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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房里果然是这个神秘忍者的宿处,他没有看错.而且现在已完全准备好了。他的身
体已经完全进入一种假死的状态,只靠皮肤毛孔的呼吸来保持机能的活力和头脑的清醒。仍
然在一瞬间就可以发挥出最大能力。
要成为一个忍者并不容易,成为一个忍者后要活下去更不容易。
在忍者的生命中随时都可能遇到致命的危机,所以他们的感觉和反应都必须特别灵敏。
但是楚留香相信,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绝对没有任何人会发现他的。
只可惜这个世界上还是经常会发生一些他完全预料不到的事.
富贵客栈里每间房的设备都很好,尤其是这种特别为官家眷属们准备的私室,除了器用
更精美外,还有个特别大的穿衣铜镜,房里最少有一半地方可以从镜子里看到。
楚留香跃上横梁时已经发现了这一点,所以他躺下去的时候,已经选了个最好的角度,
刚好能让他看到这面镜子。
所以现在他才会看到这件让他十足大吃一惊的事。
这个神秘的忍者居然是个女人。
灯已燃起。
她站到镜子面前扯下了蒙面的头巾,一头光滑柔软的黑发立刻就轻轻的滑了下来,镜子
里立刻就出现了一张轮廓极柔美的脸,带著极动人的异国风情。
忍者中并不是没有女人,但是出来负责行动的却极少。
在忍者群中,女人生来就是完全没有地位的,女人唯一的任务就是生育。
他们一向不尊重女人,也不信任女人,就算有一件任务非要女人去做不可,他们也宁愿
要男人去做.因为忍术中还有种“女术”,可以使一个男人的男性特徵完全消失,变成一个
非常女性化的女人。
这个神秘的忍者究竟是男是女?楚留香还没有把握能断定.
可是她已经为自己证明了这一点。
她已经开始在脱衣服了。
梁上君子通常都不是君子。
楚留香从来都没有说过自己是君子,可是就算是他的仇敌也不会说他是小人。
他的身子虽然不能动,至少总可以把眼睛闭起来。
他没有把眼睛闭起来。
因为他虽然不是君子,也不是伪君子,如果他要做一件事,就一定要做到底。
这个全身上下都带种东洋风味的人,无疑是从扶桑来的。
她为什么要潜来江南?是为什么而来的?
她究竟是男是女?
她确实是个女人。
她的胸、她的腰、她的腿,都证实了这一点。
因为她已完全赤裸裸的出现在镜中,只要不是瞎子就应该可以看得出她不是个男人,就
算在女人里面有她这种身材的也不多。
扶桑国的女孩子通常都有种先天的缺陷,她们的腿通常都比较粗一点比较短一点。
她却是例外。
她的腿又直又长,浑圆结实,线条柔美,述一点瑕疵都没有。
楚留香差一点就要从梁上掉了下来,却不是因为他看到了这双脚,而是因为他忽然听见
她用一种特别温柔的声音说:“我是不是很好看?你看够了没有?”
楚留香实在想不通她怎么会发现他在看她的。
“我还没有看够,我还想再看看,看得清楚一点。你这样的女人并不是时常都能看得到
的。”
这句话也不是楚留香说的,他不会说这种话,说话的人在窗户外面。
“你要看,为什么不进来看?”她的声音更温柔,“外面那么冷,你也不怕著了凉?”
窗子居然没有关,轻轻一推就开了,灯花闪了闪,这个人已经在窗子里面了,穿一身银
白色的,用缎子做成的夜行衣,苍白而英俊的脸上带著种又轻佻又傲慢的表情,双眉斜飞入
鬃,眼角高高的挑起,眼中带著种又邪恶又冷酷的笑意。
“你故意不把窗子拴好,就是为了要我进来看你?’
她转过身,面对著他说:“像你这样的美男子,也不是时常能遇得到的,是不是?”
