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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的举动更加激怒了对方,穆星北失去理智地将安心往地上一摔,便要过来抓他——地上的雪很厚,横七竖八满是尸体,安心落下去的时候忽然“啊”地惊叫了一声,小小的身体扭动了一下,然后再也不动。
一把断刀从她的胸口透了出来,将她钉在了地上。
“姐……姐?”安康惊得呆住,“姐姐!”
——那把长刀紧紧握在刚才那个刺客的手上,握刀的手在彻骨的寒气里冻成了青白色,维持着一个僵硬的角度,刀尖向上。而安心落下去时,似乎有一股可怕的力量冥冥中操纵着,不偏不倚,居然正正迎头撞上!
穆星北抓住安康的手僵在了那里,然而看到这样残忍的一幕,眼里的黑暗神色却有增无减。被刺穿的安心睁大着眼睛,显得无辜而惊恐,她挣扎了一下,发现身体根本无法动弹,只能用尽了最后力气看向弟弟,翕动着嘴唇,吐出两个字:“快……跑!”
安康回过神来了,连哭都忘了,扭头便狂奔。
院子的门在斜对面,然而他来不及从门口逃出,便直接跑向了最近的地方,试图直接翻越篱笆逃出去,一边大喊:“来人!快来人啊……有坏人杀了我姐姐!有坏人!”
然而此刻,村子里的人都去了后山密林追刺客,街道空荡荡的。
看到安康逃跑,即将引来更多的村民抓自己,穆星北下意识地追了出去,身体里不知道哪来的力量,脚步居然比平日快捷十倍,几步就追了上去——在男孩翻越篱笆的那一瞬间,他抓住了安康,低声冷笑。
那一刻,安康看到他眼里魔鬼一样的神色,不由得恐惧地大喊起来,一口咬住了他的胳膊,拼命地挣扎:“放开我……放开我!”
“不要动!”穆星北表情狰狞地紧紧抓住孩子的肩膀,把他用力压在了篱笆上,试图制止他的挣扎,厉声,“安分点儿!不许喊!”
然而安康却越叫越大声,越叫越凄厉,几乎将屋檐上的雪都震落下来。
“怎……怎么了?”忽然间,一个颤巍巍的声音在背后道,“这里怎么了?”
穆星北猛然一震,回过头去,看到后院厨房的门悄然打开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扶着门站在那里,仿佛是昏睡了很久,刚刚被外面这样凄厉的叫声惊醒,摸索着朝外走来:“安心?安康?——你们、你们怎么了?!”
安大娘?那个被冰族刺客击昏的瞎眼老妇人,此刻醒来了?
看到老人,穆星北倒吸了一口气,倒退了两步,嗫嚅着说不出话来。然而,当他松开手后,安康抽搐了一下,却没有挣扎着落地,手脚软软地垂落了下来。
那个虎头虎脑的男孩终于安分听话了,再也不挣扎,再也不闹腾——篱笆上有三四支新削的尖利竹子,在刚才的被大力压住的时候对穿了小小的身体,把他扎死在了上面。
“这……这……”穆星北不敢相信地看了看这一幕,又回头看了看雪地上的人。那个叫安心的小女孩也已经死了,身体被长刀对穿,然而她的眼睛一直看着这边,最后的眼神凝固在恐惧之中。
在临死前的那一瞬,她是否看到了弟弟活生生被杀死的惨剧?
这一切,难道真是自己做的?
“安心!安康!”安大娘听不到孩子们的回答,不由得慌乱起来,摸索着从厨房走出来,看不到脚下的台阶,一下子就滚落在地,趴在雪地上撕心裂肺地大喊起来,“安心!安康!你们在哪里?还有……还有我的宸儿……你在哪里?!”
闻到了血腥味,心里已经预感到了不祥,瞎眼的老妇人哭喊着朝这边爬行过来,满身是雪和血,却浑然不知。
空旷的庭院里,穆星北茫然站着,看着地上爬行的老人,只觉得手足无力。这一切发生在瞬间,已经远远超出了他原先的预计。他只觉得有一把刀在心里搅动,撕心裂肺,令他的意识一片空白——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怎么忽然间就作出了这种事?
是的,平心而论,他从来没喜欢过这一家人。这一家子忽然冒出来的老弱妇孺,数十年来何尝为白帅做过一些什么,如今,借着血脉关系和白帅对殷仙子的深眷,却忽然获得了如此重要的地位!
