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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为其长子定下邻村一落魄秀才之女。
这便是王氏,先前她跟着沈福江隐忍,如今一朝得势,她也没得意忘形。
听闻沈福海噩耗,她恰到好处的露出一抹哀切。
“这都是命,等会娘和二弟妹还不知怎么伤心。”
宜悠却是不由感叹,瞧人家这面子做得。表情十足,话也说得好听,谁能挑出一丝一毫的错。
“是啊,过去的事也都过去。他们那孤儿寡母,你们也别只想着先前那些苦。都是亲兄弟,照拂一二也不会吃亏。”
王氏很自然的应下,随手在炕上捞起一个布袋。
“你们也是来巧了,我刚伺候一家老小吃完饭,刷好碗。这是今年地里下得绿豆,郎中说娘需要败火,我就想着给她送点去。”
“这样就很好,嫂子那犟脾气,你也别放在心上。往后受了啥委屈,就来找二婶说。”
宜悠自始至终露着柔和的笑,见她问起也适当的插几句话。听着两人话间明确将程家女人排除在掌事者之外,她的笑却是越发出自真心。
王氏是个会来事的,日后沈家有她,自己也能少一分担忧。
“天也不早,咱们早点去,绿豆汤也能下锅。”
三人队伍变成四人,沿着熟悉的小溪走过去。拐弯处已不见篱笆墙,取而代之的则是低矮的土墙,里面原本快要倒塌的破房如今却是被修缮一新。
“咱们是不是走错了。”
二叔奶奶笑道:“二丫许久不回来看,你看墙头泥还是湿的,这是刚翻新的。你大伯当上族长后,见老人家不肯回祖宅住,亲自打草和泥给她修了房子。”
宜悠简直惊掉了眼珠子,若说沈福祥这么做她还会信。可大伯?他与老太太中间可是隔着实打实的杀母之仇!
哪个血气方刚的男儿,会在受几十年孙气后还这般好脾性。
穆然感叹道:“沈族长当真是仁孝之人。”
“是啊。”
王氏笑得真心,嘴上却谦虚:“福江他都说了,总归是娘,那么大年纪也该好好养着。”
话音刚落,还没等众人顺着她的话去表扬一番,拐角处走来一披头散发的老妪。见到几人脸色阴沉:“这杀千刀的怎么来了,这里可不是你家,没有你呆的地。”
听声音宜悠才认出,此人竟是程氏。比起半年前的富态,如今她头发花白了一半,一身洗得发白的衣裳,还是前些年做的。
她有些疑惑,虽然沈福海失势,但程氏掌家多年,怎么想都不会缺私房。才半年功夫,她怎会这般潦倒。
穆然见宜悠愣住,却当她被惊吓,忙挡在她身前:“沈二夫人,此番前来是为告知与你。圣上大赦天下,此番入京的死囚,皆免过一劫。”
未等程氏惊喜,闭合的木门打开,老太太抓住穆然:“此事当真?”
“圣上明旨,自然做不得假。”
婆媳二人听此倚在墙上,喜极而泣:“当真是苍天开眼。”
宜悠怜悯的看向两人:“哎~”
这声轻哼却是捅了马蜂窝,老太太终于注意到她,欣喜立刻转为刻骨的仇恨。
伸出中指指向她鼻子,她口沫喷飞:“看你坏事做尽,福海终归还是留得一命。你陷害于他,老天都不会饶过你。不过是个爹不要、被宗族赶出去的祸害,现在也敢跑到这来。老二家的,还不快把她赶出咱们沈家的地片。”
程氏也恨,揭去伪善的面纱,如今她全无顾忌。抄起方才搂草用的帕子,她用力挥过来。
“小娼妇,快给我滚,看我不打死你!”
宜悠哪肯吃亏,她忙退向后面。没曾想,有人比她动作更快。穆然站在前面,单手抓住程氏手腕。
“她早上听闻此事,却是哭了一路,如今眼上的肿还未消下去。你就如此,怕是不妥。”
这又是怎么回事?宜悠稍有些糊涂,她可不是为沈福海而哭。见二叔奶奶和王氏看向她欣慰的模样,她想了想,最终还是未曾多做解释。
程氏几下挣脱不开,只吐出一口浓痰。
“我呸,她也好意思。作孽太多,便是一头撞死也不足以抵偿。”
王氏无奈:“二弟妹。”
老太太打断她:“你个杀千刀的,长辈面前哪有你吱声的份。小妇养得就是少条失教,夺了我儿家业,也不嫌臊的慌。等来年春生中举,他定会将你们一个个收拾。”
宜悠在后面小声问道:“二叔奶奶,春生如今还在念书?”
