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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巨响,电光照眼,方非浑身疼痛欲裂,忽然之间失去了知觉。
昏沉中,他的身子似乎不归自己,魂魄若即若离,仿佛半生半死,他在空中飘荡了一会儿,隐隐约约,似乎有人叫喊,起初声音细微,渐渐越来越响,钻进耳孔深处,脑子里一阵撕裂的痛楚。
痛感回归,其他的知觉也慢慢回来,方非只觉双眼胀痛,两耳嗡鸣,唯独脖子以下麻木不仁,身子几乎消失了,只剩下一颗人头,还在静静的漂浮。
他张开眼睛,一道电光闪过,刺得他双眼流泪。方非模模煳煳,看见一张胖脸,脸上两只小眼,含了一包泪水,简真见他醒转,不由大声欢叫,“方非,方非!”
方非张开嘴巴,舌头发麻,使劲顶了两下,一股热流传到舌尖,终于说出话来,“简真……我没死啊?”
“死?你想的美!”简真小眼一瞪,“你死了,我怎么办?”
方非苦笑一下,还没回答,忽听吕品破口大骂,“死肥猪,你电傻了吗?说话这么肉麻?害得我差点儿吐了。喂,你们两个是伴儿吗?抱这么紧干什么?”
方非转眼看去,吕品、禹笑笑一左一右,运笔如飞。少女挡下了一大半阴雷,两眼圆睁,分外吃力;反观吕品。照旧得过且过,能用一分力气,绝不用上两分,他想方设法地偷懒耍滑,身处险境当中,还是不忘插科打诨。
更多的学生进入了雷洞,人数增多,阴雷也随之增加,势如黑云压阵,密匝匝挤在洞里,稍一触碰,即刻爆炸,电光满空游走,不时传来凄厉的惨叫。
方非瞧得心惊胆颤,他试图动弹,身子却如一块顽石,木木的毫无感觉。
“别乱动!”简真焦急说,“笑笑说了,你是捡回了一条命,要不是穿了龙蛛羽衣,哼,人都化成灰了!”
方非苦笑一下,转眼看向少女,忽见禹笑笑停了符笔,抬头望天。方非循着她的目光看去,皇秦白衣飘举,踏轮凌空,符笔左一扫,右一挥,笔锋所向,阴雷丢开他人,纷纷向他聚拢。
“小白脸要自杀?”简真又惊又喜。
“他也还没出洞吗?”方非微微皱眉。
数十枚阴雷聚集到皇秦身边,随他符笔支使,纷纷向前激射,击中雷洞的岩壁,发出连声的轰鸣。电光唿啸乱窜,整座洞窟簌簌颤抖,学生们发出了一声欢唿。可是欢唿声很快变小,那片岩石像是吸水的海绵,电光落在上面,转瞬消失不见,石块丝毫无损,只剩下一片雷霆的回音。
皇秦脸色苍白,符笔再挥,聚集更多的阴雷。又是一阵雷鸣电闪,洞壁不为所动,颜色晦暗不祥,石面上的电光闪闪烁烁,如眉如眼,如欢如笑,冲着天上尽情嘲弄。
太子爷的脸上失去血色,胸口一起一伏,大口喘着粗气,刚才两次召集阴雷,耗去了他不少元气。
“他想干嘛?”大个儿张开嘴巴,盯着皇秦。
“他想用阴雷轰开石壁!”吕品冷冷地说。
“为什么要用阴雷?”方非十分诧异。
“这座雷洞四面都是死路!洞壁全是雷岩,硬度超过钢铁!”吕品两眼望着洞顶,轻轻吁了一口气,“看样子,想要出洞,必须找到提示!”
“阴雷就是提示?”方非皱了皱眉。
吕品看他一眼,“迅雷疾电,雷洞里面,还有什么比雷电更快?”
“这一关的提示是最快?”简真一抬头,皇秦第三次召唤阴雷,这次数目更多,他也更加吃力,阴雷纷纷向他聚拢,危字组的压力大大减轻。
“阴雷根本没用!”大个儿小声咕哝,“轰了半天,石头皮也没蹭下来一层。最快与最慢,没准儿是最慢!最慢,什么最慢……”正在冥思苦想,忽听方非说,“皇秦想得不对,雷洞里面,最快的不是雷电!”
其他三人纷纷瞪眼望着他,吕品笑着说:“好家伙,你说什么最快?”
方非定定地望着远处,轻声说,“念头最快!”
“念头?”众人莫名其妙。
“闪电固然快,可也快不过光,一束光前往遥远的星系要许多年,可是换了念头,想一想就能到达。”方非沉思了一下,“又比方说,几千年的历史,看似十分漫长,你用念头想,要不了多久也就完了……”
“不对!”大个儿大叫,“这个快跟那个快不一样……”话没说完,忽见禹、吕两人神气古怪,不由心一跳,闭上嘴巴。
“方非!”吕品沉吟说,“你是想说,要用意念打开洞门?”
