。得了,我此番光景似乎是被搭讪了。我因为十六年来从未有男子主动向我示好,那唯一的一朵桃花现今还开到了别人的树上去,眼看都要结果子了,是以今日一被搭讪,十分没有骨气的傻乐了半天,乐完了我唾弃自己,想到居然是在这种光景下被搭讪,心神俱伤。
我说:“我要去锦瑟皇宫,劳烦公子带路了。”
他又斜斜瞟我一眼,眼神飘渺多情,率先往前头去了。
我回头张望,艾十三派的那两个护卫似是不见了,大约把我送到锦瑟国后便回去复命了。
在我前头带路的这位公子,走的那叫一个摇曳生姿,那屁股左一下右一下,扭得风情万种,我简直是又妒忌又羡慕,只恨自己不会如此销魂的步法,留不住苏夏。
我跟着他在街道上七弯八扭,他停住脚说:“到了,这里就是女皇的皇宫。”
我朝他道谢:“多谢公子。”
他春风满面,嗔道:“姑娘客气了。”一步三摇柳腰款摆的回去了。
我感叹,苏夏在这种环境和国情下,居然生的一副正常男人的阳刚硬朗样,委实是不易啊。
别国宫门口的护卫都是英俊挺拔的侍卫哥哥,锦瑟国的宫门口却又是另一番模样,立着两个一身盔甲的女娇娥,一脸煞气。
我从包袱里掏出苏夏的亲笔信,万分庆幸带了来,谄媚道:“姐姐,可否劳烦替我通报一声,我想见你们大殿下,这是他的亲笔信。”
那两人似要把我瞪出个洞来,瞪得我毛骨悚然:“我们不管通报这种事。”
我不慌不忙,掏出银票递给她们,点头哈腰:“一点小意思。”那两人果然眉开眼笑了。我那过去的十六年,每每被拿去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沐凌霄比较进而被贬得一文不值时,我娘就搂着我笑:“有一样东西,凌霄是绝对比不上咱薏仁的——就是那人情世故,咱们薏仁可比凌霄通透多了。”我如今回想起来,心中一股对我娘的钦佩徐徐荡漾,她老人家果然是英明睿智,眼下这情景,如果换做沐凌霄那被宠坏了的丫头片子来,她难道要跳一支舞,拨一首曲子来打动这两位铁面护卫不成?
这么一想,我觉得我圆满了。
那俩护卫往门里叫了个什么人,交待了一番,回头给了我一个笑脸:“这位姑娘请稍等,已经去通报了。”
我因为不想再遇上之间那类似搭讪的烂桃花,寻了个犄角旮沓蹲着,倒像是那日与吴猫儿蹲在墙角晒太阳的情景,只不过那时还有个半死不活的沐止薰,这时便只剩我一人了。
我愁眉苦脸的蹲啊蹲,终于那门里出来了一个人与那俩护卫说了些什么,那两人朝我招了招手,我大喜,屁颠屁颠的跟着出来的那人进宫了。
给我引路的这位宫人是一个面貌颇为清秀的少年,将我领到一处宫殿前,微微福了个身便走了。
我以为这殿内的人自然是苏夏了,是以一时拿捏不准该做出一副兴师问罪的凶悍样子好还是楚楚可怜的柔弱样子好,徘徊了甚久。
这当儿殿内传出一个威严的女声来:“怎么还不进来?”我吓了一跳,女声?女声!
我胆战心惊推门进去,一个着龙袍的女子端坐于椅上,眉目清秀,凛然不可侵犯,我跪倒在地:“薏仁见过女皇。”
这女子,也就是苏漩湖女皇,说道:“平身吧,你千里迢迢赶来见苏夏,这份情谊着实令人感动,只是十分不巧,小夏几日前去了京郊行宫休养,回程之期还未定,怕是要让永仁公主等几日了。我已命人布置下厢房,请永仁公主移驾歇息吧。”
我大失所望,士气这东西,向来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好不容易酝酿出的质问苏夏的情绪,被这么一打断,就如同一个雷霆万钧的屁,放到一半突然截住,再放时便没了那震天的响声,只有斯文的气流了。
我寻思苏漩湖是一定知道苏夏变心在前的,她却只字不提,显见着也是一人精儿,不过也是,她既能让容煌心甘情愿做她的男后,这手段能力不是我等人可以相媲美的。想到容煌,我偷觑了苏漩湖一眼,觉得容煌这等人才配她,委实有些可惜了。
46变却故人心
我就这么没有目的没有指望茫茫然的在苏漩湖安排的缀风轩住了半月,期间既没见到苏夏,也没见到容煌,闲时我只得在宫里乱走,偶尔抚过那砖墙,告诉自己这里有苏夏住过的痕迹,有苏夏生活的气息,一时间幽怨得形神憔悴。
第十六个日头上,我那万年无人造访的缀风轩猛的冲进一位客人,闹出十分大的一场响动来。
我大惊:“安、安亲王?!”
