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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若能寻获杨逸尘的话,不会迤延到今日,至今仍无音讯,在他来说,也不过是稍尽人事而已。
故第二天,他已经在考虑怎么应付许多必然的后果问题。
就在这时,敝开的寺门口出现一名壮健大汉,那大汉脚刚跨进寺门口,早有值日的小和尚迎了上去。
从大雄宝殿中,可以笔直看到敞开大门的寺外一切情形,百智禅师只见值日的宏本与那大汉一阵交谈,接过一张大红帖子,立刻转身匆匆地向大殿奔来,那大汉也返转,消失在寺门外。
待宏本僧奔人大殿,百智已看清他神色间似乎不对劲,立刻沉声道:“宏本,来人是谁?”
值日宏本立刻在蒲团前停身,双手捧着那张红帖,垂首禀道:“回禀师祖,那人来自长安武胜镖局。……”
“哦!什么事?谁的帖子?”百智禅师的微怔之下,不由奇怪,少林与镖局并没有什么来往,对方发帖子干什么?
宏本僧已双手一递,说道:“掌门师祖一看,自会知道。”
一旁的慧觉立刻接过,目瞥了一下,失声惊呼,脸色顿变。
慧觉的神色,不由使方丈百智禅师大愕,急忙伸手接过一看,原来是张喜帖,而署名的不是别人,正是终南纪瑶屏与杨逸尘。
方丈百智不由大出意外,反过帖子看到里面第一行所写:承少林掌门百智主证成婚……
几个字后,神色也顿时连变,霍然起立……
这位当今少林掌门在讶异惊绝之下,不由震怒已极!
“自己什么时候为人证过婚?然而搜索了近两个月的杨逸尘,尸体人影俱无,怎么又跑去和终南纪瑶屏成婚了?而且还撒了这张莫名其妙的喜帖,把少林牵涉进去?”
百智念头如闪电般地连连掠过:“难道这是有人恶作剧?发出这张喜帖,内中含有什么阴谋?”
想到这里,目光直射面前的值日弟子宏本,沉声道:“宏本——”
“弟子听谕!”
“刚才你问过对方没有?是受谁之委托,撒了多少张帖子?”
宏本僧立刻回答道;“弟子接帖时就感到事非寻常,所以问过,那位镖局施主回答,帖子是受终南纪家的委托,共发了五百份,大江南北,所有武林知名人士,不论识与不识,都列有名单,派人按址送达。”
一听这番话,达摩五老及知客慧觉神色又皆一变!
百智方丈更不用说,脸色铁青。
这无异是少林被牵入漩涡的警钟,只是毛病不出在杨逸尘身上,而由纪瑶屏所发,使这位当今少林掌门大感突兀。
先前恐怕阴谋的猜测虽落了空,但此刻百智方丈心中的迷雾,却更加浓厚起来,他想:
纪瑶屏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中毒的杨逸尘怎会跑到终南去成婚呢?
任凭这位少林高僧智慧不凡,也想不透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天下事往往如此,越想避免的事,越来得快,越想掩饰,越传得远,此刻百智方丈就有这种感触,不由发出一阵长叹!
一旁的慧觉已忍不住道:“启禀师尊,此事后果严重,依弟子之见,现在应该速谋处理方式了!”
百智禅师沉思道:“慧觉,依尔之见,该怎么处理?”
“依弟子之见,本寺百年以来,未涉世俗之事,更何况此事与本寺根本无利害关系可言,若一旦被牵涉,有害无益,故弟子以为,不妨否认一切,从此不过问杨逸尘生死之事,速召回派出去的弟子,当作没有收留过杨施主。”
百智禅师沉思片刻,道:“办法虽好,却仍有漏洞,慧觉,你忘了除纪昭洵外,知道本寺收容杨逸尘的人,还有蜀中‘惊神鞭’崔施主么?”
慧觉目闪凌光,道:“启禀师尊‘惊神鞭’崔施主未必敢泄露此事,除非他目中已无少林!”
显然,这位在少林中,有诸葛之誉,心机深沉的知客僧对纪瑶屏此举,已动了怒意,也欲藉少林的威望声誉、说出这件漩涡愈来愈大的是非。
可是百智禅师却顾虑颇多,他觉得慧觉僧想法太简单,但又不能说他这番措施不对,正自沉思,倏见寺门口又出现一个青衣汉子。
侍立殿门口的宏本正欲迎出去询问,那青衣汉子已快步奔近大殿台阶下,扬声道:“在下来自三湘杨家堡,奉敝堡主之命,欲谒见贵寺方丈!”