“用意念,怎么用?”禹笑笑一阵茫然。
“我知道了!”吕品用力把头一点,“方非,你带了波耶水镜吗?”
方非笑了笑,“在我的弥芥囊里!”
“啊!”其他两人恍然大悟,“通灵!”
“透天缩影!”吕品符笔一挥,镜心涌出一点光亮,在四人看来,这真是人世间最美妙的一道光。
“穷搜尽索!”吕品写出“搜天摄地符”,搜索最近的通灵节点。镜子里密密麻麻,出现了无数眼睛似的光点,但随符笔挥动,光点越来越少,搜索的范围也从百里缩到十里,十里缩到一里,突然间,节点只剩下了一个,乌黑发亮,在镜中幽幽闪烁。
吕品挥笔点开,进入了一个小小的通灵台。台里别无文字,只有一面天机锁,光白的锁面上写满了乌黑的文字。
“山道师的笔迹!”简真一眼认出。
吕品笔尖一拂,锁旁乌光闪烁,跳出了几行小字:卧起云归处,坐听松里风。
对镜窥天变,一月落水中。
吕品想了想,沉吟说:“卧起云归处,一卧一起为升,是六十四卦中的升卦;云归处是山谷,也是八卦里的兑卦;坐听松里风,松为五行之木,风为巽卦,木中有声,即是十二律里的林钟。对镜窥天变,窥为观,六十四卦有观卦。镜中世界万物相反,天为太阳,镜中一变为少阴。一月落水中,月为太阴,一月就是一阴,月亮当然落不到水里,落水的只是月亮的影子,影子与实物相反,这里的一阴翻转过来就变成了一阳,冬至一阳生,这里的一阳指代节气,今年的冬至日是丙子月庚寅日,水又是坎卦,这道天机锁的密符应该是——升对木巽林钟观少阴丙子庚寅坎!”
吕品边说边点,点到“坎”字,天机锁一片沉寂,根本没有变化。
“喝!”大个儿心头一乐,“懒狐狸,叫你卖弄聪明,这下子露馅了吧!”
吕品哼了一声,目不转睛,从头推演一遍,不觉有所错漏,方非一边瞧着,想了想说:“吕品,也许这密符要反过来?”
“反过来?”吕品一愣。
“你刚才说了,镜中的世界万物相反,镜中开锁,密符的顺序,也该与天机锁相反!”
“没错!”吕品一拍后脑,颠倒顺序,依次点下“坎寅庚子丙阴少观钟林巽木兑升!”
刚刚点中“升”字,天机锁转动起来,四人各自伸出右手,按上波耶水镜。刹那间,一道乌光喷出,四人眼前浓黑一团,跟着身不由己,如飞向前。
突然脚下一沉,云开雾散,一转眼,四人到了雷洞之外,前方红光照眼,来自一片怪诞的森林。树身火红发亮,树上长满金叶,金叶间紫果累累,大小有如鸡蛋。
吕品回头看去,身后的石壁上嵌了一面通灵镜,破解过的天机锁就在镜子中间。
来不及细看,锁又转动起来,壁前乌光一闪,出现了八个学生,角字组和壁字组,竟也出了雷洞。
吕品正觉惊讶。忽见宫奇目光投来,眼里透出一丝得瑟。懒鬼猛可记起,破解密符的时候,宫奇似乎从旁边飞过,这小子一定偷听到了机密,回头告诉了皇秦。
“真卑鄙!”吕品气愤难平。
“九星骗子怎么啦?成了软脚虾啦?”钟离焘盯着方非,一脸幸灾乐祸。
“瘫痪人士就该回家,少来这儿丢人现眼!”司守拙在一边大声吆喝。
方非又急又气,拼命想要站直身子。他的上身已有知觉,可是气血到了腰间,再也无法下行,听到“瘫痪”两字,心里咯噔一下,不由满头是汗。
冷不防皇秦一扬笔,白光闪过,方非的小腹挨了一击,脱出简真的搀扶,直直摔了出去。
唿啦,双方全围上去,个个抽出符笔,眼看就要开打。
一股钻心痛楚掠过双腿,方非大叫一声,“慢着!”一弹身,居然跳了起来。
众人见他康复,都很吃惊。方非弹了弹腿,除了有些酸麻,再也别无大碍,他一皱眉头,大踏步走上来,盯着皇秦说,“你治好了我的腿?”
皇秦沉默不语,巫袅袅气愤不过,忍不住大叫:“皇秦,你怎么可以帮助敌人……”皇秦轻哼一声,扬起脸来,冷冷地说,“苍龙方非,我们两清了!”
“两清?”方非一愣。
“宫奇从危字组偷听到了出洞的提示,我现在治好了你的腿,大家互不相欠。”皇秦深深看了方非一眼,“还剩两关!你如果想赢,那就拼死地跟着来吧!”