容煌将我一扯:“你怎么还在这里?苏夏根本没有去什么行宫,他一直在皇宫里避着你!倒是你这丫头,一个人跑到锦瑟国里,胆子也忒大了!你二哥呢?他怎么没管住你!如果不是我提早回宫,你预备在这里住一辈子不成!”
我头一次发现容煌居然如此话痨,这要放在平日里,我一定好好嘲笑他一番,将他这番形容讲给仰慕他的那些小宫女们听,如今我却没了这笑别人的心思,只觉得我才是天底下最大的那个笑话。
容煌将我带到我上次来的那处宫殿前,我听到里面苏漩湖在问苏夏:“你预备怎么样?一直躲着她吗?”
苏夏疲倦的说:“再让她住几日,寻个借口送她走吧。”
我心凉彻底,浑身颤抖,一脚踹进门去,指着苏夏的鼻子大骂:“苏夏你这个乌龟王八蛋!永生永世翻不得身的乌龟王八蛋!”
我的见识浅薄词汇贫乏,天可怜见,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诅咒了。
苏夏沉默,然后万分不可思议的问:“你怎么来了?”
隔了这么久见到他,他依旧是太阳一般的存在,只不过彼时他于我,是冬日灿烂暖阳;如今之于我,却是三伏天里毒辣烈日,蒸干了我所有希望。
我翻全身上下的荷包,苏夏问:“薏仁你做什么?”
其实我是想依照预先设定好的情形,将苏夏送我的那一堆东西气势澎湃的砸到他身上去,然后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最好这一砸还能把苏夏砸的幡然醒悟,痛哭流涕的追上我血泪忏悔,我则挥剑斩情丝,飘然远去。
而如今我翻遍荷包寻东西未果,方想起来那包袱我留在缀风轩了。
我像一个所有戏文里的怨妇,问了所有怨妇都会问的一句话:“为什么?”
诸位看官,你看见了,做人,尤其是做一个女人,做到我这个份上,其凄凉的形容已经不是悲剧二字所能涵盖的了。
我相信苏夏不会有什么不得已的隐晦的苦衷,他那样简单纯粹的人物,那样爽利通透的性格,如果有苦衷,定不会自己扛着对方瞒着,叫彼此都不得好过。他若是不爱,那便是真的不爱了。而我走这一趟,无非是想给自己的侥幸一个希望,为了那一点点的希望将这副身板都扑入火中,好给彼此一个成全。
苏夏说:“薏仁,我还能叫你一声薏仁吧?彼时我被捉去琉璃皇宫,过的却没有你二哥那般滋润。”我想他如果知道沐止薰被捉去的头几日我对他做了些什么,便不会这么说了。
“我被关在牢里,你那大哥简直是疯子,时时来折磨我,却不让我死去,刑虽不重,但那恐惧的忐忑的心理阴影却几乎把我压垮。凌霄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出现的,她出现在我眼前的那一刻,黑漆漆的阴森天牢里一袭白纱裙飘飘,我以为那是仙女下凡了。”
我为苏夏的品位无语,白纱裙是沐凌霄的最爱,她小时候没少拿这个道具来扮鬼吓我。
“她十分温柔的给我上药,喂我水米,以命威胁她的父皇放了我,我调养的那几日俱是她陪着我,她琴棋书画样样俱会,她跳舞拨琴给我解闷,我这才发现她竟是如此美丽温柔。”
苏夏显然已陷入美好的回忆里去了。我无不苦涩的想,原来我那唯一的懂得人情世故的优点,也没能让我参透情爱这个情字,依旧惨败于沐凌霄的高雅之下。
“我不想见你,本是不愿将我和沐凌霄的事亲口告诉你,是怕你迁怒于凌霄的,如今既然你知道了,我便送你回国如何?”
