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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城湖边绿柳垂荫,一地斑驳。谢涟持杆而立,正在湖边钓鱼。
司马煜就是有这么种本事,他的情绪总是像瘟疫一样传染。他不舒坦时,别人也只能跟着心烦。
他说是跟谢涟来钓鱼。结果鱼钩还没装上,先带了一群人轰隆隆追野狐狸去了。狐狸没追上,回来看到谢涟已经开钓了,就兜了一堆石头一块一块的往水里丢,还瞄准了谢涟钓鱼的浮子丢。
谢涟修养这么好的人,都恨不能一脚把他踢到水里去。
“那边有凉亭,你先去歇一歇。我钓完这一杆就收。”
“要收就赶紧收,何必非要‘钓完这一杆’?”
“因为做人要有始有终!”谢涟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回。
司马煜这一回终于没再说什么。将一兜子石头往水里咕咚咚一倾,就安静的在一旁坐下了。若有所思的望着水面,也不知道在心烦些什么。
谢涟瞟了他一眼。
他们俩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人志趣相投,从来都没有谁迁就谁的时候。总是自然而然就混到一起。有时甚至都不用商量,就能默契的上手配合。
当然也有不默契的时候。那时他往往就会觉得这位太子想法很神奇,而不是觉得他不可理喻。
——谢涟这个人对朋友总是十分宽容。三教九流都爱跟他混在一起,也是因为他的这份宽容,他总是能轻易的跨越出身和阶层的界限,理解对方的想法。
看司马煜是真的心烦了,谢涟还是将钓竿一放,在他旁边坐下。
“究竟怎么了?”
司马煜折腾了大半天,精力和火气早发泄的差不多。心里剩下的竟然只有委屈。
“有这么一个人,”他说,“你看到她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做很多莫名其妙的事。想法也蠢得跟白痴似的,自相矛盾,犹豫不决。”
谢涟:……这个他还真的很难理解。
“你觉得我该怎么对付这个人?”
谢涟:“就让别人去对付他。一物降一物,何须事必躬亲?”
司马煜:……
“不能让别人对付,”那可是他的老婆,谁敢碰统统砍了,“只能自己来。”
谢涟感叹,“既然如此,这种人最好还是不要与他为敌。”
“我也是这么想的。”他几乎就要屈服于本心了,结果呢?“但是你知道吗?”想到这里司马煜就气不打一出来,“她前一天晚上才……才跟我化敌为友。第二天一早就说她喝醉了,所以昨晚的不作数!她才喝了一杯酒,清醒得很。什么喝醉了,她根本就是不想认账。”
谢涟:……跟太子不认账,这得是什么人啊。
联想到司马煜之前轰轰烈烈的抗婚,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
这种事,他就真心不想插嘴了。
就拾起钓竿来,目光重新投向水面,“这种事需得心悦诚服,不是有七擒七纵之说吗?你真要‘化敌为友’,就不怕她反悔。”谢涟也弄不明白自己这种想要折腾司马煜的心情从何而来,“反正真想不认账时,不喝酒也有旁的借口。你说呢?”
司马煜:……干嘛要他说?就好像他很擅长反悔似的!
“她真心悦诚服时,随便一句戏言也会当真。”谢涟又啰嗦了一句,“加把劲。大不了七擒七纵,直到她认了就是。”
司马煜想了想,大概也只能如此。
不过他又略觉得哪里不对头——怎么好像他才是被七擒七纵的那个人啊。
但是阿狸没有跟司马煜玩七擒七纵的耐心。
她对他的所有热情好像都在那一夜里耗光了似的。
她依旧照料他的起居,却不再像之前那样事无巨细。很多需要深入到他生活细则里的事,她已经不再为他做了。
他的行踪她也不再过问了。她知趣的不再汲汲营营的追着他,她对他放任自流了。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好像原本有什么东西在你的生活中无孔不入,你并不觉得它不可或缺,甚至隐隐觉得很烦人碍事。但是某一天,它突然消失了,就像从来都不曾存在过……你才忽然意识到,自已已经习惯了它的存在——或者不仅仅是习惯了那么简单。。
司马煜开始忐忑——他这一次“纵”得是不是有点太松了,难道他表现得真就这么冷淡,居然令阿狸知难而退了?
