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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雨听着抿了抿唇,又扶着她走一圈,才有些冷淡地道,“或许吧。”
赖云烟笑着摇了摇头,抬眼往院里阴沉沉的天空看去。
深冬了啊,不知来年开春,那光景会不会好起来。
得有几年好收成才成。
世俗爱恨情仇,这种种纠葛,都得吃饱了肚子才在意得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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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辰十二年,南方大雨三月,六月江南任家拖家带口进京投奔赖家,与此同时,岑南王携家眷奉旨进京侍君。
七月,各地候伯纷纷派人进京,打探京中局势。
这时的七月炎热无比,即便是井里刚打上来的凉水都能把皮肤烫得起泡,众达官贵人私藏于室的冰窖也是藏不住冰了,即便是打到最深处的冰窖,往往刚把冰块拿出来,不到半柱香的时辰即会化成一滩水,这时市井中的平民也不再顾忌有碍风化,纷纷打起了赤膊,便是往日那轻易露不得手臂的女子,也摘起衣袖,露出手肘以下的位置。
天实在太热,京中时不时也有人因热疾过逝的人。
这一天一大早,冬雨起来见风吹得有些凉,还小小惊喜了一下,急步走去修青院的路中,还想着要叫他们小姐趁这天凉快出去走走,散散步,可不得多时,刚伺候好主子们用完膳,这天就下起了大雨,间带还有一些冰茬子落了下来。
这天,刹那间从酷热的夏天变到了深秋那般冷,冬雨急忙去了内屋把箱笼里的披风拿出来给他们家小姐披上后,这才走到窗边看了看雨势。
站在墙边欢跃的小丫环见到她,忙捡起冰茬子放到手里朝她说,“快看,冬雨姐姐,这冰茬子可冰可舒服了。”
冬雨把那圆圆滚滚的冰坨子握到手里转了转,随即出了门挑了几个用布拭了拭,回屋放到了盘中给赖云烟看,“您瞧瞧。”
赖云烟搁了手中喝着的茶,伸手碰了碰冰坨子,朝门外的大雨看了看,转身对身边闭目打坐的魏瑾泓道,“这要下多久?”
“下午就停了。”
“嗯,”赖云烟转了头,对冬雨道,“差几个人收些冰茬子,搁到地窖里去。”
“下午还会热回来?”
见她点了头,冬雨立马转身差了人,跟她办事去了。
“都叫去。”见她只叫唤外面的丫头,赖云烟笑着挥了挥手,让站在屋内的那几个小丫环都跟着退下。
这时的外边比平日凉爽的屋内可凉快多了,小丫环们也愿意出去,不多时,都一起跟着冬雨出去了。
一会赖云烟在屋内就见她们抬着木盆打着雨伞在拾冰茬子,她不由笑了笑。
这时快到辰时,魏瑾泓打坐完了要去前院,见她靠着椅背看着窗外的那一大群丫环,开口说了一句,“让人搬了椅子到门廊下,你去坐着吹会风。”
这样比坐在窗边还是会凉快一些。
“不了,省得搬来搬去的。”
“等会你来前院?”
“嗯,再过得一两个时辰吧。”赖云烟漫不经心地回道,转头见魏瑾泓还在,便朝他笑笑,“你先去,我随后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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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嫂。”赖云烟一进前院的门;站在廊下跟人说话的魏瑾允停了说话;朝她行了礼。
赖云烟微笑点头;朝正堂走去;上了阶梯即将对上他时;笑着问他道,“你兄长可在屋内?”
