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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天之下-第1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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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言,推陈出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为好。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五经为要。然文字由大篆到小篆,又从秦篆到汉隶,尤其是经秦火,古代经文亡逸颇多,后世之儒不得不穷首皓经。有一二字经文便有三五万言之注疏。以致有白首不能通一经之说,故步自封罢了。但宋人却不这么做。是从义理大义出发,讲究经世致用。我观朱熹之学说,却是道德性命之说太甚,虽有经世致用之主张,我却不太赞成,用来治国却是差了些。”
    “治民、军事、天文、算术乃至百工,处处皆学问,国主要是让士大夫精通百业,岂不是太强人所难了些吧?”刘翼道。
    “儒学为体,杂学为用。”赵诚道,“譬如练军,儒学可没告诉我如何练兵;又如冶铁,若无技巧高超之匠人,如何才得沙场杀人之利器?再如律法,儒家主张仁字当先,然而时世却是该严则严,该宽则宽,只因律条规定之不同,不能因时因人而异,时人都云秦法苛刻,然宋国不杀士大夫,却也是过宽了。还有商业及商人之地位,我一向却将其视为国家基业之一。若是儒者,重农而轻商,则吾不喜,重文而轻武,我又不喜。宋人治学,从释家中寻求真义一二,却又反佛。我心目中的儒学,却不是故步自封,虽坚持本心,却不排斥他家之学,譬如技艺末学。”
    刘翼并非是死读书之人,一来是因为他年轻,不会如老夫子一般热衷于科举,也没那个机会,因而思维比较活跃;二来这些年来远离故土,四遭地环境变了,他地心境也自然发生变化,尤其是追随赵诚多年,见过太多让他有所触动的东西。所以他不会故步自封,对所谓地名教大防存在着自己看法。
    文人一般都有自己的抱负,通常来说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尽管有许多人千里求学只为官,但不能否认总有一部分人以天下兴亡为己任的。命运会改变一些人的最终结局,有文弱书生不得不持刀横卧沙场,有羽扇纶巾的文士为了心中的理想,却不得不与奸臣权贵攻讦伐异。
    时势造英雄也,英雄并非总是武士,文亦英雄。浑源刘翼因为赵诚注定改变了他自身地命运。倘若天下太平,他恐怕和大多数文人一样穷首皓经,赴科举,或中进士为官,或屡试不第。但是命运让他沦为蒙古人的奴隶,又因为看见太多的生死别离,与外面世界的迥况,他丢弃了以前自家书斋里的幻想。
    他丢弃虚妄的理想主义,捡起了实用主义,一种需要儒学理论支撑的实用主义。《刘氏十三经集注》就是一个很好地开始,如宋国文人疑古一样,他缺少地只是一种更加切合实际的理论体系。而这个主张从一开始却是中原的沦丧与战争的杀戮给他带来的震憾,然后遇到了一个思想奇特让人既使不太信服,也无法辩驳的赵诚因为他有一定的治世经验作为自己的证明。更深一层意义上讲,正如赵诚自己所说的,他是一个有权力者,既可以让文人地主张成为治国之纲,又可以去证明这种主张是否能达到国家昌盛的最终目的,只要他有机会付诸行动。正如宋国文人所希望的“内圣外王”政治理想一样。
    赵诚是一个实用主义者,他有野心,但却缺少一种思想理论体系去支撑统治。他不能绝缘于这个时代,这种体系并不会脱离于儒家经典的论述,这是政治现实,只是更加讲究经世济用地。
    三月地这个夜晚,在江南临安这座院子里,贺兰国王赵诚与刘翼两人秉烛夜谈。赵诚试图在朱熹的理论基础上加以完善,弱化人欲天理之辩,增加诸如“知行合一、知行并进”地方法论,对于君子为学强调“学贵履践、经世济用”,并且“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对孔子经典言论如“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学而优则仕”、“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等进行重新解读,还原或者赋予其进步意义。