殿中的百智方丈一怔,立刻沉声道:“老衲在此,管家请进来。”
那杨家家丁闻言立刻踏上台阶,急步入殿,向百智抱拳一礼,说道:“敝堡主想请问方丈一件事?”
百智方丈早已把红帖揣入怀中,听了这番话,已把对方的来意猜出了九分,却仍故意问道:“什么事?”
杨家家丁道:“敝堡主最近接到长公子红帖,上写由方丈主婚,故敝堡主想请方丈证实是否有此事?”
杨家堡这么快来查询,又使百智方丈大感意外,他刚才尚未考虑出决定办法,现在却不能不答复了。
只见这位少林掌门沉思片刻后,毅然说道:“确有其事!”
此话一出,达摩五老及慧觉不由大怔!
慧觉急急道:“师尊……”
百智立刻接口叹道:“慧觉,老衲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推诿不是办法,佛门戒欺,未来情势万一演变得并非如尔所料,岂非授人口舌!”
慧觉暗暗一叹,默然不言了。
那杨家家丁紧接着说道:“多谢方丈赐告,瞥堡主因帖子未写明故公子成婚日期及地点,同时极想知道敝公子现在何处?这些尚请方丈能够赐告!”
百智方丈想不到对方还是这一问,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回答。
其实这位高僧又何尝知道杨逸尘与纪瑶屏在什么地方成的婚,何时成的婚?只不过因想避免提起杨逸尘在少林耽了十八年,中毒失踪这段故事,所以避重就轻,一口承认了下来,但现在既承认了,若回答不出这些问题,岂非变成了天大的笑话。
还有慧觉僧有急智,他见方丈既担承了下来,眼前只有把这杨家来的人敷衍过去再说,于是回答道:“杨公子与纪姑娘是双双驾临敝寺,请求敝寺方丈依佛礼作证成婚,礼成即行离去,此刻行踪何处?敝寺也不清楚,管家请回去把此话转告杨堡主即可!”
杨家家丁终算没有再问下去,立刻称谢告辞。
百智方丈目送那家丁出寺后,才发出一声慨叹,叹声未落,寺门口倏又出现一位脂粉不施,容貌清丽的中年女子。
这已是第三个在这种大寒天,来到少林寺的不速客了。
只见那中年女子披了一件银色斗蓬,踏进寺门后,从容地抖落衣帽上的雪花,缓步向大雄宝殿行来。
宏本僧立刻迎了出去,奔下台阶,合什问讯道:“女施主,今天敝寺不上香!”
那清丽绝俗的女子却冷冷道:“奴家没有这般好兴致,在这稍大雪天气来进香!”
一头碰了个硬钉子,宏本一愕之下,不由生怒,沉声喝道:“那么请问女施主来此作甚?”
中年女子大刺刺地道:“叫你们方丈出来见我?”
口气之大,使宏本僧又怒又惊,适在此时,殿门口响起一声沉喝:“请问女施主高姓大名?”
发话的正是知客僧慧觉,目闪精光,屹立于台阶上,却见那清丽女子秀眸一抬,冷冷回答道:“终南纪瑶屏。”
慧觉大师神色猛然一震。
刚才还在为纪瑶屏伤脑筋,想不到纪瑶屏那么快就到!
殿中的达摩五老及百智方丈一听来的就是终南纪瑶屏,神色也矍然一震。
却听得慧觉冷笑一声道:“原来你就是纪施主,敝方丈正欲一见施主,现正在殿中,请人殿!”
纪瑶屏冷冷一哼,莲步轻移,上子台阶,脸笼寒霜,昂然地进了大雄宝殿。
她的这副神色,却使一干高僧感到诧然,照理说,纪瑶屏十八年破镜重圆,刚发了喜帖,应该换一副喜容才对,怎会如此冷漠峻寒呢,还有,杨逸尘呢?
少林方丈百智禅师益发不懂了,所以没等纪瑶屏先开口,已抢先冷冷地道:“老衲该首先向女檀越道贺!”
话虽冷,但这番意思,却出自衷心之言。
哪知纪瑶屏鼻中冷冷一哼,峻声道:“大师别用话刺人……”
百智禅师暗暗一怔,皱眉又接口问道:“女檀越已见过令郎了么?”
纪瑶屏冷冷回答道:“当然已见过了,贱妾所以特来拜见方丈……”
慧觉大师忍不住插口问道:“请问檀越,杨施主呢?”
纪瑶屏秀眸微扫,冷笑一声道:“你大和尚问杨逸尘?