——重要到,居然能令白帅放弃帝都的所有功名利禄,带着他们归隐这穷乡僻壤。
如果没有这一家子就好了……如果没有这些人,没有这条后路,白帅说不定就不会这样放弃帝都的一切,不会轻易离开那个几乎触手可及的至尊地位。
这一个念头,本来一直是存在于他的心底的,但一直被压制着不曾有过流露。而刚才,就在刚才,不知道被什么力量催化,心底那一点憎恨忽然被千百倍的放大,身体就像是被一个莫名的魔物控制,不可抑制!
——他、他居然亲手杀了白帅一对年幼的弟妹!他究竟做了什么!
穆星北跪在雪地上,双手颤抖,精神恍惚。大错已经铸成,现在,要怎样才能收场?
雪还在无声无息地下,迅速地覆盖地上的鲜血和尸体。瞎眼的安大娘在雪地上惊惶而慌不择路地爬着,一边喊着,一边摸索着一具具尸体,寻找着那一对姐弟,不停朝前爬去——而不远处,院子里那一口新打好的、尚未围起来的井,犹如一个黑洞洞的眼窿,就这样恶毒地盯着即将自投罗网的猎物。
“别!别过去啊!前面就是……”那一刻,穆星北想要喊出声,提醒那个瞎眼老人,然而一个奇怪的声音在身体里冷笑,阴森可怖,扼住了他的咽喉。他无法动弹,宛如坠入噩梦,只能沉默着,一声不吭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漫长的雪地爬行声之后,“噗通”,沉重地一声响,那个瞎眼的老妇人就这样坠入了黑沉沉的深井,发出一长声凄厉的尖叫。
雪纷纷从井口坠落,落向那个黑沉沉的井里,几下就没了声音。
院子里终于又彻底恢复了平静,雪地上只有那一道爬过去的痕迹。
在短短的片刻里,整个村庄仿佛苏醒了,骚动了起来,家家户户都传来了开门开窗的声音,无数脑袋从紧闭的室内探出来,朝着这边疑惑地窥探。
“不好!”牧原少将失声,“快撤!”
“是!”所有人应声迅速撤退,训练有素地翻越了屋后的围墙,跃入山林,朝着森林的深处奔驰。牧原少将奔出几步后仿佛想起了什么,又硬生生地折回来,一把拉起了还坐着的慕容隽,足尖一点,便跃过了围墙,飞速撤离。
慕容隽没有反抗,就这样随着他们部队撤退,一路上无数杉树枝条拂过他们的脸,簌簌落下冰冷的雪来,冷得令人清醒。
深入林中三里地后,他们停了下来。森林深处的那一片空地上有秘密的辎重和车骑,是他们原本就准备好撤离用的。
“走吧。”牧原少将翻身上马,对在原地等待的传令者吩咐,“立刻传消息给空明岛上的十巫大人,就说,我们已经完成了任务,即刻返回!”
“是!”等待消息的人露出狂喜的表情。
“怎么样,这回你也如愿以偿了吧?”牧原少将回头看着慕容隽,薄薄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亲手手刃了多年的宿敌,痛快么?跟我们合作,果然没错吧?”
慕容隽没有回答,只是苍白着脸默默翻身上马,扯下风帽遮住了半张脸。
痛快?大抵是的吧……在刀刃穿心、热血喷溅的那一瞬,多年的仇恨爆发而出,淋漓尽致,的确是令整个灵魂都颤栗的痛快。如今那个人已经成为一具尸体,倒在一个荒僻村庄的角落,那些围观的愚昧无知的村民甚至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当想到这一点,那种痛快忽然间又烟消云散。
人生短短几十年,就这么过去了么?
他和堇然都已经走完了属于他们的路,或许已经在另一个世界重新相遇。唯有他自己、还需要在这天地之间跋涉,不知道路途的终点在哪里。
“走吧。”牧原少将看到他沉着脸不回答,有些无趣,回头下令,“螺舟在烛阴郡的海湾里等我们,得快点赶回去。”
“可是……高宣好像还没回来。”领队的刺客有些犹豫,“不等他了么?”
“哦?”牧原少将愣了一下——高宣是那个最后领命去割白墨宸人头的战士,可能由于惊动了村人,这么一耽误,没能及时跟着队伍撤退回到山里。
他透过密密麻麻的树叶,往山下的村庄看了一眼,发现那个院落里已经围满了人,惊呼和哭泣声响彻整个村子,不由皱了皱眉头。这种情况下,只怕任何外乡陌生人一露面,大概都会被当做凶手被村民围攻吧?
