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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物者-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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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非人都是来消遣的,不用去管它们,不过当一个戴着低沿渔夫帽的男人和一个穿着紫色紧身裙的高个子男女挽着手擦过我身边的时候,空气中蓦然多出了一种暴戾的味道。 
  这感觉不是空穴来风,因为没过太久,场子里传出一声尖叫,分贝数居然压过了舞曲。群众哗然声中,我抢入内门,正遇到一个穿黑色透明衬衣的男子抱着头,踉踉跄跄撞将出来,手指间鲜血奔涌。我一把扯住他,掰开手指,我敏锐的眼睛看到平常人类根本无法识别出的极细微针状伤口,找到出血点以实劲贯穿止血,他已经神志模糊,眼睛直瞪瞪地看着我,脸色惨白。我叹了口气,把他丢进一辆出租车,吩咐司机送往最近的医院。这小子说来运气好,遇到一个守门的小弟是前猎人,而且五科里面治疗修复分数最高,否则当场就挂了。 
  这么蹊跷的伤口,我当然不能袖手旁观,于是去看个究竟。大家已经把那一个小小的震惊淡忘,继续热火朝天。我警惕着刚刚走进舞池,脖子上就一凉,我呼地跳转身,刚要奋起神威打击偷袭,却看到领班臭着一张怨天尤人的脸对我咆哮:“去干活,我给你工资来跳舞吗?” 
  他押着我穿过舞池回到门口,一边揩舞池中辣妹们的油一边谆谆告诫我,当保安要讲究分寸,该出手时才出手,普通折辱,还是要咬牙死撑,不然饭碗难保。我心想就我白天丢人出去的力气来说,简直已经是“温良恭俭让”的实战版本了,再温柔一点,岂不是要我挥刀自宫。 
  这位领班也是一绝,明明看到他从左边通道走掉了,我想溜到右边去看跳舞女郎,心动脚没动,他已经当头给我一栗凿,警告我专心工作。如此神出鬼没,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过上厕所也跟踪就有点过分吧。刚拉好裤子他就一头撞进来了,我嚷嚷:“你搞错没有啊,尿尿都不行啊?”结果他声音比我还大:“有人砸场子,快去看看。” 
  砸场子?有意思。跳出去一瞧,果然音乐已经停了,黑压压一场人围成圈,却半点声音都没有。 
  我挤进去看,中间横七竖八躺了一二十个精壮汉子,都在哼哼唧唧,基本都是我的保安同僚。另外站着的,就是刚刚我在门口想跟踪的那两个男女,男人渔夫帽抬高了一点,眼睛藏在帽檐下面,非常明亮,有如寒星,嘴角两边分别有四道黑线,细细的,斜斜向脖子下延伸过去,皮肤颜色是一种奇特的死灰。女人脸孔艳丽,但是嘴角也同样有四道黑线。唉呀,这是八神草蛛暴和紫罗啊,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他们两个看到我冲过去,脸色一变,发一声喊,双双跃起抓住吊顶的枝灯,身子在空中一荡,荡过人群头顶,再一晃,已经不见踪影。我顾不得照顾群众情绪,踏足飞跃而出,立刻追了上去。 
  已过凌晨,风很大,除了出租车队伍以外,街上人迹稀少,我尽力捕捉他们的味道,折身往迪吧东边的一条小巷子追去。一进巷子,一阵疾风向我撞过来,我一侧身,抓住了紫罗的两边肩膀,手心高热一吐,那里的“骨骼”即刻熔化——是本身软体的紫罗蛛制造出来的蜡质支撑物。紫罗刚倒地,暴蛛已经自后扑上来,我倒地避开他的爪子,腰部用力,双腿向后飞蹬,中!他身体极软,顺着我的腿势折过去,并未受伤,旋即又上。我双手一撑,身子离地而起,在空中倒翻了一个筋斗,结结实实正面给了他一耳光。他立刻退后不动了。 
  面不红气不喘,嗯,宝刀还是不老的!我干脆地踏住紫罗,问暴:“你们干吗跑这里来打人?” 
  不答。 
  不答就不答吧,紫罗扭来扭去的,居然把嘴巴从后背绕过来一口咬住了我的脚,疼得我鬼叫一声。暴呢,直挺挺发呆半天后就哇地一声吐了起来,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八神草蛛的脑袋护壁非常之薄,很容易就脑震荡。真不知道他们跑迪吧来干什么,我站在门口都三分钟脑震荡一次。 
  多问两句,没人理我。我耸耸肩,算了,八神草蛛虽然很暴躁,但并不毒辣,今天晚上多半是给人惹急了。我走了算了。 
  刚说要走,巷子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警惕地回头望去,当时就吓了一跳——我居然看到了昨晚跑来我们家制造冤假错案的那个人版狄南美!她穿得比昨天还要暴露,鞋跟足有七寸高,气喘吁吁地过来一把拉住我问:“你,你没,你没事吧?” 
