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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着。。。。。。〃
长儿这么想着,奇怪极了,他觉得自己已经进了花园,站在花坛旁边。鲜红的花堆得山一样高,只看见一片红色。他发现所有的花都在笑,默默地对着他笑。从笑着的花上淌下一滴一滴又香又甜的蜜,流到地面都凝成一颗一颗红色的香糖。他的舌尖好像已经尝到了甜味。他想拾一颗糖送进嘴里,再一看,这不是糖,而是鲜红的果子。果子也好,他拾了一满怀。又想到花儿不能不采,他放下果子去采花。一支半开的,正好插在母亲床头,他采了搂在怀里;一支比较小,正好扎在帽沿上,他采了插在口袋里。一支挺茂盛,正好种在自家门前。他举起手正要采,忽然〃嘟嘟〃一声,汽车的吼叫把他给唤醒了。原来他还在花园门口,并没走进花园一步。
长儿多么懊恼呀,香糖不见了,果子不见了,只有舌尖上好像还留着甜味。他向花园的大门里望去,依旧是密密层层的深绿间着浅绿的树林。他听到树林里传出美妙的音乐:鼓的声音挺清脆,好像打滚似的;喇叭的声音挺宏亮,好像长鸣似的;长笛的声音最尖锐,率领着其他的乐器,还有叮叮当当敲击铜器和铁器的声音。可能有一支乐队在树林里为游客们演奏。乐队一定穿着一色的号衣;吹喇叭的,面颊一定鼓得圆圆的,像生气的河豚;吹长笛的眯着眼睛,像要睡着似的;长儿这么想着,奇怪极了,他觉得自己站在树林里的一座亭子旁边,身子倚在栏杆上,滋滋味味地听乐队演奏。乐队穿着一色的蓝号衣,胸前和肩膀上都绣着美丽的图案。乐器都发出灿烂的金光,把演奏的人的脸蛋和衣服都耀得闪闪烁烁的。他们奏了一曲小调,又奏了一曲山歌。长儿高兴地大声唱起来,乐队就跟着他唱的调儿演奏。他高声唱:〃开步走,开步走。。。。。。〃乐队就走出亭子,排着整齐的队伍,跟着他在草地上齐步向前走。他举起双臂,指挥乐队向左转,没防着自己让什么给撞了一下,身子打了个旋,才发觉撞他的是两个孩子。原来他还在花园门口,并没走进花园一步。
撞他的孩子就是,先前进去的那两个。他们游罢花园出来了,双手捧着许多糖果。他们撞了长儿好像没事儿似的,高傲地跟父母跨上了马车。只听得一声鞭响,车轮就缓缓地转动起来。长儿呆呆地望着远去的马车,又回过头来看看花园的大门。他似乎进去逛过了,但是仍旧不知道花园里的情景,虽然只隔着一道围墙,而且花园的大门还敞开着呢!
祥哥的胡琴
一条碧清的小溪:邈有一所又小又破的屋子。墙壁早就穿了许多窟窿,风和太阳光月亮光可以从这些窟窿自由出进。柱子好像酥糖一样又粗又松,因为早有蛀虫在那里居住。铺在屋面上的稻草早成了灰白色,从各方吹来的风和从云端里落下来的雨,把原先的金黄色都洗掉了。屋子的倒影映在小溪里,快乐的鱼儿都可以看见。月明之夜,屋子的影子站在小溪边上,半夜醒来的小鸟儿都可以看见。
这所又小又破的屋子里,住着祥儿和他的母亲。祥儿的父亲临死的时候,什么事儿也没嘱咐,只指着挂在墙上的胡琴断断续续地说:〃阿祥,我没有什么可以传给你,只有这把胡琴。你收下吧!〃祥儿不懂他父亲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的母亲却伤心得哭不出声音来了。就在这时候,他的父亲咽气了。
这把胡琴是祥儿的父亲时常拉着玩儿的。本来青色的竹竿,因为手经常把握,变得红润了;涂松香的地方经常被弓磨擦,成了很深的沟;绷着的蛇皮也褪了色。繁星满天的夏天的夜晚,清风吹来的秋天的夜晚,他父亲就拿这把胡琴拉几支曲子。在种田累了的时候,在割草乏了的时候,他父亲也要拿这把胡琴拉几支曲子,正像别的农人在休息的时候一定要吸几筒旱烟一个样。就是极冷的冬天,白雪像棉絮一般盖在屋面上,鸟儿们紧紧地挤成一团,也可以听见从屋子里传出来的胡琴的声音。
