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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楚-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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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邪真道:“因为你衣襟上的徽号已经告诉了我。”
  没有眉毛的人衣袖旁绣着小小的二枝横斜五朵金梅。
  方邪真道:“你是‘女公子,葛家的人。”
  没有眉毛的人立时好像被瞧破了身份,吃了一惊的样子。
  方邪真道:“因为你也是个人才,也是高手。”他观察着没有眉毛的人的表情,“‘千叶山庄’除了女公子葛铃铃和他的小表妹葛想想之外,称得上高手的,就只有庄里精擅‘大泄神功’的司空总管。”
  他一字一句地道:“你是高手,也是人才,所以,你必然就是司空见惯。”
  没有眉毛的人先现愧色,然后赧然干笑道:“好眼力!我就是司空剑冠。”
  “千叶山庄”的老庄主葛寒灯逝世后,把继承灯火重任交给葛铃铃,唯一能替“千叶山庄”繁琐杂务、大小事情都能料理妥当的,便是当年曾在武林中以“大泄神功”称绝一时,后又昙花一现,投靠葛家的司空见惯。
  司空见惯原名司空剑冠,因音接近,江湖上人人都称之为“见惯”。
  葛寒灯死后,“千叶山庄”更显凋零,许多好手一一离散,高手他投,只剩下这名司空见惯仍耿耿忠心,鞠躬尽瘁,依然留在葛家效命。
  司空见惯在武林中,是出了名的好人。
  这也可能是致使“千叶山庄”在近年来没有甚么进展的原因,至少,在“洛阳四公子”
  的势力中,葛家是最弱的一圜。
  因为一个太好的人,通常都不能算是强人。
  “强人”的特色是:遇强愈强、遇挫更强、以强凌弱、弱肉强食。
  这些“特色”司空见惯也许都没有。
  所以方邪真一旦得知他眼前的人是司空见惯之后,手也就离开了剑柄,然后才道:“现在你只要告诉我,这儿到底发生了些甚么事,就可以了。”
  没有眉毛的人搔搔脑袋叹道:“看来,甚么都瞒不过你了。池家的大夫人和洪三热挟持了方老伯和令弟,经过法门寺前,被游家的简迅和花沾唇拦截,交手了老半天,忽然,来了个石老幺——”
  方邪真“哦”了一声道:“断眉石老么?”
  没有眉毛的人道:“天下还有哪个石老么?”
  方邪真道:“以前倒有个石老么,是个武官,听说淮南派便是因为他太过横行霸道,出手管了,才致与凤尾帮结怨的。”
  没有眉毛的人道:“那只是个小脚色而已。”
  方邪真道:“对。这个断眉石是有名的辣手人物,他的‘伤天叉’固然可怕,但他要杀一个人,往往连叉也不必动,对方就已经死定了,也就是说,他杀人的手法,比他的绝门武器还要绝。”他似乎有点忧心忡忡地道,“而且,我还听说过此人就是最近崛起江湖上一个神秘杀手组织的领袖之一。”
  没有眉毛的人诧然道:“杀手组织?可有名目?”
  “我也弄不清楚,”方邪真道,“只知道他们有一个非常笼统的名字,就叫‘秦时明月汉时关’。”
  没有眉毛的人皱眉道:“秦时明月汉时关?”
  方邪真忽把话题一转:“断眉石可有加入战团?”
  没有眉毛的人忙把话题接了下去:“他现在是‘妙手堂’雇用的人,当然会出手了。”
  方邪真眉心一蹙道:“他若出手,只怕简迅、洪三热等都决非是他敌手。”
  没有眉毛的人道:“不过,就在这时候来了个七发禅师。”
  方邪真笑道:“七发来了,有他的成名暗器‘心细如发’和奇门兵器‘袋袋平安’,游家的人大可以反败为胜了。”
  没有眉毛的人笑道:“却是巧好蔡旋钟也来了,他的九尺七寸长剑,把七发禅师逼出丈外,并克制住石老么的伤天叉,几人苦战不休,结果谁也没有讨好,打到大隐丘后山阴去了。”
  方邪真剔眉笑道:“所以你就在这里捡了便宜?”
  “哪有便宜可捡!我只是留下来保护方老爹和方小弟。”没有眉毛的人受了委屈似地道,“游家、池家、回家都不是蠢人,他们自也派出高手来劫走人质。”
  方邪真道:“他们自然都不是司空见惯之敌。”
  没有眉毛的人道:“故此我也放倒了十二个人,就掩在草丛里。”
  方邪真更正道:“是十六个人,不是十二个人。”
  没有眉毛的人无奈地道:“反正你都看出来了,却可知令尊和令弟藏在那里?”