  我莫名其妙地摇摇头。她弯腰抽了一阵风,终于缓过气来了,直身擦把汗:“我在吧里跳舞呢,看见,看见你追他们出来,怕你有事。” 
  这么知恩图报,我未免有点感动,何况又是美人,于是胸膛自动自觉挺高若干公分,耀武扬威地说:“小意思啦,都打倒了。” 
  哇,被漂亮妹妹的崇拜眼光注视真是人生一大快事啊,看来我应该在迪吧现场搞定他们的,会不会当场有美女要我签名呢?而且要签在背上,哈哈哈。 
  正做白日梦呢,一阵尖锐的凄厉叫声透入我的耳朵,害得我一激灵,定睛看,原来暴吐着吐着,突然咚地倒地,竟然昏倒了。紫罗一路爬过去,抱住老公哭天抢地。 
  人版南美和我也赶上去看,我推开紫罗,发现暴的胸口渗出血迹,解开他衣服看,在他胸口,八道青色条纹呈辐射状散开,中间蜘蛛心脏所在地裂开一个大洞,那颗小小的心脏暴露在空气中,呈现诡异的灰色,良久才搏动一下,显得极为软弱无力。我抬头问紫罗:“他被银子弹打中过吗?” 
  凌晨三点,我回到了中信公寓,还带上了两只大蜘蛛。暴胸口的伤可以肯定是银子弹造成的,而且子弹仍然留在体内,我必须要用修复箱里的工具才能救他。尽管紫罗给了我两耳光,发表了“宁吃蜘蛛草,不种猎人苗”的伟大言论,不过最终还是屈服于三从四德,乖乖抱上老公跟我走了。即使考虑到我对她脑袋上敲那几下栗凿的力度,她为了另一半生命而冒险的精神还是很值得佩服的,所以我也很自觉地走在前面,免得她不停地把头呈三百六十度旋转观察我,然后整个人就会撞在对面的墙上。人版南美——她名字叫司印——也跟了回来,而且好奇心爆棚,不断问东问西,包括道德方面的:“你为什么要救他们啊,又不认识。”还有技术方面的:“你会治病?我们还是去医院吧。”以及人性方面的:“我好饿啊,你家里有没有东西吃?” 
  进门才发现今天家里热闹了,我带进来一大批,而辟尘两眼发直地在看动物世界,里面犀牛们正在泥巴里滚来滚去,状甚幸福,我赶紧过去关了电视,第一百零N次告诉它:“我们买不起海底泥沐浴露,你将就点用香皂吧。”更醒目的是窗户旁边坐了个稀客——正版狄南美穿着布料不可能再节省的比基尼笑眯眯地看着我,看着我鼻血以势不可挡的劲头飙射而出,在地板上喷成一个扇面。我冲进房间找日历,莫非黄历上说,今日大凶,宜见鬼? 
  现在我房间里的人口分布格局是这样的:一只犀牛,一只狐狸,两只蜘蛛,两个人。我相信不久的将来我就会变成贱民,以后出入厨房客厅要拿一只碗大声敲,表示让旁人肃静回避,免受污染,要一天工作十七八个小时赚钱供这些土豪们生活,稍有懈怠,它们就会投票决定是否把我吃掉。由于在民主制度下表决程序正义,手续完备,我连死不瞑目的机会都没有…… 
  一念至此,冷汗如雨,我下定决心先发制人,乃摆出户主的威严呼喝:“辟尘,去拿我的修复箱来!司印小姐,你去煮点稀饭!紫罗,把你老公抱进卧室去!”喊声一落,大家都起身行动,居然有效,大出我意料——本来做好思想准备,没有人理就算了,劳动人民光荣,勤乃立身之本,自己多做一点也不会马上死。 
  不过百密一疏,我好像把狄南美忘记了,她款款起身,风情万种地挨近我,在我耳朵边挨挨擦擦:“猪哥,你带回来那个小姑娘不错哦,跟我年轻时有几分像。”我没好气,闪电出手,立刻招来她一声惨叫。这声惨叫把辟尘都吓得滚出了房间,四处打量,看到我捏着狄南美隐藏不力的小尾巴奸笑不已。 
  来不及和南美再理论,辟尘告诉我修复箱准备好了。我跑进房间,仔细检查暴蛛的心脏部位。异物探测仪在他周身慢慢游走,到达腹部中心位置的时候,发出嘟嘟的声音,屏幕上显示是酸性金属物体,呈现子弹形状,事实上那就是一颗子弹,埋在正腰部肌肉之下,陷入了经络和蜘蛛软骨的覆盖包围之中。暴蛛只有一条主要血管供氧,而这条血管恰恰被子弹瘤所压迫,难怪会使心脏出现如此无所作为的状态。 
  探测清楚,我取出锋利的瓷制手术刀—— 
