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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物者-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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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遍了整个厨房的犄角旮旯,那条所谓的线硬是没见着,我纳闷得要死,直愣愣地在客厅里嘀咕:“上哪去了?上哪去了?” 
  每当我对人生充满疑惑,就有人跑来雪上加霜。今天执行这一任务的是狄南美。但是不要以为她是稀客,她一点都不稀。以前我住东京的时候,该狐狸就不时上门骚扰,想半夜就半夜,想清早就清早,进门二话不说,扑过去把我家冰箱洗劫一空。这几年间,辟尘终于过上了安居乐业的日子,于是潜心精研烹调之术,其厨艺突飞猛进,堪称一日千里,倘若出街开店,绝对可以跻身国际一流名厨之列。于是这位一开始每两个月来吃一次饭的狄南美小姑娘,渐而改成每月一餐,后来改成一周双响,再后来的一天她打了个小包裹过来正式通知我们,从此定居墨尔本,一日三顿,我们包餐。在日常生活深受困扰的同时,我当然也必须承认,我们家已经很久没有买菜了,上到山珍海味,下到青菜萝卜,统统都是南美不知从哪里摸来的,有时候一时兴起,辟尘会跑去跟南美说:“明天你带只大龙虾来吧。”她立马就穿上连身水靠,出海去了。 
  她穿一条松松垮垮七分彩画绸裤,腰间打个结,白色背心,当真腿长腰细,姿态迷人。提着一袋子吃的东西径直穿门而进,我忍不住又啰嗦:“大姐,你不要滥用法术呀,隔壁住的是普通人。”她回头看看:“哎呀,搞忘了搞忘了,不好意思。”又穿门跑回去,敲敲门大叫:“猪哥,有人在家吗。”搞得我啼笑皆非。 
  我问她:“怎么今天没有来吃饭?辟尘做了王八蒸小鸡。”南美一边一步三摇地往厨房里走去放东西,一边说:“我去报名参加墨尔本小姐选美了,拿了奖就可以进军演艺圈,喂,你说我入选机会大不大?”我笑得前仰后合:“选美?你是狐狸耶,你忘记了哦,搞错没有?”她回头怜悯地看着我:“猪哥,做人要有理想。”我顿时撅嘴:失败,被一只不务正业的老狐狸教育要有理想! 
  她一进厨房,照例久久不出来。别在偷吃小破的水果吧?喊着她的名字进了厨房,眼前场景却大出我意料。 
  南美站在洗碗台前,手里捧了个小小的水晶球,水晶球面上蜿蜒着刚刚从我手上离奇失踪的那条红线,水晶球凝滞的内心渐渐如水沸腾一样活动起来,方寸之间仿佛卷起了万顷波涛,嗣后潮水退去,有人物场景的幻影出现。 
  我趋前轻轻问:“怎么回事?” 
  南美抬头正色问我:“猪哥,有没有外人来过?为什么家里会有悬神引出现?” 
 
 
 