“算了,看来一时是回不来了。”牧原少将摇头,策马前行,“高宣身手不错,那些村民奈何不了他,我们先出去,到了螺舟旁再等等他。”
“是!”
一行刺客在大雪里翻身上马,穿行过密林,无声无息地朝着北方海边奔去。只留下身后村庄里的一片沸腾喧闹。
—
当同伴迅速撤离时,那个叫做高宣的刺客正在白墨宸的尸体边俯下身,单膝跪地,拿出一把雪亮的解腕尖刀来。当牧原少将那句“撤离”的命令发出时,他略微犹豫了一下,却不想放弃已经进行了一半的任务,试图将头颅割下。
嚓的一声,尖刀割裂血管,抵住了颈椎。
“住手!”身后忽然响起了孩子的哭喊,安心奋不顾身地扑上来,一把将这个杀手抱住,“坏蛋!不许杀我哥……放开,不许杀我哥!”
“滚!”高宣不耐烦起来,手臂一震,将那个女孩如掸灰尘一样弹开一丈。
“姐姐!”安康连滚带爬地上去抱住了安心,把她拖开,声音发抖,“你打不过他的!别过去了……快跑,快跑啊!”
“坏蛋!”安心拼命挣扎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一刀刺入了白墨宸的后颈。
刚死去的人身体还是温的,骨骼还没有开始收缩,血肉也容易分割,虽然听到村落里已经开始骚动,高宣还是有把握在村民们围上来之前将人头干脆利落地割下带走。他低下头去看了一眼尸体——那个心脏上的窟窿还在不停汩汩流出血来,就算是钢铁打的人也早已没了气息。他决定专心致志地完成剩下的任务,继续半跪在地上,转动刀锋。
“住手!”然而,就在他刚转动手腕的那一瞬间,忽然间耳边风声一动,有什么东西投掷了过来,他下意识地一躲。那东西擦着脸落地,居然是一团雪。
谁?他愣了一下,眼里凝聚起杀气:难道除了这一家人,还有一个旁观者?
“快来人!杀人了……这里杀人了!”那个嘶哑的声音在院子外又响了起来,正是那个最初叫破这一切、惊动村里人的声音。随着声音,一个青灰色的人影从门外冲了进来,不顾一切地扑过来,赤手空拳地想要阻止这个杀手。
该死的!高宣心里一怒,杀气便腾了起来。
然而只看了一眼,他便发现对方脚步虚浮,竟是个毫无武功、甚至手无利器的普通人,简直是送死一样地往自己这边撞了过来。
他冷笑了一声,为了不耽误时间并没有拔出那把尖刀,继续旋转着切割头颅,另一只手却拔出了腰间的长刀,对着那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拦腰便是一斩。
然而,看到白帅横尸就地,青衣谋士穆星北顿时状若疯癫,完全失去了冷静,高声喊着,居然不退不让地直冲了过来!
眼看他就要被拦腰两段,就在那一刻,“咔嚓”,他忽然觉得手腕一震。啪的一声,百炼钢居然匪夷所思地居中折断!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
然而,高宣的意识只能永远凝固在这一刻了。悄无声息地,一只手悄然从雪地上抬起,五指并拢,硬生生地插入了他身体里,一把就瞬间捏碎了他的心脏!
他没有发出一声喊就倒了下去,叠在了那具尸体上。
血从他心里汩汩流出,顺着那一只手臂流向雪地上白墨宸的“尸体”——血从伤口里倒灌着进去。仿佛汲取着新死者的力量,奇迹般地,白墨宸心脏上被慕容隽洞穿的伤口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分分地弥合!
这一切无声无息,在大雪中悄然进行,没有任何人留意到。
当刺客颓然倒地的刹那,穆星北不顾一切地扑过去,将白墨宸扶起,声音嘶哑:“白帅……白帅!你没事么?”
然而,在一眼看到白帅身上那一把插入颈椎的刀时,他忽然说不出话来,双手掩面,跪倒在雪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他哭得就像是一个孩子,宣泄着澎湃的痛苦和绝望。是的,他所有的梦想,已经破灭于此刻。
——他的王,死了!
短短片刻,院子外面已经聚集了一群人,个个手里都握着锄头弓箭,自发地包围了这座新落成的小院。那些都是九里亭的村民,第一次在这个民风古朴的村子里目睹了一起可怕的血案。怔了片刻,村长才带头闯了进来,一眼看到里面的情况,忍不住失声惊呼:“天啊……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安心,安康,你们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