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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来想去,只想出这么个办法来。
这个办法让钱麻子心里好受多了。
至于这个办法行不行得通,那是另外一回事。
林夕赶走了陈良,气走了钱麻子,自已跑到一家客栈里,关上门伤心。
伤心的结果,自然是要哭,要骂人。
“死麻子,臭麻子,坏麻子,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我要杀了你。”林夕一面哭,一面数落。
有人敲门。
林夕连忙止住哭,抹抹泪,没好气地道:“谁?”。
没人应。
林夕心中一凛,叫道:“你要不说,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那人还是不出声,林夕无奈地道:“好啦,马上就来。”
她悄悄拔出剑,蹑脚走到门边,猛地拉开门,出手就是一剑。
剑光闪闪,杀气腾腾。
一剑走空。
因为面前根本没有人。
若是有人,绝不会逃过这突如其来的一剑。可问题是,门前怎么会没有人呢,林夕正自惊疑,房中有人冷冷道:“林兄,请进来说话。”
是钱麻子。
林夕这一吓不小,猛一回身,见钱麻子正立在房中,满面正气,一本正经的。
窗户是关着的。他肯定是乘着林夕甫一拉门与出剑的极短间隙闪了进去,而林夕居然看却没看见。
林夕一怔之下,旋即怒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赶紧滚出去,你走不走,你再不走我可要叫人了。”
钱麻子不为所动,冷冷道:“你叫罢,我不怕。我钱麻子是个二百五。”
敢于自认是二百五的,钱麻子一人而已。自认二百五而又理直气壮的,钱麻子一人而已。
“不过,你要叫人的话,后果由你自已负责。”钱麻子平生第一次这么趾高气扬,盛气凌人。
林夕没办法,长剑归鞘,闷声不响地关上门:“你有什么事,说吧。”
钱麻子正色道:“我找楚三公子。”
林夕一怔,笑道:“你找他呀,他出门去了,呆会儿就会回来的。”
“那好,我等他回来,”钱麻子一本正经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端起一杯茶就喝:“茶不错,就是太淡了点。”
“你有什么事儿,尽管跟我说,我负责转告。”
林夕笑靥如花,钱麻子气得两眼发花,恨不能一下把茶杯砸到地上去。
“也好,跟你说也是一样。请转告楚三公子,就说我麻子不放心他跟你在一起。从今天起我会暗中保护你的。”
林夕大怒:“你还有没有点儿血性,你还是不是个男子汉?”
钱麻子不跟她斗口:“因为我缺钱花。这和陈良那句话没关系,你放心好了。我钱麻子若有此心,天诛地灭。”
林夕气得直哆嗦,掏出银票,扔在地上:“给你,滚吧。”
钱麻子摇摇头:“请你收起来,一直到你安全了,我会收下的。”
“我不要你跟着我,我现在就很安。滚、滚、滚。”林夕气哭了,“我不想再见到你,一点都不想。”
“你哭也没用。”钱麻子走到门口,转身温言道:“你放心,我不记恨你的耳光。”
“回来。”林夕不哭了,“我实话告诉你吧,我是骗你玩的。楚三公子已经被我杀死了,我也没有什么仇家。不过是那日在酒家见公孙奇伤不了你,一时兴起,拿你开心的。”
这下该钱麻子直眼了:“楚三公子死了,你是逗我我开心的?”