  
 第二章
 
  悬神引?悬神引是哪根葱?我想问南美,却被水晶球里出现的景象吸引了过去。 
  仿佛是一座中世纪的古堡,藏匿在无边的云雾中,闪现出青灰色的微芒,若隐若现。在整个古堡之外,鲜艳的血色仿佛在周天流动,渐渐变得浓重。更可以听到微弱的惨号声音,不知道从何处发出。我禁不住言语:“哎呀,这是哪啊?”   
  声音好似惊扰了水晶球的工作,浮现的景象突然凝滞,俄而光芒大盛,凌厉闪亮,刺得我眼睛都睁不开,刹那之后归于平静,恢复了一潭死水的状态。 
  这水晶球还真小气,不给我看,不给我看那问狄南美好了:“到底怎么回事?” 
  她手一张,水晶球消失于腕下。那条红线倒还服帖地躺在掌心里。她沉思地看着红线,自言自语:“没理由啊,这门技艺失传很久了,为什么会在这里?”完全罔顾我一脸求知的渴望。 
  我到处去找扫把,有些人就是不打不招供。她警醒过来,跳后三步一伸手:“慢着,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她看了我一眼,“悬神引,是道行深厚的修炼者以本身元神为伺喂养出来的一种异物。它无色、无味、无前生后世,但却能通贯人身与心的一切灵窍。悬神引离开人身即散形,而附着在谁身上,就会变成谁的第二元神,保留记忆,存取神志,卫护心灵。接近大道的修炼者每到一定期限,即有天谴雷击之类的劫难出现,以悬神引为副车,可以保证雷击不死后元神的恢复。” 
  我试着把红线拈起来,往空中一抛,狄南美慌忙一把抓过:“莫玩,我刚才好容易才用水晶球将它聚形,这玩意还嫩,存的记忆很少。” 
  一个天天跑到便利店吃垃圾食品的普通男人,身上怎么会有这号东西?  狐狸半仙也不明所以,提醒我:“那个人住哪里的?我们去看看,找点乐子。” 
  唉,说得对,闲居无聊,惹惹是非也好。计议停当,我和南美摸出厨房,四眼一看,辟尘还在顶楼奋力搞清洁,两个小时之内,应该不会有停下来的迹象。赶紧走,刚跨出门,一阵不祥的预感死死抓住了我,准确地说,是冷不丁抓住了我的衣服后侧:小破换了狗熊花睡衣,头发睡到全部飞起,蒙蒙眬眬地嘟囔:“讲故事,讲故事。” 
  糟糕,忘记这个了——我天天都要给他讲故事啊。对南美耸耸肩,我抱起小破回房间去,开始用极度肉麻且长期为南美所不齿的声音说:“乖宝宝哦,今天听什么故事啊,睡美人好不好?哦,听过了呀,那小红帽呢?” 
  南美在身后渴望地伸着手:“我来讲故事,我来讲故事!” 
  我瞪她一眼:“不许,你回头又告诉人家白雪公主和坏王后是同性恋。” 
  她很不满地哼哼:“她们就是同性恋嘛。” 
  给小破讲故事,对平常人来说的效果相当于去看一场三维电影。他躺在我亲手做成的小床上,被子拉到下巴,由于眼睛长得像辟尘,所以我不能确定他有没有眯眼。随着故事情节的展开,他的房间里开始出现故事中那些千奇百怪的人和物体的影像,骑兵啊、火龙啊、飞毯啊,不过他小小年纪,暴力倾向却很严重,因为所有故事里影像效果最好的一幕,乃是蓝胡子故事里那间装满他前任老婆们尸体的房间,色彩逼真,形象生动,十分凄惨恐怖,连我都当场吓得哇哇叫。 
  安顿好小破睡下,我和南美悄悄退出来,在便利店周围捕捉到登喜路男人留下的影像线索,追随其残片而去。 
  已经入夜了,周围静悄悄的。我和南美也不着急,慢悠悠走——当然说慢也不慢了,有一部车一直和我们不即不离,司机一开始没反应,后来就不看路了,转过头来盯着我们两个,要不是我赶上去拉了他一把,路边好几棵树今天就要被他撞到断根。 
  为了免于麻烦,我们加快了脚步,穿越中心区的时候爆发速度太快,又把一条主干道上的自动测速表给弄坏了…… 
  跑了大半个小时,我出了一身汗,南美就一直在旁边骂骂咧咧:“猪头猪头,开车这么远,居然是来吃三明治。”一直到墨尔本远郊,终于看到一栋大房子孤零零立在夜色里,哥特式的高耸建筑,带有教堂一般的尖顶,窗户长而窄,青铜大门有我三个那么高,紧紧闭着。这种中世纪的欧式房子出现在墨尔本,实在令人想不通。南美仰头看看,喃喃道:“这就是水晶球里那栋啦。”大大咧咧迈步上前。我拖住她,指指身后五百米处的围墙和一块牌子:“人家说私人地方,不许擅入。”南美白我一眼:“我们刚刚跳进围墙就已经擅入了啦。好吧,我去办个手续。” 
  手续?她走回去,突然亮出小尾巴往牌子上扫了扫。我跟过去一看,上面的字句变成了:“幽雅气氛,精美茶点,欢迎光临,经营时间上午七点~下午九点。” 
  就进入房子的方式,我们进行了一场剪刀石头布的争霸赛,以决定是跳上二楼偷窥呢,还是大摇大摆登堂入室。所幸我在五盘三胜的最后决胜一局中做出英明选择,弃用爱将剪刀,毅然出布,将南美的石头包了个万劫不复,从而才可以维护我等人类的尊严,往二楼开始爬。 
  如潜龙如壁虎,我轻巧地溜上二楼,倒悬着贴在窗户上方,往屋子里望去——哎呀,怎么眼前花里胡哨的?再一看,原来是南美坐在窗台上面,还在咔咔有声地吃一个苹果,哪来的? 
  我拍她一下,南美皱着眉头对我说:“猪哥,你这么小心干什么……”话头被我打断:“苹果分我一半!” 
  不患贫,患不均。 
  房间里本来是一片漆黑,这时候,仿佛知道我们等待幕布拉开的心情,有人端着巨大的烛台慢慢走进来,接着听到一个女人苍老的声音说:“罗伯特先生,可以吃饭了。” 
 