可是……她明明应该更有耐心才对啊。
65良辰美景(六)
成亲大半年;司马煜终于第一次主动来找阿狸。
那是七月孟秋;天气将将开始转凉的时候。
因秋雨才歇,天还阴着。草木翠□流;风里沁着湿润的檀木香。
阿狸正指挥着宫人们将大件的器物搬进搬出——因为这几日屋里有些返潮,她正琢磨着改一改陈设;好换换风水。恰好秋天到了;也该除蚊帐、撤珠帘了,干脆一并扫除一次。
——她一贯是这么忙的。
事实上司马煜就少见她有闲散的时候。偶有闲暇,她不是在研究怎么吃,就是在研究怎么穿;甚至还跑去书房翻阅文献,不时趴在书案上兴致勃勃的画草图。
就算不把生活的重心放在他身上;她也有忙不完的事——并且所有的事都能让她自得其乐,尽管很多时候是傻乐呵。
宫人们望见司马煜,忙屈膝行礼,阿狸才知道她来了。
欢喜的上前探问,“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她的欢喜并不做假,司马煜一时就想,也许她不是在故意冷落他?
——自己欲擒故纵是情趣,但被别人欲擒故纵,那就索然寡味了。如果可以,司马煜还是更喜欢阿狸呆一些,不要对他耍手段。
看她忙得投入,额上已经沁了汗。脸色透着粉红,眉眼越清黑如画。就随手帮她揩去鼻子上的汗水,道:“事少,就回来看看你。”
阿狸弯了眼睛笑,道:“去东殿歇歇吧,这边屋里乱。”
两个人并肩而行,绕过东角竹荫,从卵石小径蜿蜒穿过小花园。有桃叶落在阿狸头发上,司马煜抬手给她拈去。随口问:“最近都忙些什么?”
阿狸道:“都是些琐事——”就扳着手指一件件给他数,“要换季了,想把各殿里都换一换陈设。太后老人家犯了秋疾,不爱吃东西,要去伺候着。阿姑那边……”她略顿了顿,还是把话遮过去,“也常宣我去说话。长宜公主怀孕了、尚书令家孙子百日、阿胡也要娶亲……不过七夕和盂兰盆节都过了,这几天其实还挺闲的。”
司马煜让她说得头晕,结果她一句“挺闲的”就结了,一时竟有些无语。
“阿婆那边有宫人和太医照料着,你记得常问候就行,不用守着伺候。”司马煜斟酌了一下说法,“太后跟你能有多少情分?”
阿狸笑着——其实一周目里没少听他提点这些事,但这一回听到了,还是觉得暖暖的。就答,“我省得。”
“阿娘那边……她总是为些有的没得操心,你听听就得了。”
……这个还真不好说。阿狸略有些难过。毕竟,皇后她是急着抱孙子。可是连这么理所当然的心愿她都不能替她达成。
“其余赏赐探问之类,都有定制。让下人们替你记着,到了日子提点就行——你要学会使唤人。你是我的嫡妻,又不是东宫管家婆,弄得自己这么忙算什么?”
“呃……闲着也是闲着呗。”
司马煜就有些无语了,女人自作聪明固然容易多事,可这不开窍的□起来也很麻烦啊。
忍不住就嘀咕:“谁说你就闲着了?”
“嗯?”
“你说了这么一长串名单,不相干的刘捷家孙子都提到了。就没觉得少说了谁?”
阿狸:“呃……”
司马煜十分不满的指了指自己,“这里。这个人难道不正该是你放在第一位的吗?”
阿狸面上笑容还在,但眼睛里的笑意却像灰尘一样慢慢的沉淀下去了。
七月末,连桃子都早已经熟透摘尽了,枝头只剩几枚青色开裂的果子,**的。几日之后天气就会彻底的转凉,日照也已经开始变短,桃叶很快就会落尽。能够让它们成熟的时机已经了不在了。
阿狸依旧仰头望着司马煜。
“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排在第一位的。不过殿下为什么会这么问,是我哪里做得不恰当了吗?”
“总觉得你最近在我身上的用心变少了。”
“比如说?”