“在。”
“忙去罢。”赖云烟朝他摆了一下手,微一提裙进了大堂。
刚下的冰雨没多久,就又炎热起来了,她的装束也还是与前几年无异,不像他人的夏装;经过不少巧手改得透气透风,好看又凉爽。
连最重礼的荣夫人,现今穿得都要比她更贴进现今宣朝妇人清凉的装扮些。
赖云烟依旧高领襟衣,长裙拖地,却是有些不合时宜了。
所幸,这家子人里,跟她一样穿得严密的不仅是她,还有一个魏瑾泓,有着他跟着她一起,这种不合时宜也就成了族长与族长夫人的威严。
位高权重的,总是要与旁人有些不一样的,哪怕这种不一样不见得有多好,但权威带来的作用总能堵得住太多的嘴巴。
这时她身边的丫环都留在了门前,只她一人进门,她先越过摆了两把椅子小间厅,随即越过一道门坎,走入了小厅,再越过一道门,且才是魏瑾泓所坐的大堂。
三厅大堂,是平日魏瑾泓办公的地方。
这两年来,赖云烟跟着他办事,对这地方也熟了不少,只是平日她在隔壁的那偏厅呆的时日长,很少一来就来大堂。
这时机会也不多,今日是跟魏家一大家子讨论出征前的第二回和,她得在场。
“来了。”
赖云烟轻颔了下首,在他身侧坐下。
魏瑾泓抬首朝她面前的一叠案卷示意,“瑾荣刚送上来的,你看看。”
“嗯。”赖云烟垂首,翻阅案卷。
一路行路所需什物,其间应对方案,这两年来魏家上下都已经弄齐,现在离出征之日没有多长时日了,在这短短时日内,全程上下,依魏瑾泓的意思,还须演练几个回和。
等巳时快过,魏瑾荣领着魏瑾瑜,魏瑾勇走了进来,站于前轻声道,“大哥,大嫂,午时快到了。”
“摆膳。”魏瑾泓握笔急挥时,嘴间沉道。
“是。”
赖云烟这时掩了卷,把看过的案卷再翻了翻,撇首朝魏瑾泓看去,等着他停笔。
魏瑾泓急挥完了手中一笔停了手势,上下再看了一眼,起身出了椅子。
赖云烟这才站了起来,跟在了他的身后。
这时魏瑾泓停了半步,待她跟上,提步与她并肩。
午时太阳正挂当中,他走在了有阳光的那头挡了太阳,不得几步,就到了用膳的偏厅。
“族长,族长夫人。”他们一进去,站于厅内的众人齐齐行礼。
“坐。”魏瑾泓跟赖云烟上了主位。
午膳一过,就要议正事了。
一桌共八人,除开他们,坐在左下首的是魏瑾荣与魏瑾瑜,坐在右下首的魏瑾勇与魏瑾允,坐在最下首的是魏家的两个年轻人,与魏世朝一辈的魏世宇,魏世齐。
魏瑾荣统管内外务,魏瑾瑜主管内务,魏瑾勇负责礼法与对外的交往,魏瑾允则统管刑法与护卫,其中魏世齐,他的长子是他的左右手,而文武兼备的魏世宇则是魏家队伍的领头之人。
用膳时甚是安静,等喝过半杯茶,魏瑾泓领头带人进了大厅后,一干人等就急促了起来。
这次第二回事由魏世宇先发声,他半月后就要带队先行离开,现如今魏家最紧着的就是他的事。
“如遇强险,侄儿在请示允叔勇叔不到时,要如何行事才好?”
“先斩后奏。”魏瑾泓淡淡道,直视着侄儿的眼。
魏世宇垂下了眼,恭声答了声“是”,就此道,“侄儿没问题了。”
“别急着走,听听长辈的事。”魏瑾泓发了话,没让急于去整顿手下的魏世宇先行离开。
“是。”魏世宇犹豫了一下,退到了最后站着。
接下来是魏瑾荣跟魏瑾泓说他与祝家谈后的问题,一路行路都是两家人在一块,所面对的问题都是共同,而在共同之处又因他们是两家人有了不同之处,到时具体针对的问题就繁不胜数。
“伯昆叔说这几日需您过去议事。”
“后天。”
“明日肖姨娘与佟姨娘会登门造访,这是拜贴。”魏瑾荣递到了赖云烟面前。
赖云烟打开贴子看了一眼,搁下点了头。
魏瑾荣继续报事,他所说的问题最多,等他说过后已是一个多时辰后,等到他说完又把所有人提出的细节处提出商讨,等到赖云烟能出大堂时,这时已是戌时。
她一出门,冬雨就候在门边,先递来水让她喝了两口,随即与她道,“荣夫人在大门口等着您。”
“等多时了?”