她赤裸裸的面对著这个人,就好像身上穿著好几层衣裳一样,一点不害羞,一点都不紧
张。
楚留香却已在替她紧张了。
这位扶桑姑娘一定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也没有听说过这一身独一无二的夜行衣,她毕
竟是从异国来的。
楚留香却认得他,面且对他非常了解。
一个女人用这种态度对付别人,也许是种很有效的战略,用来对付他就很危险了,比一
个小孩子玩火还危险。
银白色的夜行衣在灯下闪闪发光,夜行人的眼睛也在发光。
“知道我是谁?”
“我没有见过你,可是我知道江湖中只有一个人敢穿这种夜行衣,也只有一个配穿。”
“哦?”
“因为这个人虽然骄傲,却的确很有本事,轻功之高,更没有人能比得上。”她说,
“这种夜行衣穿在身上就好像是个箭靶子一样,就好像生怕别人看不见他,除了银公子外,
有谁配穿?”
“你认为我就是银箭薛穿心?”
“如果你不是,你就看不到我这么好看的女人了。”她的笑声中也充满了撩人的异色风
情,“因为你不是他,现在最少已经死过七八十次了。”
薛穿心看著她,从每个男人都想去看的地方,看到每个男人都不想去看的地方。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樱子。”她说,“你有没有看过樱花?在我的家乡,一到了春天,杜鹃还没有
谢,樱花就已经开了,开得满山遍野都变成一片花海,人们就躺在樱花下,弹著古老的三
弦,唱著古老的情歌,喝著又酸又甜的淡米酒,把人世间一切烦恼全都抛在脑后。”
这里没有樱花也没有酒,她却仿佛已经醉了,仿佛已将倒人他的怀抱。
夜色如此温柔她全身上下连一个可以藏得住一银针的地方都没有,当然更不会有什么武
器。
所以无论谁抱住她都安全得很,就好像躺在棺材里又被埋入地下那么安全。
曾经抱过她的男人现在大概都已经很安全的躺在地下了。
可是在一个如此温柔的春色里,有这么样一个女人来投怀送抱,这个世界上有几个男人
能拒绝呢?
楚留香知道最少也有两个人。除了他自己之外,还有一个。
因为他已经看见这位樱子姑娘忽然飞了起来,被这位薛公子反手一巴掌打得飞了起来。
他本来一直都在让她勾引他,用尽一切法子来勾引他,而且对她用的每一种法子都觉得
很欣赏,很满意。
她也感觉到这一点了,他的反应已经很强烈,所以她做梦也想不到他居然就在这种时候
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我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要打我?”
“你为什么要乘人家洗澡的时候,把她装在箱子里偷走?”薛穿心叹息著,“这种事本
来只有我这种男人才会做得出来,你为什么要跟我抢生意?”
“你也是为她来的?”樱子姑娘好像比刚才挨揍的时候还生气,“我有什么地方比不上
她?”
“只有一点比不上。”
“哪一点?”
“她刚刚洗过澡,她比你乾净。”
楚留香已经渐渐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薛穿心是为了另外一个女人来找她的,这个女人是在洗澡的时候被装在一口箱子里偷来
的。
这位樱子姑娘为什么要不远千里从扶桑赶到江南来偷一个洗澡的大姑娘?
楚留香又想不通了。
就因为想不通所以觉得更有趣。
——一件事如果能让楚留香想不通,这种事通常都是非常有趣的。
他实在很想看看这里是不是真的有这么样一口箱子?箱子里是不是真的有这么样一个刚
洗过澡的大姑娘?这位姑娘究竟有什么地方值得别人冒险去偷她?
他同意薛穿心说的话。
把一个正在洗澡的大姑娘装在箱子里偷定,这种事的确不是一个女人应该做的.甚至连
薛穿心那样的男人都不会时常去做。
这种事实在不能算是什么有面子的事,很少有能做得出来的。
令人想不到的是,一向最有面子的楚香帅居然也做出来了。
他的运气一向不错,这一次也不例外。
他很快就看到了这口箱子,箱子里果然有刚刚洗过澡的大姑娘。
他居然也把这口箱子偷走了,连箱子带大姑娘一起偷走了。
楚留香怎么会做这种事?箱子里这位大姑娘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楚留香本来是看不到这口箱子的,樱子却帮了他这个忙.