林夕显得十分沉痛,十分真诚地叹了口气:“这几日骗得你好苦,我心里很不安,这些银子,请钱兄收下,权当小妹赔礼好了。”
钱麻子满脸紫涨,两眼突兀,呼吸急促,看样子随时都可能跳起来打人。
一只玉白的小手伸出来,捏着一迭银票,直递到钱麻子鼻子底下。
钱麻子突然一伸手,接过银票,笑嘻嘻地道:“那好,既然林兄如此大方,我要不收,也太见外了。林兄,钱某告辞了。”
钱麻子拱了拱手,大笑连天地走出了房门。
钱麻子想安宁,也安宁不了啦。
钱麻子大笑着走出客栈,奔到河边一株大树下,坐了好一会儿,摸出银票,看了半晌,喃喃道:“真奇怪,原来这么一张破纸,印上几个字,就能当银子花。”
他居然还有心思研究银票和银子的关系。钱麻子是不是气糊涂了。
钱麻子将银票放进怀里,笑了一会儿,又把银票一张一张摸出来,一张一张仔细地看,然后一张一张撕得粉碎。
五千两银票,钱麻子撕了一个时辰,天已经黑透了。
客栈临河,从钱麻子呆的地方,正好可以看见林夕的窗户,所以钱麻子不想走开。
钱麻子躺在大树下面,躺了一会儿,蚊子太多,钱麻子只好上到树顶,惬意地躺了下来。
夜风颇为凉爽,钱麻子精神一爽:“我真笨,以前怎么不知道在树顶上睡觉呢,又省钱,又舒服。”俗语云:“闷上心来瞌睡多”,这话不假。钱麻子不一会儿便睡熟了。
睡了不知多久,钱麻子又被惊醒了,大树下有人走动。虽然脚步极轻,钱麻子还是听得见。他不由轻轻翻身,看着树下。
“轻声,麻子的功夫据说相当不错呢。”一个黑影躲在树后,向客栈方向看去,声音很低地训斥着另一个黑影。
另一个黑影悄声道:“麻子和那姓林的丫头是在这里么,我不太相信。”
“两个人在一间房里呢。”
“嘻嘻……”那人笑出了声,“那还能有什么好事?”
“嘘——”先前那人马上阻止他,“小声点。”
“楚三那小子手底很有两下子,怎会失手?”
“谁知道,公孙奇,花拳,绣腿都没能奈何得了这个麻子鬼呢。”
“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好像一下子从地底冒出来的。”
“能人好手,所在都有。咱们这点儿道行,只怕给人家提鞋都不配呢。”
“那小妮子听说生得不错,呆会儿说不定,嘻嘻……”
“你小子不知道,小丫头的来头可不小呢,就凭你,也想揩油?”
“什么来头,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有什么大来头的?”
“你听说过姑苏林家么?”
“啊,林千峰那老头儿的女儿?”
“不错,林老头儿有四个女儿,这是最小的一个,武功着实不差,要不,令主也不会叫使者亲自来了。”
“哎,我就不清楚,令主干吗对钱麻子这么感兴趣?”
“看中他武功,想让他做事呗。楚三兄弟三个奉命去找他的,没想到这小了竟然跟林丫头跑了,楚三怕事情泄露了,才去杀他。”
“令主让他们去海宁干什么?”
“总有什么事儿吧。……你小子少打听,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令主找林丫头,难道是想让她入伙么?”
“可能吧,咱们中高手不少,可女人最吃香。咱们么,不过是跑跑腿儿的。楚三武功虽比咱们好,身分也不过如此而已。”
“使者也该来了。”
月亮从云层里钻出来了,半弦,清清冷冷的,象一把梳子,一把银色的梳子。
一个人影,清清楚楚映在地上。
“怪了。”一人指着地上道:“你快看地上”“什么怪了?”另一个人吓了一大跳。
“树顶上有人。”
“你小子看花眼了吧,哪里有人?”
人影没有了,眨眼间就消失了。
“邪门。”那人朝树顶上看了看,枝桠不摇,哪里有什么人。
“别总疑神疑鬼的。你小子就这点不好,所以总是得不到重用。”
“赵东,李强。”有人低声唤道。是个女人的声音,很低沉,很威严。
“在。”两个人转身行礼,动作干净利索,显然是久经训练的。
“有什么动静么?”
“没有。”
“那好,你们四下守着,一旦两个家伙溜出来,拿住他们。他们的房间在哪一处?”
“亮灯的那个。”
“那两人确实在房中么?”
“不错,属下等亲自去看的”“使者马上就到,你们小心着。”
看来她还不是令主的使者,就能让这二人如此恭敬了。有什么办法呢,在一个由女人掌权的帮派里,男人们自然得多受点罪。
片刻,一条黑影冉冉而来,似乎极慢,又似乎极快,因为那条黑影的双足几乎一直没有落过地面。
这该是何等高妙的轻功呢?