我仰天大笑,他不告诉我不是怕我知道被自己妹妹背叛后会伤心,而是因为怕我会迁怒于沐凌霄,我觉得天底下,再也没有比我还可笑的笑话了。
我对他说:“多谢大殿下好意,薏仁心领了,我自己回去就是。”
苏夏,我害你被捉去被折磨,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我不能原谅你的背叛;沐凌霄,你在我不在的时候救了我爱的男人,我感谢你,可是我也不能原谅你的插足。
这一场荒唐闹剧终于收尾,我在心底将自己又落实了一个身份:被抛弃的人。
不是我要这么自怨自艾,自哀自怜,这要在平日,我一定将如今我这番形容唾弃到底,可是当我背着包袱独自一人站在异乡的街头,且迟钝的发现今天居然是除夕时,我那悲凉之感便再也掩藏不住了。
因着是除夕,家家户户均在热闹团聚,爆竹声噼里啪啦的不绝于耳,便是那贫寒的小户人家,此刻也是抛去愁容乐乐和和,衬得我益发孤苦伶仃。
我失魂落魄得形容憔悴,居然让我找到了一家尚未打烊的小酒馆。
这酒馆的女老板是一个妙人,一眼看出我如今这光景最需要的是什么,送了几壶酒和一盘熟牛肉上来。
我举杯便饮,将将喝光那几坛,有了几分醉意时,女老板说:“这位客官,打烊了。我家中还有贱内并几个孩子,等着我一同回去团聚呢。”
我迷蒙点头,把银子给她结账,这女老板正要关铺门,我突然回头:“老板!你少找了我一两银子!”
女老板讶然,大概不明白何以我醉至这个程度还能将钱财计算的如此清楚,脸上就有些讪讪。
我冲她嘿嘿笑:“老板,我不要了!给你孩子买糖吃!”后来待我酒醒以后想起自己居然如此阔绰的给了一两银子当小费时,肉痛的直想抽自己。
街上甚是寥落,我出了酒馆以后被冷风一吹,越发的头晕眼花。这街上居然还有一处开张的店铺,内里灯火通明,我走上前欲仔细瞧一瞧,被站在门前一个穿的花里胡哨的少年拉住:“呦!这位姑娘,想是有什么烦心事吧?来来,到咱们这英荟楼里耍一耍,保准你乐得销魂,忘却世间凡尘!”他凑耳过来:“咱们楼里新来了几个绝色,可都是清倌儿!包你满意!”
哦!我明白了!这锦瑟国的勾栏院就如同其他三国的青楼,只不过里面的都是男子。
那少年拼命拽我,我醉得不清,想到今晚上可以不必我一个,有个活生生热乎乎的人抱着陪着,就觉得有些心动。
就在这徘徊犹豫的当儿,一阵疾风突然掠过,那拉住我的少年“哎呦”一声飞了出去,我失了扶持一个踉跄,身后那人接住了我,鼻子里钻进一股淡淡的熟悉的草药味儿,回头看去,沐止薰眉头间叠成一片崇山峻岭,满脸怒气。
我怔然,扯住他的袖子叫一声:“二哥!”便再也忍不住,伏在他怀里大哭失声。
沐止薰在我头顶叹了一声,由我拿着他的袖子醒鼻涕。
我直哭得天地变色,这光景下见到沐止薰,简直比见到亲人还亲。哭完了我抬头问他:“二哥,你怎么来了?你的眼睛看得见了?毒解了?”
他笑:“看样子醉的不厉害嘛,脑子甚是清明。”
我以行动反驳他这话,脑袋一歪,醉过去了。
我酒醉,然后醒来,要死不活的捧着脑袋大声呻吟,昨夜那酒的性子委实烈,我怀疑我昨天的头一定被八头驴子的蹄子依次踢了一遍。每头驴子四只蹄子,八头就是三十六只,我算了一遍,被三十六只蹄子刨了一遍,怪道连我每次初初起床时头里的那摊浆糊都给踢散了。
“不是三十六只,是三十二只。”沐止薰推门进来,手里端了碗乌黑麻漆的药,味道十分古怪,“喝了罢,别又来耍酒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