父亲的棺材被抬出去了,胡琴还挂在墙上。风从墙壁的窟窿吹进来,只见胡琴在轻轻地左右摇摆。阳光和月光射进来,胡琴的影子映在墙上,像一把舀水的勺子。祥儿看着觉得很有趣,胡琴好像充满了神秘的味道。
母亲织了一会儿草席,指着墙上的胡琴说:〃阿祥,爸爸把这东西传给了你,你要像爸爸一样会拉,我才喜欢呢!〃祥儿不大明白母亲的话,只是对着墙上的胡琴发呆。吃饭的时候,母亲又指着墙上的胡琴说:〃阿祥,爸爸把这东西传给了你,你要像爸爸一样会拉,我才喜欢呢!〃祥儿还是对着胡琴发呆。早上,祥儿在母亲的怀里醒来,母样又教训他说:〃阿祥,爸爸把墙上那东西传给了你,你要像爸爸一样会拉,我才喜欢呢!〃
直到祥儿满了四岁,母亲从墙上取下胡琴来,交在他手里。母亲说:〃现在你可以拉这个东西了。我希望听到你拉出好听的调子来,跟你爸爸拉的一个样。〃
祥儿双手握着胡琴。这是天天见面的老朋友,可是怎么拉法,他一点儿不懂。他移动了一下胡琴的弓,胡琴发出锯木头一般的声音。他把弓来回地拉,跟木匠师傅锯木头一个样。母亲看着他,脸上现出笑容,她称赞说:〃我的儿子真聪明!〃
拉动胡琴上的弓,成了祥儿每天的功课。他不但在家做这功课,走到小溪边,走到街道上,也一样做他的功课。打鱼的老汉正在溪边下网,讥笑他说:〃跟锯木头一个样,拉得比你爸爸还好听哩!〃蹲在埠头洗衣服的老太太也讥笑他说:〃叫化子胡琴,也算接过了你爸爸的手艺么?〃街道上的孩子们追赶着他说:〃难听死了,难听死了,不如把胡琴送给我们玩吧!〃祥儿不管他们说些什么,只顾一边拉一边走。
祥儿走到没有人的地方,周围都是高山,山下都是树 .林,他拉动弓,自己听着胡琴发出来的声音,觉得很快
活。忽然听到有个声音在唤他:〃小弟弟,想拉好听的调子么?我可以教你。〃祥儿四面找,一个人也没有。是谁在说话呢?正在疑惑,那个声音又说:〃小弟弟,我在这里。你低下头来就看见我了。〃祥儿低下头看,原来是一道清 ,
澈的泉水,活泼泼地流着,唱着幽静的曲调。水底有许多 :五色的石子,又圆又光滑,可爱极了。
祥儿高兴地回答说:〃泉水哥哥,你肯教我,我非常感激。〃泉水说:〃你听着我的曲调,把胡琴和着我的调子拉吧。〃祥儿侧着耳朵听,很能懂得泉水用它的曲子讲的什么话,就拉动弓和着,胡琴不再发出锯木头的声音了。胡琴的声音紧跟着泉水的曲调,后来竟合成一体,分不出哪是泉水的哪是胡琴的了。祥儿和泉水都高兴极了,只顾演奏,忘记了一切。后来泉水疲倦了。对祥儿说:〃小弟弟,你拉得很好了。我想休息一会儿,明天再见吧。〃泉水的调子越来越轻,最后它睡着了。祥儿离开了泉水,向前走去。
祥儿拉着新学会的曲调,引起周围的山都发出回声,成为很复杂的调子。他自己听着也很快活。忽然又听到有个声音在唤他:〃小弟弟,还想学一种好听的调子么?我可以教你。〃他四面找,一个人也没有,难道泉水睡醒了,追上来了?正在疑惑,那个声音又说:〃小弟弟,我在这里。你抬起头就看见我了。〃祥儿抬起头看,原来是一阵纱一般的风,轻轻地欢着,唱着柔和的曲调。小草们野花们都一边听一边点头。
祥儿高兴地回答说:〃风哥哥,你肯教我,我非常感激。〃风说:〃你听着我的曲调,把胡琴和着我的调子拉吧。〃祥儿侧着耳朵听,很能理解风用它的曲子说的什么话,就拉动弓和着,比任何人做任何事儿都用心。胡琴的声音紧跟着风的曲调,后来竞成了一体,分不出哪是风的哪是胡琴的了。祥儿和风都很高兴,一会儿快,一会儿慢,一会儿高,一会儿低,只顾演奏。小草和野花都听得入了迷,好像喝醉了似的都垂下了头。后来风要走了,对祥儿说:〃小弟弟,你又学会了一种好听的调子了。我现在要到别处去了,有机会再见吧。〃风说完就飘走了。祥儿跟风告了别,又向前走去。