嘿!贱妾上少林就是向大师要人,现在怎又反问我起来了?“慧觉等耳闻此言不由大怔,百智方丈错愕之下,掏出那张大红帖子,一扬问道:“老衲刚接到这张贴子,可是女檀越所发?”
纪瑶屏冷冷回答道:“不错。”
百智方丈白眉一剔,不由微愠道:“檀越既未见过杨施主,却撒出这么一张帖子,老衲不知你用意何在?”
纪瑶屏尖笑一声,道:“我来少林本欲责问你大师,想不到大师反倒先责问我起来了,大师难道真的不懂?”
百智方丈双目骤然射出二道精光,愠然道:“老衲若懂,又何必问你,再说,你就是要闹什么玄虚,不该把少林及老衲牵涉在内……”
话声未落,纪瑶屏大笑一声,脸色铁青地道:“是你们少林自愿牵涉在内,怎质问起我来了?”
百智方丈脸色益发沉肃了,语声更加上了三分怒意,说道:“老衲要请问你,杨逸尘尚无下落,生死未卜,你却抑先发出这份喜帖,用竟究竟何在?”
纪瑶屏冷冷道:“我纪瑶屏做个未出嫁的寡妇不要紧,但怎能让下一代做一个身份不明的私生子,大师,你现在明白了么?”
听了这番话,一干少林高僧终算是恍然明白过来,百智方丈一生慈悲为怀,心头的怒火,因明白了纪瑶屏的用意,顿时转变为怜悯,长叹一声道:“檀越用心虽无可厚非,但行事太莽撞了!不论如何,你在发帖前,应该知会老衲一下,要知道,这一张喜帖,使者衲担承多大责任?有人若问起老衲这件事,老衲是否认好,抑是承认好?”
纪瑶屏冷笑一声道:“谅大师也不敢否认!”
百智方丈神色一变,沉声道:“这话是什么意思?老衲一念悲慈,莫非还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女檀越么?”
纪瑶屏又冷笑一声道:“大师知道就好,你千对万对,既生慈悲,庇护了杨逸尘,就不该不早把真相公布武林,澄清许多不必要的误会,就凭这一点,大师就对不起我纪瑶屏。”
百智方丈叹息一声道:“女檀越,你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
纪瑶屏峻声道:“不是我看得太简单,而是你大师另有私心,畏首畏尾……”
一旁的慧觉僧再听不下去,他觉得纪瑶屏太跋扈无状,不由截住她话声,厉声道:“纪瑶屏,你岂可对敝寺掌门如此无礼,希望你眼睛放亮一些,莫道少林是可欺之地!”
纪瑶屏本来是心怀悲忿而来,闻言积聚十八年的悲郁,顿时化作满腔怨火,凄厉地长笑一声,道;“少林是否可欺,我不知道,但我此来,却是向你们要人,杨逸尘是你们隐藏了十八年后失踪的,若他已死,我纪瑶屏就收尸,活着就接人,我话已说明白,大师们就看着办好啦!”
此言一出,百智方丈神色顿时一变,他觉得纪瑶屏简直无可理喻。
其实,纪瑶屏受苦十八年,那种凄凉悲痛的心情,又岂是任何人能体味于万一的?
慧觉大师首先沉不住气,厉声道:“若本寺交不出怎么办?”
纪瑶屏冷峻地一哼,道:“若大师之言,就代表少林作为答复,那更好办,贱妾立刻向江湖公布,说你们少林另具用心,毁尸灭迹!”
一千少林高僧神色大变,慧觉僧目露煞机,厉声道:“一派胡言……”
情势是愈来愈僵了,其实纪瑶屏此来原意并不是存心专找少林麻烦而来,只不过想探听杨逸尘的消息。
可是一上来就受到百智方丈责问,一气之下,遂不顾利害地蛮干起来,此刻一见慧觉神色,立刻暗暗戒备。
但适在此时,寺门外倏急匆匆奔人一名雪花满身,风尘仆仆的少林僧,如风卷到大殿门口,急急禀道:“弟子宏元,有要紧消息禀报!”
话说一半的慧觉不由自主地停住对纪瑶屏的厉喝,转首沉声道:“什么消息?”
那宏元僧喘着气,说道:“回禀知客师叔,弟子临汝城中查获关于杨施主去向的线索!”
这消息对少林及纪瑶屏来说,不但来得突然,也来得意外,百智方丈急急道:“什么线索,快说下去!”
宏元兴奋地说道:“这消息是弟子在临汝城中一家客栈中探询得到的,据那店家说,二月左右前,一天中午,有一名女客用马车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