    譬如“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人们对这句话的理解本身没有问题,但由此衍生出的理解就有问题了。许多人认为,孔子是不看重“利”的,由此推之,君子是不言利的。其实这不符合孔子的思想,孔子依然好利,他曾经说过:“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他还说:“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在孔子看来,君子应该追求“利”,但不能有“不义”之利;他甚至认为,当国家清明时,个人不能得利不能富贵,那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
    如此,赵诚就可以找到提高商人地位,进而大力发展商业获利的理论依据。而商业的发展,却会促进手工业的发展,而手工业的发展就意味着技术进步有了可能,并带来社会形态的变化。这只是其中的一个方面。
    哲学思想是基础,一种有着进步意义的哲学思想,虽不会必然带来社会的进步,但若是占据主导地位,却会影响着一代又一代人,成为一个民族的灵魂。不能成为助力,就会成为阻力。
    总之,是按照赵诚的治国思路,从儒学中寻找理论支持,使之成为一种有理有据,思想严密的体系。这也是赵诚在现实与理想之中寻找中间道路的尝试,王敬诚是自己的智囊,何进等武人是自己手中的刀箭,这刘翼就成了赵诚手中的笔。
    文治与武功,二者缺一不可。
第五十三章 满江红㈠

           骈樯二十里,开肆三万家。
    这是用来形容临安商业的繁华,但在赵诚这个“外国人”看来,这还不足以形容临安的繁华。
    临安城内,沿御街分别形成了北、中、南三个商业街区。清河坊、三桥址、官巷口、众安桥、观桥是其中最热闹的地方。赵诚等人都如同一个大辈子没见过世面的老农,繁华的临安城让他们看花了眼。陪伴左右的苟梦玉心中暗笑,自豪感达到了顶点,卖力地介绍着街景。
    “官巷方梳行、销金行、冠子行最为著名,城东蟹行、姜行、菱行,城北鱼行、米市、城西花团、泥路青果团、后市街柑子团、浑水闸鲞团等,而清河坊与清泰街之间有一条巷,称扇子巷,自是以扇子最为有名。其他作坊又有如碾玉作、钻卷作、腰带作、金银打作、裱褙作、装銮作、油作、木作、砖瓦作、泥水作、石作、竹作、漆作、钉铰作、箍桶作、裁缝作、修香浇烛作、打纸作、冥器作等。”苟梦玉道。
    “临安百闻不如一见,市易昌盛,买卖者众。若没有一两旬日,我等恐怕看不尽临安盛景。”刘翼赞叹道,“刘某不虚此行也!”
    “刘副使有所不知啊,我临安城内买卖昌盛,昼夜不绝,夜交三四鼓,游人始稀;五鼓钟鸣,卖早市者又开店矣。由此可见,临安之繁华自古未有也!”苟梦玉骄傲地说道。
    赵诚直奔融和坊的珠子市,那里不仅热闹。而且买卖动辄以万贯计。来自真腊、天竺与西域地珠宝商人,大多云集与此。但当赵诚在此地出现时,这些外域的商人们忽然围了上来。这些人当中,一部分跟着赵诚的使团来此的。大部分却是从海上来此地地,赵诚在西域时,这些奔波于东西的商人要么都在赵诚治下做着生意,受过恩惠,要么听说过赵诚的“贤名”。在这遥远的临安城,商人们听说贺兰国王在此,全都赶了过来,高呼贺兰国王英明。宽敞的大街上竟黑压压的一大片。
    那畏兀儿商人赛赤。见有机可趁,献出自己带来的价值连城的西域宝石,其他商人纷纷慷慨解囊,竟堆成了一座小山。蓝色宝石在明媚地阳光之下,折射着灿烂的光茫,来自天竺的珍珠映衬出象牙的洁白。苟梦玉惊叹,这一堆珍宝其价值恐怕不下百万贯。尤其是商人们是发自内心地贡献。但赵诚却看都没看一眼。相反却是鼓励之辞溢于言表。
    “诸位远道来此做买卖,其实是翻山越岭,餐风宿露,也是极为辛苦的。舍大本逐小利,不如牙侩坐地分财赚得多。大凡求利,莫难于商贾,莫易于牙侩。商贾要四处奔波,以大资本赚小利,风险莫测。牙侩则稳坐一地。不管商贾是盈是亏都有佣金可取。”赵诚高声道,“尔等对我恭敬之心,本王心领了,无功不受禄也。本王愿诸位生意兴隆事业发达,也希望诸位客商来赴我贺兰做买卖。本王无论尔等资本大小。来自何国何地,均一视同仁。”