她忽然改变了一种方法来对付薛穿心。
“你说的不错,她的确比我乾净,可是天知道现在她是不是还像以前那么乾净。”她抚
著耳边被打肿的脸,“如果你再碰我一下,等你找到她时,她很可能已经变成天下最脏的女
人。”
薛穿心冷冷的看著她,她的眼色比他更冷。
“如果你杀了我,那么我可以保证,你找到的一定是今天下最脏的死女人。”
看到薛穿心脸上的表情,楚留香就知道她的方法用对了。
对薛穿心这种男人,哀求欺骗诱惑反抗都没有用的,你一定要先抓住他的弱点,把他压
倒。
这个来自扶桑的女人竞仿佛天生就有种能够了解男人的本能,就好像野兽对猎人的反应
一样,大部份女人穷极一生之力也追求不到。
薛穿心肠态度果然改变了:“两个死女人大概无论对谁都不会有什么好处的。”他微
笑,“我只希望你们两个都能太太平平、干乾净净的活到八十岁。”
微笑使他的脸看起来更有吸引力,樱子的态度也改变了:“你是不是想要我带你去找
她?”
“是。”
“找到之后呢?”
薛穿心的微笑忽然变得说不出的邪恶,忽然搂住了她的腰,在她耳边轻轻地说:“那时
候我就会要你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樱子不是笨蛋,也不是那种一看见美男子就会著迷的小姑娘,就凭这一句话,她当然不
会带他去的。
只有她才知道箱子在哪里,这是她唯一可以对付薛穿心的利器。
她当然还需要更可靠的保证,还要提出很多条件来,等他完全答应了之后才会带他去。
可是她没有。
什么条件都没有,什么保证都没有,听到这句话,她就像是著了迷一样,如果胡铁花在
这里,说不定立刻就会跳下去给她两耳光,让她清醒清醒。
幸好楚留香不是胡铁花。
就在樱子穿衣服的时候,他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要把薛穿心
骗出去而已。
——她为什么要花费这么多心机把薛穿心骗出去,是不是因为她不愿意让他再留在这间
房里?
她走出去的时候,甚至连房门都没有关好。
看著她走山去,楚留香眼睛里忽然发出了光,“那口箱子一定就在这间房里”,如果有
人敢跟他赌,随便要赌什么他都答应。
如果真的有人来跟他赌,随便赌什么他都赢了。
箱子果然在,就在床后面。
一张有四根本柱的大床,挂著雪白的帐纱,床后面还有两尺空地,除了摆一个金漆马桶
外刚好还可以摆得下一口大樟木箱。
箱子里果然有个刚洗过澡的大姑娘,年轻、香艳,还在晕迷中,身上只裹著条粉红色的
丝浴巾,把大部份足以让任何男人看见都会心跳的胴体都露了出来。
楚留香的心也跳得至少比平常快了两倍。他心跳并不是因为她清纯美艳的脸,也不是因
为她那圆润柔滑的肩,更不是因为她那双被浴巾半遮半掩著的腿。
他根中没有注意去看这些地方,因为他第一眼就看见了一样把他注意力完全吸引著的
事。
他第一眼就看见了一钩新月。
一钩弯弯的新月,就像是朱砂─样,印在这位姑娘雪白的胸膛上。
楚留香立刻想到了焦林,想到了焦林交给他的那块丝帕,想到丝帕上那一钩用红丝线绣
出来的新月。
他立刻就把箱子关上。
一转眼之后,这口箱子就已经不在这房里了。
一口又大又重的樟木箱,箱子里还有个半晕半迷半裸的大姑娘,他能够把它带到哪里
去?
更要命的是,他已经听到胡铁花那边有麻烦了。
他不能不管胡铁花,也不能不管这个大姑娘,他要去对付胡铁花的对头,又要对付樱子
和薛穿心。
别人在这种情况下,一定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幸好他不是别人,别人没有办法,他有。
他是楚留香。
——真该死,他为什么不是别人,偏偏要是楚留香?
用黑丝线绣在金色缎子上的“胜”字镖旗迎风飞卷,常胜镖局的镖师中最冷静最清醒的
一个也已有了五六分酒意。
一个人有了五六分酒意的时候.正是他最清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