  方邪真一笑道:“当然是在轿里。”
  没有眉毛的人发出赞叹道:“你实在是个聪明绝顶的人!”
  方邪真走向轿子。
  然后掀帘。
  没有眉毛的人打从心里乐了出来:
  ——这个自以为聪明的人,终于也为自作聪明而付出代价! 

 
 
 第十六章 当轿帘掀开的时候

 
 
  方邪真一掀帘子,就看见他绝对不可能想到会看见的事情。
  轿子里有人。
  不是方父,也不是方灵。
  而是一个女人。
  一个美艳的女人。
  唇红得像五月的山花,十月的山火,颧丰颊润,本来应该是一个令人迷惑而握有权势的女人,但她的眼色却是羞愤而可怜的。
  因为她身无寸缕,不该被男人看到和该被男人看到的地方,都露了出来,袒开无遮掩。
  这胴体之美,足令人窒息。
  轿里堆满了花,却不及一寸柔肌。
  花瓣衬着充满弹性的胴体,美得像一幅令人造思而使人犯罪的画。
  方邪真没有想到轿里是一个女人。
  一个这么美艳的女人。
  他并不认识这个女人。
  他呆了一呆。
  没有眉毛的人就在这刹那间,发动了他蓄势已久的一击!
  世间有很多事情是必须也应须要付出代价的:自作孽是一种,自以为是是一种,自作聪明也是一种。
  自以为能把人骗倒亦是一种。
  断眉石的叉刺向方邪真背后的同时,方邪真已同时出剑。
  深碧的剑。
  剑光映照了轿中女子的花容。
  轿里的女子是花沾唇。
  在她眼中羞愤的泪光里,映起一片高洁的剑光。
  方邪真的白衣上,洒落了几点鲜血。鲜红的血迹在银色的月光映照下,像几点灰褐色的苔痕。
  断眉石的身形一个玉蟒怪翻身,急起金鲤倒穿波,同时展蜉蝣点戏水,已消失在黑暗里,只听远远传来恨极了的声音:“方邪真,秦时明月汉时关,不改青山不解恨,你等着瞧”
  方邪真缓缓的收起剑。
  然后忽然咳嗽起来。
  几点血迹,洒在衣襟上,几不起眼。
  ——纵然刚才溅在他衣衫上是暗算他的人之血,但而今沾在他袖襟上的,却肯定是他自己的血。
  方邪真长吸一口气。再度掀开帘子,轿里的女子睁着一双惊惧而羞愤欲绝的眼,也望着他。
  方邪真深觉得这情形很让自己有一种相当动心的心动,他立刻道:“这是情非得己,我要跟你解穴。”
  那女子不能动弹,也作不得声,只能眨了眨她那漾着泪光的大眼睛。
  方邪真脱去白长衫,轻轻披在她胴体上,那女子眼里惊惶之色稍减,眼泪像珍珠儿般地掉落下来,方邪真闭上眼睛,道:“请恕冒犯。”伸手迸点,他眼睛虽已阖上,但穴位已认准了,虽隔着袍子,触手肌肤仍觉柔腻嫩滑,花香袭鼻,心头也不禁泛起了一丝涟漪。
  方邪真几下“隔袍认穴”,花沾唇已“嘤咛”一声低呼,方邪真情知穴道已冲开,自己再在轿前,这女子恐更羞愧无容,即掩上轿帘,走向另一顶轿子。
  ——刚才那顶轿子里,竟有一个赤裸而美艳的女人,现在这顶轿子里会有甚么?
  前面会有甚么?掀开前程的“帘子”会见到甚么?这岂不是在人生路程里一直想寻求的答案?
  ——如果方邪真知道了帘子后的答案,而且也知道这答案后的代价,他是不是还是要去掀帘子?
  谁知道?