    牙侩就是市集中的生意中间人。他们其实就是坐地收钱,赚得比商人们多了,尤其是那些与行会结合的牙侩。赵诚这话其实也是在拍商人们地马屁,他希望商人们都去河西做生意,这样他也可从中获利。西域商人漂洋过海,受季风地影响,一年不过一个往返,若是从陆路却是一年可以两个来回,若是在赵诚的河西设立商贸中转站,则不受时间的影响。
    赵诚公开鼓励商人们经商,这恐怕也是让苟梦玉及宋国商人们大为惊讶的。
    外国商人们听贺兰国王亲口这么说,大感鼓舞,俱感这贺兰国王果然名不虚传。
    “国王英明!”赛赤等人高声颂扬道。他不得不拍着赵诚的马屁,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因为赵诚赚了多少钱,尤其是前几年的免税待遇让他做梦都在笑。
    一时间,颂扬之声雷动,那些闲着无事的商人们则远远地跟在赵诚的身后。赵诚一袭白衣,如玉树临风,腰中长刀又显得他英武不凡,被众人簇拥着如众星捧月般让行人行注目礼。
    中午赵诚去了著名的熙春楼品尝临安地美味。
    这熙春楼内不仅有时鲜的蔬菜,只要你有钱,就可以吃到任何东西,当然来此用餐的都是腰包殷实的商贾,官场应酬的官吏。苟梦玉作陪,赵诚与刘翼两人包了楼上一层,楼下被跟在赵诚身后地商人们蜂拥包了。热情周到地店家,不仅提供最可口的酒食,还安排了说书地招揽生意。那说书的说的正是《三国演义》,正说到张飞长坂坡那一吼,讲得是口若悬河,抑扬顿挫,调动着听众的情绪,座中食客纷纷叫好。自从赵诚剽窃了后人的小说,并被苟梦玉带回宋国之后,《三国演义》就成了说书者首选的节目。
    “苟大人,在我贺兰,印书坊印书然后对外出售,是要给著者润笔费的。”赵诚开玩笑道。
    “斯文岂能卖钱?”苟梦玉惊讶道。
    “能卖钱则显得斯文之价值。”赵诚却道,“古人云,学得文武艺,卖于帝王家嘛。”
    “贺兰风俗,果然与我江南大不同。”苟梦玉对赵诚这强词夺理并不认同,但出于礼貌,也只能这么说。“寒门读书人,一纸一笔一砚均不易得。我瞧这临安城内不也有许多贫穷书生卖字画谋生吗?若是穷书生能以自己的才学,获得谋生之手段,因而得以有机会继续钻研学问,岂不是一件美事?”赵诚道,“文人将自己所著文字公诸于世。既可让自己得以饱暖,又可传播自己的才学,又是一件大好事。难不成,苟大人认为寒门之士子就应该甘于贫困。如杜子美一般?本王以为自食其力是一件令人尊敬地事情,尤其是用自己的才华来换取。”
    “苟大人不用太奇怪,我贺兰虽谈不上什么盛世,但是居者有其屋,耕者有其田,乃我家国主毕生之追求。国主感念我贺兰士子不多,且多无一技在身,故而发出诏令。允士子沽卖其文才,今年还要在下从中挑出良品,授其财帛良田,以资鼓励。”刘翼解释道。
    “国主真是贤王也。”苟梦玉赞赏道。
    赵诚下午又去西湖逛了一遍,踏着苏东坡亲筑的浅堤信步而行,寻觅着宋代文人的风花雪月。两岸垂柳依依,春风拂面。令人有飘飘若仙之感。
    西湖天下景。游者无愚贤;浅深随所得,谁能识其全。苏东坡如是说。在柳浪地深处,酒旗飘飘,游人如织,头戴文士巾的学子摇头晃脑地呤诗作赋,商贩兜售着自己的货物。湖面上微波荡漾,亭台楼榭点缀其中,好一派歌舞升平之景。只是“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普通百姓,无论是文人墨客,还是贩夫走卒,并没有从这位远道而来的贺兰国王的身上看到自己闲适生活的隐患所在。
    “国主以为这西湖风景如何?”苟梦玉见赵诚与刘翼两人连连赞叹西湖之美,故意问道。
    “西湖美景天下第一。料想汴京也难及其十一。这固然不错。不过却多了几分人工修饰之意。曾有人云,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赵诚打击了一下他的骄傲之心,“因而就多了些脂粉之气,倘若贵国男儿都陶醉于这良辰美景之中,恐怕却让中原百姓小看了。贵国君臣难道只知西湖美景,殊不知汴京乃赵宋龙兴之地,岂能薄祖而厚今?”
    赵诚这讥讽之言让苟梦玉有些羞愧,却也无法反驳,只得左右而言它。
    当天夜晚,华灯初上,但万家,茶楼酒肆通明,让这临安城内夜如白昼。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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