老太太满脸骄傲:“我大孙子可是文曲星下凡,上着那官学,朝廷每季都会发银钱于他,他将来定是要做大官的。”
听到这她还有什么不明白,沈福海犯如此大罪,春生却未被退学。这其中定是程氏拿出多数私房,打通各方关节。也无怪才半年,她便如此穷困潦倒。
眯眼收起讽刺,她却不想再与这些人多费口舌。
“娘,嘘,如今她在城里,小心她对春生不利。”
老太太忙低下嗓子:“你说得对,你放心,她要是敢,我必定饶不了她。”
宜悠摊手:“穆大哥,说话莫要说一半。二叔奶奶,此事由你来说比较妥当。”
老太太精神更足:“什么事?莫不是我家福海要回来了?我早就说过,小妇养得不成气候,还不快把祖宅腾出来。等福海回来,我定会好生劝他,不要对你们做重处罚。”
王氏脸上的笑已经完全僵住,二叔奶奶也终于开口。
“大嫂,福海没能到京城。”
“没到京城?那好,离得咱们云林村近,回来得也早。”
程氏尚存一丝清醒,扶着墙她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莫非……不可能!”
“就是你想得那般,福海他半路逃跑,已经是去了。这孩子,若是好好跟到京城,肯定能保下一条性命。”
老太太苍老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梦幻:“去了,他去哪儿了?”
程氏却嗷的一声嚎出来:“当家的啊!福海啊,你走了,我们老的老、小的小,孤儿寡母可怎么活?”
这下老太太却是再也无法逃避,从柳姨娘所出长子之后稳定她地位,这些年为她赚来无数荣光的长子,就这样死了?甚至到死,他都要背着死囚逃犯的罪名。
“是你,如果不是你这个杀千刀的,我们全家都好好地。你个搅家精,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老天爷怎么不把你收了去。”
宜悠即使不抬头,也能感受到老太太那几欲将她杀死的目光。
若是被旁人这般辱骂,她心中或许会有些难堪。可这些话她从小就听,前世今生加起来二十年,她早已不会放在心上。她自去骂,骂光祖孙两人间的最后一丝情谊,也就不再占据道德的制高点。
她之所亲自来云林村,不是因为怕被李氏闷在四合院里,而是有自己的考量。英姐方才那番话,李氏和章氏都曾与她说过。当日只图快速摆脱沈家,她的手段着实有些过激。虽她不在乎名声,可李氏做生意、长生入官办蒙学,都少不了世人对品德的考量。
沈福海去世便是一个坎,毕竟同族,沈家自会有所反弹。她本人在场,便可以此见机行事。加上这段时日各种做面子,如今朝廷大赦,她可一举挽回之前损失的名声。
“该死的人是你啊!死的怎么不是你!”
冷不丁面前一道黑影,老太太扑上来,花白的头发下是满是褶子的脸,一双镂下去的眼似乎要瞪出来,血盆大口张开,露出一口黄牙。
“宜悠!”
穆然拉住她的手,将她朝后甩去,自己却结实的挡住这人形柱子。老太太用力极为猛烈,直把他撞得退后几步。不想倒下压倒护在身后的宜悠,他只能强撑着,原本微跛的脚这会更是一瘸一拐的退后。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中气十足的吼声属于二叔公,在他身后跟着沈家一众男丁,人人挽着裤腿扛着锄头。
“大嫂,你前面那可是朝廷命官!”
“我呸!朝廷命官又怎样!既然他们不给福海活路,那我这老婆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老太太眼见推不动穆然分毫,索性一屁股蹲在地上,扯着花白的头发,变着花的骂起来。
宜悠从穆然侧边走出来,心下却是惊讶。原来先前那些年头,老太太对她却是留了口德。瞧瞧此时她这中气十足的声音,字句丝毫不重复的污言秽语。怕是朝堂上那些学富五车的御史,遇到也束手无策。
穆然瞧着她神色平静,更是心疼不已。女儿家面皮薄,她能如此淡然面对,必定是平日早已听惯。
当即他皱眉看向后面来的沈家男丁,欲言又止。
二叔公挽起袖子走上前,胳膊一扔,铁锹插到老太太前面的泥土中。
“大嫂,如此对待朝廷命官,你是想让沈家全族为你陪葬?”