黑影闪到亮灯的窗口边,停住了,依然是凭空附在窗台上,轻轻在窗纸上刺了个小洞,连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
黑影听了一会儿,从小孔里望了进去,却见蚊帐低垂,香烟缭绕,根本看不清有人没人。
正自疑惑,一声锣响惊破了寂静,一条沙哑的大嗓门叫道:“有飞贼啊——快来人啦—
—飞贼进客栈啦——。”
听不清楚那人是在什么地方叫唤,好象四下全是他的声音。
黑影吃了一惊,飞掠而下,回到树林中。
客栈中顿时炸开了锅。
黑影突然尖声叫道:“钱麻子,本令主会让你从今晚起,永不得安宁。”
似乎整个天地都响着她的尖叫声,阴寒诡异,令人生惧。
那条大嗓门又叫了起来:“飞贼在树林里,快去追呀——”原来锣响不过是他学的。学的还挺像。
第八章 林夕遇到的麻烦
林夕遇到的麻烦,可不比钱麻子的小。
因为她发现,仇家真的来了。
林家虽是武林世家,也自知惹不起这个仇家。
林夕自然也听出来了,那个学铜锣的人,正是钱麻子*钱麻子正在酒店中喝闷酒。
一碟开花豆,一碟盐干,两角酒。这就是钱麻子的午饭。
钱麻子的脸阴沉得能下雨。
林夕走了进来,不声不响地坐在桌边,低着头,也不看他。
钱麻子也不作声,不看她,好象两人根本不认识。
酒保过来,笑嘻嘻地道:“这位爷,可要吃点什么?”
林夕冷冷道:“请给来五斤好酒,有什么好下酒菜尽管端上来。”
“五斤?”酒保不相信地追问了一句。
林夕没理他,钱麻子自顾喝酒,看也不看他二人。
酒保嘟嘟囔囔走了,不多时,酒菜上桌了,林夕斟了一杯酒,双手递给钱麻子,垂下睫毛不看他,咬着嘴唇。
钱麻子愣了一下,迟疑不决。林夕的手也就一直伸着,眼中泪水流下来了。
钱麻子一硬头皮,接过酒杯,一仰脖子,干了。
林夕自已也干了一杯,又斟满一杯,仍是双手递给钱麻子,还是不看他。
已经敬了一杯酒,似乎没有必要再敬第二杯,钱麻子有些发愣。
但既然喝了第一杯,为什么不能喝第二杯,钱麻子又是一饮而尽。
林夕自己倒挺照顾自己,也干了一杯。
于是又有第三,第四,第五杯……
酒店里的人都转过头,轻声议论着,不知这两个小伙子出了什么事儿。
喝了十杯,林夕已是醉眼迷离,她还想斟酒,却已是手颤头晃。钱麻子不忍心了,伸手抢过了酒壶和酒杯。
“让我喝个痛快吧,我要……喝……让我……”林夕眼睛都睁不开了,醉得前仰后合的。
钱麻子鼻子一酸:“林兄,别喝了,我送你回去”“回……家……回……家……”林夕梦呓一般念叨着,挣扎着站了起来,钱麻子连忙走过去,扶住了她。林夕软软地靠着他的肩膀,痴痴地笑道:“咱们……回……家……”
钱麻子酸声道:“好,咱们回家去。”一伸手,将林夕打横儿抱了起来。
林夕醒过来,感到头疼得厉害,象要炸开一般,口里也渴得要命。
钱麻子正低身弯腰,扫着房中林夕呕吐的东西。林夕看看自已身上衣衫,发现有几片湿渍,口中也有些酸酸苦苦甜甜的,方知道自己醉后吐了。
钱麻子收拾完地上,走到门外,打了一盆清水进来,拧了手巾把子,递给林夕。
林夕不接,只是怔怔看着他,象痴了一样。
钱麻子只好坐在床沿上,给她擦拭脸和嘴,动作十分轻柔,拭完了,立起身来,将毛巾放好,从桌上端起一只瓷碗,低声道:“喝吧。”
林夕只是望着他,眼睛眨都不眨。
钱麻子被看得心里发毛,只好用勺子一口一口地喂她。勺子触到嘴唇了,她才张开口,酸辣汤送进嘴里了,她才咽下。林夕目不转睛,只是看着钱麻子。
钱麻子手一颤,小半勺汤汁溅到了她领口的衣衫上。
真不是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