“一柱香的时辰罢,她刚从乡下的庄子回来不久。”
这时她们一行人走过大院,到了大门边,候在门边的护卫大打开了门,躬身候了她出去。
“清铃见过嫂子。”白氏在门边朝赖云烟福了礼。
这两年白氏往外跑得多了一些,晒黑了不少,不再像以往的那翻娇弱美人样,但却增添了不少朝气,整个人的精神反倒要比之前好了不少,那勃勃生机的样子怪惹人喜爱的。
不过她要是跟着她走,孩子是不能带的,赖云烟看着她眼下掩饰不住的红肿,也知她这几日为了离开孩子的事哭了不少次,但她见着了一次也没有温言劝抚。
许是她老了,心肠硬得很,不喜欢白氏带着这么明显的痕迹来见她。
要是真合她意,来见她,最好是把这脸上的痕迹给她掩得一干二净。
要么要儿子,要么跟着走,带着这么明显的迹象来,难不成她还能允了她带着孩子走不成。
让她带着一个丫环走,已是魏瑾荣的面子了。
“见过夫人,荣夫人。”她们走不到几步,秋虹就领着丫环匆匆来了,见过人行过礼后,她朝赖云烟道,“司夫人来了。”
“请她到堂屋。”
“是。”
赖云烟猜司夫人来之意是文定之事来的,他们就要走了,两个小的婚约可还没定。
现如今,魏家可真是香饽饽,且不说司家找不到更好的,就是上面的那位也是把这两家看做是亲家了,这几年她一直不急提亲之事,提也未曾跟司家提过,现在怕是临到司家着急了。
“你也忙一天了,回去歇着吧。”路上赖云烟朝白氏笑说了一句,即转道回了修青院。
她现如今这身子被药物调养了过来,但许是这心真是静如死水,这么炎热的天穿得严密也不觉得热,只是身上也出了不少汗,少不得沐浴一翻才清爽。
她洗好,自行穿了衣,花了不到一柱香的时辰,只是头发沾了水,得让冬雨拭干了才能扎发。
“还在等着?”
“是。”
“让厨房准备几个小菜吧。”
“是。”
“让老爷先自己用膳。”
“是。”
过了一会,冬雨在她身边轻声地道,“小姐,头发弄好了。”
赖云烟睁开一直在闭目养神的眼,往镜中的自己看了一眼就起了身。
到了堂屋,司周氏忙起身,笑道,“您来了。”
她看着一身紫衣拖地的赖云烟,那上面绣着的蓝色蝴蝶都像是停在她身上许多了年似的,再看看她背后快要落暮的夕阳,想起来,这位魏夫人这不紧不慢的作派,似乎经年都未变过。
似乎没什么可以改变她一样,哪怕严寒酷暑,她总是一成不变,时光就像在她身上静止了一般。
“等久了吧?”
“没有。”司周氏摇头,面对这万年不变的女人,她也少了以前那些刻意的沉默,反倒有了些实话实说,“这个时候来打扰您,还请您见谅。”
她知道这小半年她早间午间都不见客,只有听说这黄昏时,她心情好点,才会见个把人。
有时,都不一定能见着她。
她这也是这一年来她头一次主动来见她,听着传闻,心里本是忐忑,如今见了,没想成,一时之间心里也涌现了这么多感慨。
这魏夫人太沉得住气了,看来,她确是要来这一趟的,她不提,想来她也不会有慌手脚的一天。
魏大人那边也明确跟他家大人提过,魏家人的婚约之事,无论老少,有需者,都需过问她。
尤其是她自己儿子的事,更是如此。
“没有事的,坐吧。”赖云烟微笑道。
“今早下了一阵冰茬子,怪吓人的。”司周氏笑笑道,“您也看到了吧?”
“嗯,凉爽了一阵,可把我身边的那群小丫环乐得,拾了一阵的冰茬子。”
“我那也令人拾了,只是想起晚些,好几个人动手,也只拾了半盆。”
“有就好。”
“可不是。”司周氏附和。
这时冬雨端了食盘进来,司周氏忙站起来,道,“这可使不得。”
“坐着吃几口吧,都是凉爽的小菜。”赖云烟也不打算薄待她,再行招呼她坐在她的案桌对面。
“劳烦您了。”
赖云烟微微一笑,也不言语什么,只是招呼着她用膳。
过了一会,见司周氏跟她又聊得几句京中的事,也不说出来意,她也没问。
等天色沉暮,已入黑夜,小菜已吃得尽半,司周氏笑了一笑,对着一直嘴边含笑,看似温和的赖云烟道,“我家笑儿也有好些日子没来给您请过安了。”
“怕是,有一段了吧?”赖云烟侧头问身边的冬雨。
冬雨淡淡道,“怕是,奴婢也记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