老太太稍稍平静,而后理所当然的说道:“福海都已经死了,我们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
一向能做到心中有数的二叔公,听闻此言直接愣在那。
宜悠也被惊住了,她知道老太太拿沈福海当命根子,却从没想象过她竟想要沈家全族都拿沈福海当命根子。怪不得上个月衙门过堂前,她能毫不犹豫的拿出所有积蓄打点,只为争取那渺茫的一线生机。
她已为沈福海疯魔,如今没了顾忌,她定会孤注一掷。
他们三人住在四合院,孤儿寡母的,沾上这么一条拼命地毒蛇,那真得日日不得安寝。
不行,此人不能再留。前世她入陈府后,过年时老太太突发中风。这辈子让她早几个月,也权当让沈家过个好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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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定了决心,她从穆然身后走出去。
原本的篱笆墙柴门,已经换成土墙木门。老太太打滚的地方正是木门之前,走过去随意往院子里一扫,她却大吃一惊。
原先沈福祥劈柴的柳树下,如今堆满了白石。左边一堆是几乎透明的白色,正是她划分出来的最高级白石。右边那些稍稍有些发黄,用惯白石的她很清楚,这正是高级白石烧水后所变的颜色。
两堆加起来,差不多已是所有高级白石的一半!按这速度,不等过完年,高级白石便会被消耗一空。
这一刻,什么报复老太太、恢复名誉全都被她抛到脑后。高级白石,可是她日后赚钱的最大依仗。此事她从未声张,除却李氏长生穆宇,剩下唯一知道的便是沈福祥。
原先她曾想过一家和乐,调包子馅时毫无保留,沈福祥有心定是能学去。他不会乱说,可程家女人却不是易与之辈。若是人人都知道,那她还怎么卖包子赚钱。一朝断了财路,他们三人如何在县城过活?
“谁动了我的石头堆?”
老太太依旧再骂,她走到门前推一把程氏:“你给我起开。”
冲到院中,她随意的扒拉下石头堆,果然两堆全是高级白石。望着那被糟蹋的一堆,她整颗心都在滴血。
“是谁?谁允许你们用我的石头,说啊!”
沈家男丁陆续往这边赶着,最后一人正是沈福祥。见到宜悠,他目露惊喜。这些时日虽奉养娘,但他也想念两个孩子。
“二丫,你回家啦?”
宜悠摇摇手中的石头,忍住怒气平声问他:“是你取出来的?”
沈福祥应得痛快:“恩,你奶奶她身体不好,吃不下饭。我添了点这个,她每顿能多吃点。”
顿了顿,他见闺女神色不对,摸摸头声音中透着尴尬:“我想过跟你们说一声,可你娘她肯定不想看到我,我就没敢回去。”
宜悠眉头皱成个疙瘩,怎么每次都是这样。她已经决定无视此人,可沈福祥每次都有办法让她恨的更深。
没等她问罪,老太太却是火了。
“你是不是恨不得我早死,竟然在我的饭里掺石头。福海啊,你看看这世道,当真是好人不长命。瞧瞧你这杀千刀的弟弟,他就这么对你娘和媳妇。春生!我的乖孙孙也吃了这石头。”
爬起来她目眦尽裂:“老四,要是春生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要长生那贱|种百倍偿还!”
沈福祥里外不是人,终于怒发冲冠:“娘,这可是好东西,你没看二丫都为它跟我红脸了!”
“呵呵。”
宜悠直接被气笑了,她费尽心思藏着掖着的秘密,就这么暴露在全村人面前。沈福祥他这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
同时她又纳闷,她走之前已经雇人在白石头周围筑高墙,沈福祥是如何拿到石头。等等,当时她把一把钥匙交给相熟的周屠夫,以备不时之需。周屠夫为人耿直,虎子没坏心眼,她自是信得过。
最近一次赶集时,莲莲那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