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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子侠心-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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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昭洵闻声转目,心头怦然大震,举起的双手,不由自己的无力垂落,惊呼道:“爹……
  你怎么……”
  下面话已因伤心欲绝,随着眼泪哽住。
  不错,那中年僧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父亲杨逸尘。
  可是此刻的杨逸尘,头上已是牛山濯濯,加上了九个发亮的香洞,一位风度翩翩的傲公子,在片刻之间,已变成了看破红尘的和尚。
  这种巨大的变化,却使纪昭洵心头酸楚万分,百感交集,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
  却见杨逸尘脸沉如水,喝道:“逆子,你竟大胆犯上,还不对吾师天一神僧跪下,请求宽恕。”
  悲痛中的纪昭洵心头又是一震!
  他想不到眼前这位枯瘦老僧,竟是武林中只闻传说,极少人见面的奇僧“天一神僧”,想起自己刚才的冲动不由冒出一身冷汗。
  在父亲的厉喝下,纪昭洵只得噗地一声,向神僧跪下。
  只见杨逸尘也恭敬地向“天一神僧”跪下,垂首合什么:“逆子无状,尚请师父看在弟子面上,恕罪一二。”
  始终似愠不火的“天一神僧”,这时才长叹一声道:“一了,刚才我还担忧你的道心,此刻看来,你终算已排除尘障,坚定意志了!”
  已取僧号“一了”的杨逸尘躬身合什道:“弟子幸遇神僧当头棒喝,既知满身是罪,一生情孽,岂能再坠苦海?”
  天一神僧点点头道:“一点佛心,即是善因,无怪少林方丈那么赏识你,可惜他禅机未透,陡增风波,唉,劫运在数难逃,老衲只能尽人事了!”
  一了僧忙道:“弟子一切,但求神僧安排!”
  纪昭洵跪在地上,虽对天一神僧的话不完全懂。可是他坚毅而痛苦的内心,极不愿接受这种骨肉分离的事实,他感到自己有责任促使母亲和父亲团圆,于是他觉得,天一神僧实在是一个障碍,若要挽回父亲向道之心,唯有先解决天一神僧。
  这刹那间,他心中萌起一份杀机,但是碍于父亲对天一神僧的恭敬,他犹疑着不敢下手。
  就在这里,天一神僧对纪昭洵长叹一声,道:“小施主起来吧,老衲这次巧遇令尊也算有缘,令尊能从苦海中回头,你应该庆贺才对。”
  纪昭洵缓缓起立,悲愤地道:“晚辈自幼孤苦,家母半世悲痛,这些事令人欲哭无泪,还说什么庆贺……”
  天一神僧起立接口叹道:“孩子,我懂得你的孝心,但为父的实已心念俱灰,这次若不遇到神僧当头棒喝,惊醒迷魂,为父的在旧病复发下,不知又将生出多少事故……”
  纪昭洵忙道:“爹……至少眼前并没有事发生……您……”
  天一神僧冷冷一笑,接口道:“纪唐二家,家破人亡,三湘杨家,鸡犬不宁,堂堂少林,六神无主,这许多事你难道还觉得不够多?”
  纪昭洵愤然道:“往者已矣,来者可追,佛门既讲因果,高僧就不应该无视晚辈一片孝心,家母半世贞节……”
  一了听儿子居然顶撞出这番话,神色不禁一沉,喝道:“昭洵,你敢在我面前日无尊长?”
  纪昭洵星眸中泛起痛苦的泪光,悲声道:“爹,孩儿现在顾不了别的,只希望你能回心转意……”
  天一神僧却轻叹一声道:“小施主,你对因果看法,现在还未透彻,因有前世之因,果有来世之果,老衲虽不知令尊前世如何,却看透他今世若不跳出三界,将来痛苦,更倍于现在,而对你母子并无多少补益,那时你更将忏悔不及!”
  纪昭洵大声道:“我不信……”
  天一神僧脸色倏然一沉,道:“信不信由你,但令尊一己痛苦尚在其次,老衲是不欲杀劫愈形扩大……”
  纪昭洵冷笑道:“神僧前辈连晚辈母子孤苦之情都不顾,还谈什么挽救浩劫,普渡众生……”
  说到这里,双掌猝然扬起,运足十二成功力,猛向天一神僧当胸劈去。
  这忘命一击,狂飚砸地,却吓坏了一旁看破红尘的杨逸尘,他料不到儿子的脾气是这般固势任性,明知天一神僧的功力已致化境,还敢奋不顾生出手。
  惊怒忧惧的杨逸尘张口还未出声叱喝,却在这刹那间,拼命扑向天一神僧的纪昭洵倏然一声闷哼,身形像碰上了有弹力的墙壁一般,身躯陡向后倒飞出去,吧达一声,摔落殿外四方的天井中,口角鲜血丝丝流出,人已一动不动。
  只见天一神僧猛然长身而起,白眉一挑,双目精光闪烁,显然已起怒意。
  天一神僧虽然已经出家,但究竟父子连心,见状大惊之下,方欲掠身出殿,查看纪昭洵生死,瞥及天一神僧表情,吓得连忙跪地道:“犬子无状,请神僧宽恕,千万看在弟子薄面……”
  天一神僧倏眼皮一垂,立掌低诵了一声佛号,叹道:“老衲早已戒杀,岂能再与令郎计较,不过,从另一方面看来,令郎的确是个孝子,唉!老衲就索性成全他一番吧!”