比如说饮食的口味不合心意,熏香味道不好闻,外出的便服总得吩咐了才找出来,买东西时荷包里居然没放钱……
但是他才说过阿狸不是他的管家婆。这些事通常都是问责侍女而不是妻子。其实他在乎的不是这些小事,而是这些小事让他觉得阿狸已经不在意他了。
司马煜就这么被她问住了。
最后只能赌气的回答,“以前为我做的事,现在都不做了——做人要有始有终!”
阿狸又叹了口气。每次她这么叹气司马煜就会很烦躁,好像她知道些什么而他不知道。好像她比他年长懂事所以处处容忍他的傲娇不懂事似的。好像她已经对现状感到疲倦只能透过他怀念一些逝去的时光似的。
他已经在很努力的试图理清自己对她的感觉了。这个时候她就是应该耐心,叹什么气啊!弄得好像他的努力和纠结很徒劳很搞笑一样。
阿狸似乎从他眼睛里看出了他的心情一般。表情忽然又柔和下来,正是那种在嫁给他之前时她总是流露出来的,想哭却不会流泪的感觉。
“我只是觉得,你在想一些事。”她说,“我以为你会想要一个人静一静,如果在这个时机我不依不饶的逼上去,只会让你更心烦,更分辨不清自己的心意——”
他确实分辨不清。
她在他面前时他无法抗拒诱惑,她不在他面前时他无法抗拒思念。她咄咄逼人时他神迷意乱,她抽身而退时他忐忑不安。如果这都不算喜欢上了,那究竟怎样才算?
可是他同时也清楚,被诱惑不等于爱恋,意乱神迷也未必是因为喜欢。他在本能上排斥她,这是无可置疑的。在他的潜意识里,她就像一个巨大的陷阱。
据说南蛮有食人的花妖,她只在诱捕时才会甘美芬芳。有猎人爱上了她,可她吃了他的肉饮了他的血,就会永远的忘记他。他若想一直占有她,就永远都不要爱上她。
司马煜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不相干寓言会忽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早说过,他对阿狸的感觉很混乱。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确实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可是不论阿狸不依不饶的逼上来,还是安安静静的退下去他都不能不心烦意乱——也许他不清楚自己对阿狸的心意,但他很清楚自己希望阿狸对他什么心意。他希望阿狸一直把他放在第一位,他希望阿狸心里有他,并且只有他。
人都是自私的。一旦拥有了,就想永远霸占。
阿狸又叹了口气,她上前抱住他,说:“我明白了。阿尨,我可以慢慢的等你想明白。但是啊,草木枯荣有时,人的韶华也有限。你不能让我一直等下去。”
“不会很久的!”
“嗯。”阿狸笑着点了点头,便将这一茬揭过了。又弯了眼睛笑望他,“我熬了腊味汤,味道还不错。你要不要留下用午饭?”
阿狸说明白了,果然不是骗他。
她又开始默不作声的,也无微不至的照料着他。
这份体贴时常让司马煜愧疚。因为他不肯回报给她对等的感情,却不断的向她索取更多的喜欢。而她照单支付,却从不向他要求什么。
这愧疚让他又开始不停的往阿狸房里送东西。
阿狸有的时候都觉得无语——难道他真把她当管家婆了?她支付劳务,所以他给付报酬?他就不觉得这种关系在夫妻之间很扭曲吗?
当然有的时候也会觉得不安,心想他不会又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了吧?
当然这样的话她是问不出口的,真问出来那就太伤人了。只能说,司马煜终于成功的把她也弄得不安起来了。
秋尽冬来。
阿狸减肥加不安加操劳,终于把自己弄得营养不良了。第一场雪的时候她就着了凉,那一日从显阳殿回来,直接就倒在桥上。
皇后紧张得跟什么似的,太医院几乎整个都被搬到东宫里来。
要说起来,中医虽各种不靠谱,然而妇科在调理身体上还是有一套的。山羊胡子老中医就给把了把脉,居然就看出阿狸是减肥减出来的毛病。顺带连阿狸身上的寒症也给查出来。
苦口婆心的告诫阿狸,“不管怎么说,女人还是要丰腴饱满才好生养。这才是一辈子的大事。”
阿狸被戳到痛处,捧心扑地:这话说的也太不讲究了吧!
“我给开个方子,先吃着。等病好了,还得慢慢的调养身子——一日欠需百日补,可不要再折腾自己了。”
阿狸点头,还是问道:“不会影响到生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