 
 
  
 第三章
 
  那个烛台被放到了窗户左近的一个柜子上,借助昏暗的光芒,可以看到房间里简单的陈设。中心是一张长餐台,铺着雪白的台布,一大簇怒放的大红圣心火鹤插在水晶瓶中,衬着摇曳的微光,更显得花色诡异迷人。一张样式古板的靠背餐椅摆在顶头,孤零零地等待用餐的人出现。此外就是分放四角的高而窄长的黑色木柜,简洁沉默,但是显然用料华贵,制工独特。四周的墙壁都装着落地的大幅帐幔,黑底金线编织出影影绰绰的人与兽,粗看似乎是描绘远古故事的画卷。帐幔后面衬着雪白的绸底,偶尔风来,便扬起一角。 
  那个放烛台的女人喊了一声之后,等得不耐烦了,走到门边再喊一声:“罗伯特先生,可以吃饭了。”这时候我们才看到这真的是个老女人,穿着一条朴素的蓝色长裙,头发庄严地盘起,即使从侧面看,都觉得她不是一个快乐和气的人,五官小而突出,有心事一般互相纠结着。 
  门外传来一个男人闷闷不乐的声音:“来了。里奇太太,你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我对南美举起大拇指:“是他!” 
  果然是登喜路男人走进来,懒洋洋坐到那个位子上,眼睛发直。里奇太太匆匆忙忙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就在桌子上铺开了餐具和食物。 
  说到吃,我是有资格发言的。辟尘有今天的厨艺成就,实在归功于我的不懈督促,简直做到了悬梁刺股、卧薪尝胆的发奋程度——当然不是我,是辟尘,我只负责监督。 
  所以当我看到登喜路男人面前放的东西时,脑子里顿时涌起对他人生的无限同情。 
  一片白面包,烤过头了,边缘卷起焦皮,整整齐齐摆在盘子里。几片卷心菜叶子,黄黄的,缩皮皱脸的,仔细摆成扇面,放在另一个盘子里面。还有一杯喝的,从颜色看多半就是水。此外便什么都没有了。不过餐具是好餐具,纯银,手工极为精致。对古董我没有发言权,旁边的老狐狸疯狂打手势告诉我,说那是真正中世纪的一流精品,从盘沿图签来看,是出自当时名匠之手的古物——要不是我把她拉住,南美一定跳下去抱了就走。 
  登喜路男人穿一件白色睡衣,愁眉苦脸地摸摸叉子,又摸摸刀子,还拿起刀子往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看来对伙食的质量也不是很认同。糊弄了半天,他长叹口气,微弱地问了一句:“里奇太太,可以做点其他东西来吃吗?”老女人已经走到门边了,停下来严厉地说:“罗伯特先生,请不要让邪恶的美食玷污了你对上帝的忠诚。” 
  要是吃这种东西比较接近上帝的话,那南美一定是撒旦本人了。她是宁愿饿死都不吃二流食物的。 
  大约因为实在难以下咽的缘故,他这顿饭吃得真久,久到我和南美都睡着了。做完一个小小的春梦之后我醒来一伸懒腰,冷不丁掉了下去,顺手一拉,拉住老狐狸的七分裤裤带,她也跟着栽下来,双双在人家门前摔成一个大字。我走运一点,在空中及时折腰腾挪,以南美为垫子,做了一个成功的软着陆。她在底下一声惨叫,对我怒目而视:“猪,滚开。” 
  等我滚到一边去,她爬起来摸着自己的胸部愤愤不平地投诉我:“我刚去隆胸的,压坏了看你怎么赔!”我爬了几下,硬是没爬起来! 
  人家饭吃完了,整栋房子灯火全灭,这么早就睡,这家人还不是普通的落伍。看来罗伯特一定是被这个管家婆折磨坏了,才会把三明治当宝贝。 
  一无所得,我们只有悻悻回去,南美的胸部好像真的压坏了,扁扁的,视觉效果差了好多。她很生气,喃喃自语要去算帐,看来有人要倒大霉了。 
  分手之前,我想起一件事,问她:“那条悬神引呢?” 
  她说:“已经散形了,它不能离开宿主太久的。”  
  我刚“哦”了一声,眼前一花,她已经展开身法,走得十分急促。我追在后面吼:“干吗去?” 
  南美遥遥回答:“去拆美容院招牌!” 
  联想起她胸前突然瘪下去的惨状,我已经可以想像那位贸然操刀为南美整形的医生,下半辈子的生活将会如何之难看。 
  吹着口哨回到家,辟尘给我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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