  纪昭洵从晕迷中渐渐苏醒。
  当他睁开眼皮时,只觉得四周一片漆黑,于是他想起自己骤然出杀手,欲毙天一神僧的情形,当时出手,全部功力孤注一掷。
  只觉得从天一神僧身上发出一股反震之力,使自己逆血穿行心脉,椎痛之下,晕死过去,……莫非现在已在阴曹地府?
  疑生疑死中,他咬咬牙齿,却有疼痛的感觉,他倏感觉得自己并没有死,于是再试运气之下,不但体内毫无痛苦,而且真气畅顺,比往昔轻快了一倍。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纪昭洵顿时惊疑了,转目一望下,这才看清自己仍躺在漆黑的殿中,殿外,繁星闪烁,已是夜晚了!
  于是,父亲的影子,又映入他的脑中,他长身一挺而起,这微一用力,竟跃起三尺之高,身轻如燕的感觉,竟使他感到莫名其妙。
  陡然间,他的目光被神案所吸引,神案上的香炉下,压着一张黄色纸笺,旁边还放着一本薄薄的绢册。
  他急忙过去,在案上取了火石、点燃了灯,抽出纸笺一看,首先映人眼帘的是,字谕昭洵吾儿六个字……
  “唉!父亲终于走了……”
  纪昭洵倏然暗暗悲叹,继续看下去!
  “……你孝心可嘉,但举止愚蠢,几陷万劫不复之地……神僧前辈,佛眼慧觉,岂是凡俗能窥其心胸,你胆大妄为,实使为父痛心……尚幸神僧前辈胸襟如海,看在为父薄面,不但不对冒犯行为深究,并以毕身修为,以输元大法增加你二十年功力,并因你将来追究昔年冒吾之名播弄阴谋之元凶,另赐三招剑法,希你好自为之。
  为父今后尘缘已了,与你关系,也到此为止,请转告令母,勿再以我为念,并望你切勿空费追念,临别依依,一了留言。“
  灯光摇曳下,看完这些,纪昭洵已泪下如雨,暗暗唉叹……
  初仰亲颜,却是一幕伤心离死别,他不禁恨恨地抓起那册题着“菩提三大剑式”的薄薄剑谱,双手一扯,就欲撕裂……
  但在一转念间,他含泪发了一声冷笑,翻了一翻剑谱,揣入怀中,他想:武功为武人之本,自己何不以子之盾,攻子之矛,不论天一神僧怎么对待自己,绝不能阻止自己找觅父亲的念头。
  于是他面对神象,暗暗起了誓言,不论何种阻碍及压迫,我纪昭洵必使父亲还俗,与母团聚,死所不辞!
  第二天清晨,纪昭洵默然离开了那座荒僻的小寺院,心中怀着对天一神僧的余恨,及对父亲忆念,决定先打听一下母亲及少林方丈的行踪。
  来时由于追踪父亲,未辨方向,此刻才发觉原来身处一片峻山丛岭之中。
  由于地理不熟,他化了几乎两个时辰才走出山区,陡然间,头顶一阵卟卟之声,一样东西落在脚旁。
  纪昭洵一怔为之停步,低头一看,原来是只斑鸠,翅膀上贯穿着一支竹箭,正在蠕动哀鸣。
  他好奇地伸手拾起,陡然觉得这支竹箭的形状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心念一转间,猛然一震,“落魂双铃”白乐山死后,自己曾在草丛中拣到一支竹箭,不是与这支箭完全一样么?
  思潮方起,还未分析,倏听到一声娇喊:“这鸟是我射到的,还我!”
  纪昭洵抬头目注,只见一条娇小的绿影,凌风急掠而至。
  一个手执一张尺长雕弓的绿衣少女,飘落身前,杏眼,桃腮,神态幽雅而带着一分刁蛮,看得纪昭洵心头又是一震!
  啊!这不是在杨家堡前鞭两羞恼了“铁扇书生”狄英,为自己打抱不平的崔家凤姑娘吗?