方非微微一怔,一股火焰从胸中燃起,一直烧到他的脸上。皇秦一招手,心莲火落到身前,他纵身跳上,掀起一整狂风,向着那片红树林飞去。
七个同伴紧跟其后,禹笑笑一跺脚,叫声“快”,乘起佛青追赶上去。吕品驾着“紫璇风”,优哉游哉地跟在后面。简真本来飞得就慢,这时落在了第三,方非的双腿恢复了知觉,可是挨过阴雷一击,魂魄大受震荡,元气时断时续,飞行不如往日迅疾,不知不觉,落在了四人的末尾。
简真回头一看,放慢速度,与方非并肩齐飞。穿过火红的树林,树梢的紫果擦肩而过。简真连过四关,又累又饿,看见紫果,饥火上冲,伸手摘下一串,塞进嘴里,果实甘美微酸,入口即化。
大个儿有了吃的,脑子马上缩小,嘴巴自动放大,左扪一串,右扯一串,两手左右开弓,吃得兴高采烈。他边飞边吃,还一边大肆评点,“这些果子不赖!填肚皮不行,润喉咙还可以!方非,你不吃吗?”
方非见那火树生在地底,样子诡异,心中迟疑,咽了一口唾沫,轻轻摇了摇头。
飞了一阵,林子越发晦暗,火树的微光逐渐淡去,前方飘来一片浓雾,好似滚滚激流,一分为二,从两人的身边流淌过去。
树林到了尽头,红光忽然消失。法器的遁光着凉了飘来的雾气,浓雾跌宕起伏,形状变化万千,绿幽幽,阴惨惨,活是无数鬼脸,在前方沉浮变幻。
一张鬼脸猛扑过来,方非明知虚幻,还是不由向后一仰。雾鬼扑在身上,无声迸散,化为道道流烟,没入黑暗的渊薮。
这时幽寂深处,响起轻微的犬吠声。
“狗?”简真嗓音一抖,“哪儿来的狗?”
【魁星奖】
狗吠声越发清晰,其中夹杂激烈的嗡鸣。
“天啦!”简真忽地惊叫起来,“虫海翻腾,这一关是狗蜂!”
“狗蜂?”方非一愣,只觉得一阵狂风迎面刮来,许多飞虫夹杂其中,几只慌不择路,狠狠撞上方非的面颊,嗡的一声,在他身上打个滚儿,抖擞翅膀,又向前飞。
方非浑身的血液也快凝固了,手指冰冰凉凉,下意识提起星拂。
“啊!”简真一声惊叫,跟着乌光一闪,砰的一团大火,突然照亮四周。
火里的情形,叫人骇异莫名,拇指大小的黑蜂,密密麻麻无处不在,大个儿符笔一扫,火蛇卷过虚空,蜂群纷纷下坠。
四周沉寂了一下,突然响起愤怒的犬吠声,蜂群密集成团,向着两人猛冲过来。简真哇哇大叫,符笔舞得密不透风,火焰电光,纵横交织。
方非不愿伤害狗蜂,连接写出“风甲符”,用气盾隔绝群蜂,可是狗蜂灵巧无比,见缝就钻,气盾一有缝隙,马上冲突进来。方非连挨几蜇,疼痛入骨,痛完以后,又是奇痒奇麻,伸手去捉,手指又被蜂刺扎中。方非痛痒难忍,恨不得把中蜇的手指斩掉。
简真连接放出火焰,可是狗蜂浑然不惧。它们乘风钻火,纷纷钻进火豕甲里,贴着肉狂叮狠蜇。大个儿又痛又痒,身子扭来扭去,出笔越来越慢,近身的狗蜂也越来越多。他通神漆黑,变成了一个虫人,忽地大叫一声,头下脚上,直愣愣摔了下去。
“简真!”方非锐声大叫,简真的惨叫却越落越远,下面的浓雾深处,好似藏着无底的深渊。
方非来不及多想,按住尺木向下猛冲,蜂群紧追不舍,好似一团苍黑的云雾。方非反复写出“风甲符”,气团接连涌出,黑茫茫的蜂群撞在风甲上面,又被气团冲走,这么来了去,去了来,势如潮水拍岸,根本无休无止。
下面久不见底,方非又累又急,身上大汗淋漓,心子跳得好似气缸里的活塞。忽然间,身下一软,方非连人带木,撞上了一片柔软的大网,他的身子向后一弹,唿吸一闷,险些昏了过去。
他翻了跟斗,砰地摔在网上,尺木嗖地飞了出去,跟着脚踝一紧,叫什么东西死死缠住。方非还没还过神来,无数藤蔓似的东西,争先恐后地残绕过来。
“太白无锋!”方非一转身,“切金断玉符”飞出笔尖,藤蔓节节寸断,浆液四散飞溅,少年的嘴里溅了两点,香甜如蜜,居然十分可口。
更多的怪藤爬了上来,斩断一批,又来一批。方非渐感乏力,手脚都被缠住,尺