  拿刀干什么?因为我要动个小手术。为什么动手术?因为它身体里有东西要切掉,有什么东西?要拿出来看一下才知道。为什么用瓷制的刀?因为我要坐飞机过安检,为什么坐飞机?因为我是猎人要去出差。为什么你是猎人却要救我们?因为——砰—— 
  以上一段问答来自我和紫罗,最后一声“砰”是我一拳把她打昏过去的声音,这个笨蜘蛛爱夫心切,看我拿出刀来,立刻抱住她老公做蛛体掩护,然后开始主持爱心问答三十秒这种没有水准的节目,以我的耐心和她的智力,能够坚持到第六关才动手打人,我已经很佩服自己修身养性之程度如此突飞猛进,实在造诣非凡。 
  辟尘非常配合地把紫罗拖走,看我已经很自觉地给医患双方装上了呼吸器,它就动手把暴蛛所处的空间变成了完美的真空手术室。 
  表皮,肌肉层,避开经络,异物出现在我眼前。不出所料,果然是内部筋肉包裹子弹而成的瘤压住了血管,时间不算短了,血管已经有点萎缩。我看清楚它的结构,小心地下手把它切除,血流渐渐恢复正常。他这条命应当是保住了。暴蛛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眼睛一睁开,脸上立刻有欣喜若狂的笑容,一头扑出去找他老婆叽叽喳喳,我一个字也听不懂。 
  有老婆就是好啊就是好,我有点失落,悻悻收拾修复箱走出去,经过厨房的时候发现司印真的在煮稀饭,而且功夫不错,香味很地道。我正在感动之余,两蜘蛛忽然又冲了回来,抓住我扭来扭去的,估计是表示感谢,还不停把我往椅子上面拖。好麻烦,不会要三拜九叩行大礼吧,真要那么隆重,也等我换件衣服啊。 
  我一厢情愿过了头,辟尘终于忍不住上前管教我:“猪哥,紫罗他们有话说。” 
  他们跟我说的话简而言之就是,暴是被猎人打伤的,那个猎人名叫保罗,紫罗跟踪过他,他也是住这间公寓。 
  这间公寓?奇怪了。这是江左司徒指定要我住的地方啊。难道说江左司徒在我之前,还找过另外的猎人来?那个猎人肯定没有完成任务,否则也轮不到我倒霉。那他又上哪里去了呢? 
  我琢磨得头痛了,抱着脑袋哼哼唧唧。南美这时候跳下窗台,一面在我面前穿着清凉地晃来晃去,存心要我失血过多而死,一面问紫罗:“猎人干吗要追你们啊,我记得你们没上他们的追捕榜啊?” 
  不错,这也是个问题。八神草蛛虽然有幻形能力,却一向不出入人类世界。怎么现在变态到跑进迪吧跟人打架了?暴面无表情地盯着我看:“你们的研究机构发现我们的心脏能够大幅度延缓衰老,能卖高价。所以现在有无数猎人来追我们,以前的地方不能住了。” 
  哈,这倒是符合猎人们的一贯原则。“谁去追上个月在东京犯下十五条命案的吸血鬼?”大家把头一起往左看,好像见到上帝在那发面包。“谁去追印度尼西亚那条失控的疫龙?”这次头都往右,好像地心引力改了道。“谁去抓食金兽?”哗啦一声,所有人拼命挤上去领牌子,一边尖着嗓子对任务管理科的长官歌功颂德,说人家气色好,身体壮,老婆漂亮,儿子聪明,天晓得那是一只阉海东青,生平不近女色,当场就要对大家翻脸。我在这种场合最吃亏,经常被踩在地上当垫子,有一次实在被踩狠了,干脆建了个防护罩睡起觉来,被人叫醒的时候所有同仁都在我三步开外,追踪课教官小田笑容可掬地对我说:“我对你自觉自发申请去追捕飞天蛇金的英勇行为表示十分赞赏。”出任务的牌子丢到我面前,他跑去和人家开始商量我被咬死以后该凑多少份子处理我的丧葬仪式,追封五星会不会太过隆重…… 
  对脸有戒备之色的蜘蛛们摇摇手,我说:“放心,我还年轻,我妈也死了,用不着你们的心脏。”一边说一边烦恼冲天起,我站起来团团乱转,一股浊气上涌,实在忍不住了,一脚踢向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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