祥儿轮流拉着新学会的曲调,一会儿拉泉水的,一会儿拉风的,不知不觉走进了树林。拉泉水的调子,他就想起了活泼的泉水哥哥;拉风的调子,他就想起了轻柔的风哥哥。忽然又听到一个声音在唤他:〃小弟弟,再多学一种好听的曲调,不是更好么?我可以教你。〃他四面找,一个人也没有。奇怪极了,除了泉水和风,又有谁自己愿意当他的音乐教师呢?正在疑惑,那个声音又说:〃小弟弟,我在这里。你向绿叶深处仔细找,就看见我了。〃祥儿向绿叶深处仔细找,原来是一只美丽的小鸟儿。小鸟儿机灵地从这根树枝飞到那根树枝,一边跳舞,一边唱着优美的曲调。绿叶围成的空间成了小鸟儿的舞台。
祥儿高兴地回答说:〃小鸟儿哥哥,你肯教我,我非常感激。〃小鸟儿说:〃你昕着我的陷调,把胡琴和着我的调子拉吧。〃祥儿侧着耳朵听,很能理解小鸟儿用它的曲子说的什么话,就拉动弓和着。他的手腕越发灵活了,轻重快慢都能随他的心意。胡琴的声音紧跟着小鸟儿的曲调,后来竟合成一体,分不出哪是小鸟儿的哪是胡琴的了。祥儿和小鸟儿都开心极了,大家眼睛对着眼睛,微微地笑了。后来小鸟儿唱得口都渴了,对祥儿说:〃你学会的好听的调子越来越多了。我现在渴了,要到溪边去喝点儿水,顺便洗个澡。咱们以后再见吧。〃小鸟儿说完,就飞出树林去了。
祥儿的胡琴拉得越来越好,拉出来的调子越来越奇妙。他的调子不是泉水的,不是风的,也不是小鸟儿的,他把三种曲调融合在一起,产生了新的曲调,好像把几种颜色调和在一起,成了新的颜色一个样。他常常去看泉水,看泉水睡醒了没有。泉水对他说:〃你的曲调比我的好听多了。拉一曲给我听,催我睡着吧!〃我常常去看风,跟风谈心。风对他说:〃你的曲调胜过了我的。拉一曲给我听,让我高兴高兴吧!〃他常常去看小鸟儿跳舞,听小鸟儿唱歌。小鸟儿对他说:〃现在你可以教我了。拉一曲给我听,让我学会你的新曲子吧。〃祥儿听他们这样说,心里快乐极了,就尽量把自己新编的曲调拉给他们听。泉水听着,安静地睡着了;风听着,微微地笑了;小鸟儿一边听,一边跟他学。
祥儿跟大自然的一切做朋友,经常把自己编的曲调拉给它们听。它们个个欢喜祥儿,都把自己的曲调演奏给祥儿听。祥儿的胡琴变得越来越奇妙,他能拉许许多多自己编的新鲜曲子。母亲早就快活得不得了,她对祥儿说:〃你拉胡琴,拉得跟你爸爸一样好了。我非常欢喜。你可以带着爸爸传给你的胡琴,把你自己编的曲子,拉给世界上所有的人听了。〃祥儿听母亲这样说,就带着胡琴,离开了小溪边的这所破屋子。
都市里有一所音乐厅,建筑十分华丽,台阶和柱子都是大理石的,舞台上有丝织的帷幕,有用鲜花作的屏障,还有许多金色的装饰品,教人看着眼睛发花。大音乐家都在这里演奏过;演奏的时候音乐厅里坐满了人,男的女的,神态都很高雅,服饰都很华贵。他们闭着眼睛,轻轻地点着头,表示只有他们能够欣赏这样高超的乐曲。一曲完了,他们拍起手掌,轻轻地,很沉着,表示他们从乐曲中得到了快乐。演奏的音乐家的名声就越发增高了。
祥儿来到都市里,音乐厅也请他去拉胡琴。几天之前,街上已经贴满了彩画的大广告。广告上写着:〃奇妙的调子,新鲜的趣味,田野的音乐家。〃这些字写得奇离古怪,格外引人注目。到了祥儿演奏的那一天,音乐厅里坐得满满的,自然都是经常来的老听客。他们都望着台上,张开了嘴,好像等着吃什么好东西似的。
祥儿走上台来了。他仍旧穿着他那半旧的青布衫,提着父亲传给他的那把胡琴。他向听众深深地鞠躬,听众们却在那里皱眉头。〃咱们见过几百位上千位音乐家,哪里见过这样的乡下人!这把胡琴难看极了,就跟乞丐手里拿的一个样。〃听众们正在这样想,祥儿把弓拉动了,琴弦发出的声音在音乐厅电流动。大家开头还很安静,可以听得十分清楚。可是才一会儿,听众说起话来了,开头还很轻,后来越急越响,好像潮水似的。祥儿的胡琴拉得越急越响,嘈杂的人声紧紧追了上来,而且盖过了胡琴的声音。隐隐约约听得他们在说:〃从来没听过这样的曲子!〃〃乏味透了!〃〃不知从哪儿来的乞丐!〃〃是个骗子!冒充音乐家的骗子!〃〃把咱们的耳朵都弄脏了,非赶快回去洗一洗不可!〃
听众们都站起来,纷纷走出音乐厅,都去洗他们的耳朵了。老绅士的胡子翘了起来,贵夫人搽着一层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