  他根本不相信断眉石的话。
  打从断眉石开始说话起,他就不准备信任这个人。
  为甚么他会防范这个没有眉毛的人呢?他也说不上来,这只是全凭他的直觉而已。
  真正有闯荡江湖翻过风浪的人会知道,有时候,直觉要比判断力还要管用。直觉往往已包括了先天的敏感和后天的经验,正如野兽的嗅觉一样灵敏。
  方邪真也不知道这没有眉毛的人是谁,但却能肯定对方要对付的是他,这一点一旦确定,饶是断眉石千变万化、巧言令色,也一样起不了任何作用。
  方邪真便故意坠入了他的圈套中,而且故作聪明,故意似中了他的彀,以为他是千叶山庄的人,而且就是司空见惯,老父和小弟就在这顶轿子中。
  他知道埋伏就在这两顶轿子里。
  他有意诱引这没有眉毛的人出手。
  ——只要对方一出手,他便可以判断其人究竟是谁,而且,他也会立时还击,将之格杀。
  可是,轿子里的景象,还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不知是因为美色,还是太过突然,他虽有备,但仍是一怔,这一怔之间,对方己然出手,他也立时出剑。
  ——原来竟就是石断眉!
  断眉石受创,立时撤走,当机立退,功败求存,不愧为一流杀手!
  断眉石虽吃了方邪真一剑,但方邪真也带了伤:
  ——断眉石老么,果然名不虚传!
  ——只是,他又会在第二顶轿子里搞甚么花样呢?
  是以,方邪真在掀帘的时候,已全有了心理准备,就算是万箭齐发、百兽齐鸣、甚或有五十个没穿衣服的女子,他都决不为所动。
  结果,他比掀第一顶轿子的时候,更加动容。
  他把轿帘一掀之后,初时没有甚么,云破月穿,他遂而看清楚了轿里的容颜,全身一震,脸色白得跟月儿一样,“霍”的一声,他的手不禁一松,轿帘竟落了下来,他的身子摇摇颤颤,退了一步,又再退了一步。
  他的白色长衫己披在花沾唇的身上,身上穿的是一件淡绿色的中衣,腕上绑着一条淡蓝色的丝巾,他穿白色长衫时,有一种说不出的飘逸,但现在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潇洒。
  只是,他现在脸上的神情,跟“潇洒”全沾不上关系。
  他像受了极大的创痛似的,脸肌也抽搐着,好一会才平伏下来,又过了半响,像是要竭力平定自己的情绪,长吸了一口气,才道:“果真是你么?”
  轿里没有人应。
  方邪真忍不住又问了一声:“阿夕,是不是你?”语音又抑压不住激动。
  轿里还是没有人回应。
  只听“飕”的一声,第一顶轿里已闪出一条婀娜多姿的人影,掠入花树草丛里。
  方邪真这才省起,轿里的人极可能也是穴道受制。
  方邪真深吸了一口气,问:“阿夕,你是不是穴道受制?”
  轿里没有人应。
  方邪真立即知道自己多此一问了。颜夕如果能走动,怎会不走出轿外?如果她能说话,怎会还不回答?他立即想掀开轿帘,替颜夕解开穴道,可是,他却又在月下踌躇起来。
  “阿夕,要真的是你,你为甚么会在这里?”方邪真望着轿帘,低声叹道:“这恐怕是我最怕知道的答案。”
  他一说完,就出手。
  隔着轿帘,五指挥弹。
  帘子被指风激弹得往内舒卷,显出了一个婀娜的人影。
  然后方邪真就回身,负手仰望遥遥的月色。
  月在天边。
  人呢?
  心呢?
  人就在他的背后,已掀开帘子,那柔荑就撂开了帘子、人还在轿里,目光落在方邪真的背影上。
  月色漠漠,谁都没有说话。
  ——方邪真在想甚么?
  ——颜夕又在想甚么?
  他们的心境,像忽暗忽明的月色?还是像忽聚忽散的浮云、像满地的落花?还是像石阶上沉寂的古庙?
  就在这时候,古寺里传来钟声。
  铛铛!
  钟声悠远回荡,把人生里许多不甘成空和不愿落空的意旨,都敲成了暮鼓晨钟,百年易过,世事一梦,也许方邪真心里在想:他在此时此地见着颜夕,是不是梦?或许颜夕心里也在想:她在此时此境遇见方邪真,是不是犹在梦中?
  既有梦,就有梦醒。
  既有梦醒,就成空。
  ——世上有些希望,经不经得起一再落空?世间里有些伤,能不能在心里一尝再尝?
  就在这时候,洪三热已大步踏了过来,拦在颜夕和方邪真之间,大声叫道:“大夫人,你你有没有受伤?”
  方邪真的背影突然一震,似受了一记重击。
  颜夕道:“三哥,我有些事情,要跟这位方公子说说,好不好请你先去看看穴道受制的弟兄们?”
  洪三热刚给花沾唇解开了穴道,便过来保护颜夕,生怕她为方邪真所伤,此刻听颜夕那么一说,只觉更不放心,说:“这小子也没安着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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