  在又震惊又高兴的心境,尚未招呼出口,崔家风秀眸也是一呆,但却先笑着开口了:
  “啊,原来是纪少侠……。”
  纪昭洵脸色一红,忙把斑鸠一送,抱拳道:“想不到是崔姑娘,昔日匆匆一别,未料竟在此相见!”
  崔家凤接过鸟儿,秀眸一飘,道:“原来你还认识我,我还以为你忘了呢?”
  纪昭洵忙道:“姑娘昔日挺身仗义之情,在下怎敢相忘……”
  崔家风哼了一声道:“既没有忘记,那天我在岳阳城中等你,你为什么不来?”
  纪昭洵脸色一红,呐呐道:“在下那天另有急事,以致没有赴约……”
  看到他那种窘迫的样子,崔家凤反而感到不好意思,轻笑一声道:“别急,我是与你随便说说的,今天见你,我特别高兴,来,寒舍离此不远,而且有人真正天天念你!”
  纪昭洵一怔,愕然道:“是谁?”
  崔家风嫣然道:“令堂大人。”
  纪昭洵一听到母亲,心头大喜,急急问道:“我母亲在姑娘府上?她怎么会到你府中的?”
  崔家凤脸上的表情倏然沉重起来,轻叹一声之后,移动莲步,说道:“我们边走边说吧!”
  纪昭洵受了这份感染,点点头,也跟着移动脚步,心中却已感到一定又有什么不妙的事,只见崔家凤凝重地接下去道:“我要先告诉你,令堂最近个性脾气非常暴躁,所以你稍待相见,千万别伤心,触发她的惨痛记忆,引起不良的后果。”
  纪昭洵目光灼灼地讶然问道:“为什么?”
  “因为她已丧失了一半以上的功力!”
  纪昭洵顿时一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唉!令堂中了唐门剧毒暗器‘七毒砂’……”
  接着崔家凤把在唐家庄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纪昭洵,说完经过,又叹道:“这些都是少林掌门叙述的经过,他们途中巧遇家父,当时急着找不到治疗处所,才由家父接来寒舍,唉!要不是那些和尚拘泥着男女之嫌,也不会延误了治疗令堂的时间,致使令堂几乎功力全失!”
  纪昭洵的心境立刻又低沉了,父亲出家,再加上此刻母亲中毒未复元,他觉得心中的痛苦,无以复加。
  同时,他也了解父亲所以灰心尘世,矢志向道的缘故了,他想:若是自己处在父亲的地位,在这里绝大误会的夹缝中,又怎么办?
  上天作弄人,竟至于斯,纪昭洵暗暗怨恨着,但却对父亲这么一走了之,大不以为然,事情终要有个解决的办法,弃而不顾,又怎能解开这个痴结?
  思潮起伏中,已走到一座广大的庄院前,只见崔家凤轻声道:“到了!”
  纪昭洵收敛杂念,目光一扫,眼前石库门耸立,墙高三丈,屋脊重叠,暗暗道:“好大的府第!”
  只见崔家凤拍动门环,招呼了一声,大门呀然而开,一名青衣家丁躬身叫了一声小姐,肃立一旁。
  纪昭洵跟着跨进门槛,目光瞥处,但见耸楼高阁,大厅辉煌,来往家丁,个个举止矫健,不禁为这份气派所慑!
  这时,他倏发觉自己还未问清她的父亲是谁,稍待见面,岂非失礼。
  念头至此,方欲启口,蓦见大厅门口出现一人,扬声问道:“凤儿!你回来了么?带着谁回来?”
  听语气,纪昭洵就知道是崔家风的父亲,凝神望处,只见徐步而至的崔家风父亲竟是个风度不凡,年约四十余岁,目光炯炯的蓝衣文士。
  这刹那,纪昭洵呆了一呆,这位崔家凤的父亲岂不正是在黄鹤楼旁,对自己有指示之德的“巫山惊神鞭”崔九龙么?
  这时他才恍悟崔家凤的身份,一愕之下,不待崔家风介绍,慌忙上前一揖道:“原来前辈就是川中崔大侠,晚辈纪昭洵拜见!”
  崔家风讶然道:“啊!爹原来早巳与他认识、我怎么不知道!”
  “惊神鞭”潇洒地笑一笑,对女儿道:“为父的也是那次在黄鹤楼与他相识的。”目光转视纪昭洵道:“贤侄来的正好,令堂天天在想念你,可惜你晚来了几天,否则却可与你令尊见上一面。”
  纪昭洵轻叹道:“晚辈已见过家父了”
  崔九龙神色一怔道:“在哪里?”
  纪昭洵道:“就在这巫山之中,一座无名无匾的小庙内。”
  崔九龙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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